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微風吹來,夜未央聞到了一陣花香,不由得跟著香味走出了屋子。一出門,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梅花!他渴望觀看已久的梅花,此刻開的正豔,在風中搖曳,盡顯風情。這一大片梅林,看不到盡頭,落花深處,芍紅含羞,令夜未央看得有些出神。他慢慢走進林子,一步一步,不知走了多遠,瞧見眼前有一株梅花開的甚是奇特,伸手折斷,放在鼻子下聞著。


    正自享受,忽見前方地上的落花卷舞而起,片片梅花相連,形成一道陣網,朝一個地方而去。夜未央有些驚奇,跟著花陣向前走去,隻見一個黃衣小女孩背對自己,站在花陣正中,舞動雙手,操作梅花,陣陣回旋。


    那年,雪碧淵剛好九歲,在梅林中偷偷練功,不巧被夜未央撞見。夜未央的到來,雖然是背對著,她卻還是感覺到了,猛然轉身,喝道:“你是什麽人?”隨著她的話落音,梅花紛紛墜落,映襯著她天真無邪,略帶驚慌的臉。


    夜未央驚歎,這個小女孩也不過才八九歲吧,竟然有如此高深的武功修為?淡淡一笑,道:“小丫頭功夫練得還挺到家的,是偷學的吧?”


    “你……亂說……”雪碧淵矢口否認。


    “如果不是偷偷練的,何以見了我會如此驚慌害怕?若是正常習武,見了陌生人,也隻是警惕吧?”夜未央雙臂環胸,饒有趣味地看著雪碧淵。


    雪碧淵秀鼻輕哼一聲,“叔叔,你很聰明哦!”眼珠子一轉,道:“我還不知道自己練得怎麽樣了,既然你撞見了,那我就拿你試招吧。叔叔,你可要小心了!”雪碧淵再次舞動雙手,梅花陣陣起舞。


    夜未央還在為那句“叔叔”糾結,忽聽雪碧淵輕喝一聲,“雪花漫天!”


    刹那間,飛舞於半空的梅花盡數變白,如雪花般晶瑩透白。雪碧淵雙手朝夜未央一揚,雪梅花忽如利箭,紛紛朝夜未央席卷而來。夜未央根本就來不及躲閃,隻覺得一股冷氣撲麵而來,接著便是寒風刺骨,雪花墜入肌膚,冰冷刺心。


    雪碧淵調皮一笑,蘭花指動,又施展起黯然銷魂,企圖製造幻術讓夜未央忘了這一幕。然而她修煉此法較晚,功力尚淺,加上夜未央定力十足,黯然銷魂竟然無法將他送入幻境。那人依舊摟著自己的身體,站在林中瑟瑟發抖,神智還很清醒,口中喃喃道:“雪花漫天?這什麽邪門武功?冷……太冷了……”


    “怎麽會這樣?他若還記得,豈不是糟了?”雪碧淵不解,此時,她才意料到自己闖了大禍,趕緊回去找父親雪皇商量對策。


    雪碧淵一離去,夜未央便覺得周圍的溫度升起來了,然而他的身體卻還是很冷。他轉身,慢慢往回走,走了幾步,驀然吐出一口血,鮮紅的血液染上地上的梅花,極其刺眼。


    夜未央一個踉蹌撲倒在梅樹上,大口地喘著氣。小丫頭這武功,極其陰毒,由外自內,先傷肌膚,再傷筋骨,最後傷五髒。隻這片刻的功夫,雪花便已侵入他的五髒六腑,重傷了他的脾胃。若再不治療,隻怕性命難保。他不敢多做停留,捂著胸口,踉踉蹌蹌地往水柏蒼的住處趕,同時心中暗罵:我這是造了什麽孽了?連續被兩個女人打,其中一個還是個小丫頭片子。不行,回去之後必須苦練武功!


    經此之事後,夜未央便勤奮練功,用數年的時間成為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更是憑借雪花漫天的靈感自創了化心忘本心法,可惜,他好不容易擁有了一身高超武功,卻被神無赦輕輕鬆鬆地廢了,可想而知,當初他是多麽的絕望。當然,這隻是後話。


    夜未央勉強支撐回到觀星樓,很不爭氣地倒在了樓外的台階上。水柏蒼聽見聲音,出門將他扶進屋,口中抱怨道:“都說了叫你好好躺著。”


    此時,江才情從樓梯走了下來,問:“怎麽,傷勢加重了嗎?”


    水柏蒼搭上夜未央的脈搏,猛然被一股寒氣震開,臉色一變,喃喃道:“這是,雪花漫天?”


    夜未央盤腿坐在床上,卷起被子全部蓋在身上,縱是如此,身體還是冷的發抖,蒼白著臉,顫聲道:“是……雪花……漫天……”


    水柏蒼一臉的震驚,“怎麽會?怎麽會有人練成雪花漫天?”他想了想,厲聲問道:“是誰!是誰打傷了你?”


    夜未央凍的說不出話來,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有說。


    水柏蒼兀自猜測,問道:“是不是一個年紀跟你相仿的少年?”他以為是雪滄桑。那年,雪滄桑也剛好十六,與夜未央年紀相同。


    夜未央心想:如果讓人知道打傷我的是一個小丫頭片子,那豈不是很沒麵子?既然他說是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年,那就是一個少年吧。遂默默點了點頭,道:“是個少年,跟我差不多大,他在梅林偷偷練功,被我撞見了,於是想殺我滅口,還好我跑得快……”他說起謊來,也是極其的順溜,眼睛眨也不眨。


    水柏蒼聽了這話,認定學會雪花漫天的就是雪滄桑,從此,開始對他防備,繼而造就了八年後的那場內亂。當年,雪皇一家都以為事情要暴露了,已然做好要撕破臉的準備,結果因為夜未央的謊言,水柏蒼直接將矛頭指向了雪滄桑,未曾對雪碧淵防備半分。於是,三人將錯就錯,一直持續了八年。


    夜未央能感覺到水柏蒼聽了他的話後,情緒變動非常大,連救治他也沒有之前的耐心了。雪花漫天本不是陰毒的武功,但因為夜未央之前有傷在身,兩者克製,才導致他傷及脾胃。水柏蒼替他除去體內的寒氣之後,便讓他留在觀星樓養傷,以藥物輔助,調理身體。


    夜未央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見過水連環,卻隻是遠遠地見過,他因為體寒不能吹風,一直待在屋裏。水柏蒼擔心雪皇一家搶先一步登上神女之位,開始逼迫女兒練功,極其嚴厲。那年,水連環才七歲。


    夜未央在觀星樓休養了數十天,身體完全康複後,便和水柏蒼告別。水柏蒼看著夜未央,欲言又止。


    “怎麽,難不成你還想收點診金?”夜未央問。


    水柏蒼道:“冒昧問一句,不知道公子身上的重陽珠和烈焰珠是何處來的?”


    “哦?你竟認得此二珠?”


    水柏蒼道:“為公子診斷時見過。”


    夜未央挑眉,再次撒謊,“偶得而已。”他既然認得,想必也知道來曆,那麽就有可能認識母親,由此就猜出了我的身份。可不能那麽快就讓他知道我的出身。


    水柏蒼道:“這重陽珠傳說可以保死人形體不爛,想必公子拿著它也是用不到的,不知可否贈送於我?”


    夜未央笑道:“你當我不識貨嗎?此珠可是價值連城,豈能隨意贈人?除非,你拿同等的東西交換。”


    “老朽不才,自製了一種可以控製人心的藥物,稱其為傀儡蟲。公子若是願意,我可以用一顆與你交換。”


    “有這麽好的東西?”夜未央心動,卻討價還價,“我要五顆!”


    “公子要知道,我一共才十顆。”水柏蒼還有些不舍。


    “你應該慶幸我沒有全部要走。重陽珠的價值,在你手上,可是翻了好幾倍。”夜未央心裏跟明鏡似的。


    由此,重陽珠便到了水柏蒼的手上,而夜未央獲得了五顆傀儡蟲。兩人因為這次的交易,在之後的幾年裏,常常來往交易。


    世間的緣分極其奧妙,當年,江才情,夜未央,神無赦,雪碧淵,四人因緣際會,恩怨糾葛,相互牽製著彼此的命運,他們勢必還將糾纏下去。


    想起那段往事,夜未央,江才情,雪碧淵三人都是感慨良多。夜未央不由得歎道:“歲月催人,一眨眼,十年的時間就過去了。當年那個小丫頭片子也長大成人,成為了如今的神女傳人,可謂世事變幻,令人難測。”


    雪碧淵輕笑道:“說來,我還得感謝閣下當年的虛無之言,否則,就不會有今日的雪碧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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