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桑無時沒有回與阿繁同住的宮殿,所以也不知那晚她經曆了什麽。


    世事有時真的難料,世間你所能看見的,亦或看不見的種種錯綜複雜的關係,都像是一張巨大的塵網,不知不覺中,便會被拉扯入內。


    就像此刻,桑無時絕對不會知道,理應在浮屠宮的無欲,此時就在那間殿內,阿繁的對麵,一米之隔。


    那個男子,清如月華,嫻靜淡雅,姿容俊逸,他隻是那麽抬眸,這世間所有的流水桃花,都美不過他隔空望向她的眼,似一夢千年。


    眼前的男子,是她的哥哥,也是,她的心上人。


    阿繁突然哭了,哭的像個孩子。


    然而哭著哭著,又笑了,他不喜歡她哭的。雙眼通紅,眸中帶淚,極力湧出的淚模糊了那千年光景不曾相見的容顏,她笑著用力抹去霧氣迷朦,卻越抹越多,怎麽都擦不幹淨,她急得哭出聲來,而他隻是站著,靜靜看著她的一切狼狽。


    阿繁身子不斷顫抖,她強笑嗚咽著想走近他,顫抖的身子邁出又停下,她想喚他,阿繁哥哥,這個在心中千回百轉的稱呼,卻終究還是沒能開口。


    夜風吹過,吹亂室內那絢爛的流蘇卷簾,吹起他飄然欲飛的衣袂,“阿離,替我做一件事可好?”她聽得他如是說。


    其實都不用點頭,他知道她必然無法拒絕的。悲涼的笑意中,她聽得他離去時的最後一句話,“霜罰境,替我護她,桑無時。”聲音有些飄遠虛幻,如她無數個沉夜暗夢中幻聽的一般,思之如狂,念之如癮。而這數千年的第一次相見,他說的二十個字,竟隻有‘阿離’為之熟悉。


    她緩緩蹲下身子,半晌,顫抖著肩疇,像一頭孤寂的小獸,痛苦地哭出聲來。


    ……


    第二日天明桑無時醒來時,姬衡早已不知去向。她回到宮殿,還是決定帶著子陌迅速離開千山。不惜一切代價。


    然,她在殿內喊了半晌,小鬼都沒有出現,著急出去找人,也是花了半日還是沒找到。她暗暗著急想著要不幹脆自己溜了算了,卻在回殿的路上遇上匆匆跑來的阿繁,她神色慌張,臉色非常難看,看見她立刻急聲道:“無時!你去哪裏了!我找了你半天!”說著急急忙忙抓著她的袖子,“我……我可能找到那個千山的叛徒了……”


    桑無時聞言,眸中閃過一絲寒意,看向阿繁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她似是沉思了良久,在阿繁焦急的目光中緩緩勾唇道:“不帶我去瞧瞧?”


    阿繁目光微微一動,臉色很是不好看,麵上也是布滿糾結之色,桑無時注意到就問:“怎麽了?”


    她搖搖頭,咬著牙沉聲道:“我還不敢確定,這畢竟是大事……不過……”她捏了捏桑無時的手,突然堅定地開口:“你等我!今夜我就給你答複!把證物給你看看!記得,一定要等我!”說著,也不管桑無時的反應,提起裙擺就急忙忙消失在原處。


    桑無時看著阿繁離開的背影,金眸內閃過一絲沉思,而後返回殿內。


    卻出乎意料的,撩起簾子進入室內,桌前靜靜坐著一個少女。七辰看到她進來,嬌小的身影緩緩站起,衣袖拂過桌麵,為她斟了一盞茶,抬起柔婉小臉輕聲問道:“公子怎麽從外麵回來?”


    桑無時接過那杯茶,卻是拿在手間輕微摩挲著,似乎並沒有喝的意思,淡淡道:“我去找子陌了,你見到他了嗎?”


    她搖了搖頭,卻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看到她這模樣,桑無時好笑道:“你有什麽事就直說。”


    七辰微垂著雙眸,一雙小手攥得緊緊的,聲音裏暗含焦急,“我……我不是告訴你……讓你走嗎?”她又抬起充滿水霧般的眼眸看著她,臉上的隱隱擔憂不似作假。


    桑無時繞過她,整個人直接懨懨地躺在床上,聲音有氣無力,“話說我也要走得了才行啊,你不知道外麵的結界都快上千層了嗎?”


    七辰一怔,急得在原地走來走去,“竟然是這樣……”她低著頭,雙手捏著指尖兒,一副很急卻又不知該如何說的模樣。半晌突然抬起小臉,“要不……”話一出口,她自己又搖著腦袋沒有說下去。


    桑無時見她這著急模樣,莫名覺得有趣,從床上側著臉看著她道:“你既然已經開口了,就說說怎麽回事好吧。”


    她卻咬唇說道:“我不能說太多……總之你們有危險……”


    正午的日頭很足,明亮的陽光穿過透明的冰紗,光暈溫和,華彩醉人,盡數投在殿內亭亭玉立的橘衣女子身上,她淺眸似煙波霧靄,隱憂之色明顯。桑無時平靜看了她好一會兒,輕聲問:“你為什麽會幫一個外人呢?”還是她這種十惡不赦的魔頭。


    她似乎更加著急,“因為……公子……你若是不信我,那便算了……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你若是信我……先跟我來一個地方。”


    桑無時沒有猶豫地擺擺手,勾唇道:“罷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些事我會自己處理的。”說著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驀地燦然一笑,“對了,謝謝你的菜,小鬼很喜歡。”


    七辰似頗為無奈看了她一眼,最後也隻是歎了口氣慢慢抬步離開了。


    ……


    是夜,又是一番歌舞升平,觥籌絲竹交錯。


    這個宴會桑無時本不在應邀範圍內,但據說是關於霜罰之事,於是她不請自來。傍晚晃蕩回來被她臭罵一頓的子陌靜靜坐在她身側,低頭嗅著酒香。而午時見到的阿繁此刻在下桌悄悄朝她揮了揮手,桑無時不解,挑眉看著她。


    她似乎有些著急,剛想站起,卻聽得座上雍容大氣的狐帝平淡的聲音響起,她就止住了動作。


    “洛芙,醫蠱十三次失敗,致使喬幽元氣大傷,霜罰。”隱隱的壓迫感傳向殿內每一個角落。


    突的前殿歌舞散去的堂上,一粉衣女子惶恐跪地,不住磕頭求饒:“師父!師父!我隻是一時不專心!請饒了洛芙這一次吧!”


    狐帝麵色無常,“拖下去。”


    喬幽揮手示意,冷聲道:“還愣著做什麽!讓她在這裏吵吵鬧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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