餘秀蓮的臉白得嚇人,她雙手握著齊悅的腰往上托,急聲說道:“你翻過柵欄趕緊走,不許回來!”


    “我們一起走。”齊悅抓住了柵欄橫條。


    餘秀蓮知道自家女兒性子倔,隻得哄道:“你先走,我找到你爹後就會走。”


    “那我們一塊找他。”齊悅一腳踩著柵欄橫條上拔高身高,扭頭查看,隻是她還未找到齊傳宗的身影,就看到一個高個青年一臉凶狠地抬起扁擔砸向對麵之人,驚得她大喊:“住手!”


    “住手!”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但她聲音被掩蓋在眾人的喧噪之中,而後一道聲音從院門方向而來,卻如一道驚雷破開喧噪,直衝入正欲行凶的高個青年耳中,驚得他的手一顫,扁擔將將停在對麵李二根的腦門前一寸的位置,而後猛地收了回去。


    劫後餘生的李二根滿頭大汗,差點軟到在地。


    不過這會沒人關心這個倒黴青年能不能站起身,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院門口,而後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但見院門口站在一個染血的高壯身影,他的肩上趴著一頭足有三百來斤的黑毛野豬,尖嘴獠牙,一雙血紅大眼凶狠地瞪著前方人群,似乎下一刻就要撲過去撕咬他們,駭得他們齊齊倒退,擠作一團,也難得地暫時放下了兩村之間的嫌隙。


    齊悅是在場之人中唯二沒被野豬嚇住的,因為此刻她掛在柵欄上視線拔高,男人又恰巧扛著野豬側對向她,所以她清晰看到野豬緊貼著男人後背的腹部正插著一根尖利木棍,豬血順著木管流下,染紅了男人的背心和褲腰,她便知這頭野豬雖看著凶狠,實則已經死去,並沒有什麽危險。


    真正危險的是扛著野豬的男人!


    此念剛起,男人似有所覺,頭一側,兩束黑沉沉的目光直射過來,仿若兩道劍光要將她立劈當場,驚得她手抖腳滑,一頭從柵欄上紮下,卻沒有看到男人下意識伸手,方向正是她掉落的地方。


    “好家夥,軍子你居然打了一頭野豬回來!”


    恰這時,高個青年大笑起來,聲音掩蓋了齊悅掉落的聲音,他撥開人群,一邊迎上去一邊笑道:“你們都傻了不是,軍子怎麽可能將危險引到村裏?這頭野豬肯定被軍子打死了,你們都不用怕。”


    就算高個青年這般說了,村民依然無法完全放下心,一漢子朝男人問道:“軍子,這頭野豬真被你打死了?”


    龍源村民口中的軍子,也就是雷軍,他的目光自那處柵欄收回來,朝漢子點頭“嗯”了一聲,而後肩膀一抖,三百餘斤的黑毛野豬就被卸下,嘭地砸落在地,震得旁邊的簡陋院門都晃動起來,野豬那對大睜的血紅眼睛也被震得眼皮耷拉下來,獠牙磕地,口中溢血,血腥氣濃鬱得能將人憋死,但村民卻高興得歡呼起來,爭先恐後圍攏過來打量野豬,又高聲稱讚雷軍的勇武。


    “軍子好樣的!”


    “軍哥厲害!”


    “大夥看看,這頭黑毛野豬是不是有些眼熟?去年秋天,闖入公社糧倉偷吃紅薯,還傷了好幾個人的野豬是不是就是眼前這頭?”


    “對,沒錯,就是去年那頭招恨的野豬,我記得真真的,就是它這根獠牙撞傷了我的腿,我腿上至今還留有一個疤。”


    那村民一邊說,一邊擼上褲管讓大夥看他腿上的疤痕,引來一片唏噓,又有人讚道:“軍子可真是為咱公社報了大仇了,而且咱今年再不用擔心糧倉被偷吃了。”


    “可不是嘛,軍子殺了這頭野豬,就是咱村裏咱公社的頭號功臣,得報到鎮上去給軍子頒個獎,評個先進分子什麽的。”


    就在大夥交口稱讚,要為雷軍請功之時,葉英梅卻心急如焚地撥開人群,衝到雷軍身前,看到他紅透的背心和腰腹眼眶都紅了:“軍子你受傷了,流這麽多血,快跟娘進屋上藥!”


    說著伸手拉住雷軍的手往前扯,雷軍忙搖頭道:“娘我沒受傷,一點傷都沒有,這些血都是豬血。”


    “你一個人與一頭三百斤的野豬鬥怎麽可能不受一點傷?”葉英梅卻是不信,伸手試探他的傷處,摸向他的腰腹。


    “娘我沒騙你,我真沒受傷。”雷軍一下子抓住他娘的手,目光卻瞥向那處柵欄,之前一頭紮下去的丫頭已經從地上爬起,手忙腳亂地拍打衣服和頭發,他的嘴角不自禁地往上揚了揚。


    葉英梅卻沒有注意到她兒子的異樣,而是執著地伸出另一隻手查探他的身體:“你有沒有受傷我摸一下就知道了,我不聽你說。”


    好在雷軍警覺,及時將他娘的另一隻手也抓住了,他的臉上閃過無奈,俯身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道:“柵欄西角邊上有個穿著藍布衣服的姑娘,娘你去把她領到屋子裏躲一下。”


    “什麽姑娘?”葉英梅下意識地問了一句,而後循著她家兒子的視線就看到一個少女的背影,雖看不到她的臉,但僅憑那順溜身條,還有耳後白皙的肌膚,就足夠葉英梅生出許多猜測。


    對上他娘驟然發亮的雙眼,雷軍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娘,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先去領人進屋,千萬要避開李家的人……”


    葉英梅卻喜滋滋地打斷他:“你不說娘也知道,放心吧,娘會替你保護好那姑娘。”


    說完這話,她笑容一收,指著東邊那群踩肩托背想要翻出柵欄溜走的李家人道:“軍子你去攔住他們,我一會就將你與李雅萍的訂婚文書找出來,趁著今日大夥都在,把你們的婚事退個幹幹淨淨!”


    這一句話葉英梅有意提高嗓門,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圍觀野豬的龍源村民這才發現差點誤了正事,都不用她招呼,就紛紛喊道:“大夥都別看野豬了,各自散開圍住院子,不能讓李家村的孫子們跑了!”


    “六子說得對,野豬不用急著看,李家村的孫子得先給他們整順溜了!”


    四五十號人拿扁擔操家夥地衝過去,嚇得李家村那二十餘口人魂飛魄散,再也顧不得協作,踮肩的甩下同伴自己攀爬;爬到半路的,腳下沒了墊背的自然摔落下來;踩在柵欄尖頭的,一不心就被尖頭紮破了手和腳,且還未來得及往下跳就被扁擔敲了下來。


    還有那幸運兒在眾人衝過時已經半個身子探出院外,但是剛一跳下,就被一個渾身沾滿血的男人堵住,隻一對上男人黑沉沉的眼,幸運兒就變成了軟泥,被男人單手拎起拖進院子。


    這男人自然是雷軍。


    就在雷軍領著眾人擒拿李家村人之時,齊悅靠在柵欄邊上極力縮自己的存在感,隻等著餘秀蓮找回齊傳宗就一道離開,但她沒有等來想等的人,卻等到了逆著人流而來的葉英梅,齊悅身體僵住,心底生出不妙的預感。


    與之相反的是,葉英梅一看清她的臉,心裏就高興得如同喝了蜜一樣,心道軍子的眼光果然不錯,這姑娘的臉盤比李雅萍漂亮,個子還高,眼神也透亮,是個心正眼明的好姑娘。


    但好姑娘齊悅,卻被葉英梅如同打量兒媳婦一般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勉力衝她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就想溜邊撤走,不想對方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湊近低聲問道:“姑娘,你是認識我家軍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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