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商慈昏睡了兩個時辰後醒了過來,此時,飛花並不在身邊。瞧著這陌生的地方,她心底有些驚慌。起身下床,順著走廊慢慢向外走,雕花欄杆,樓台水榭,一切都那麽陌生,卻又仿佛似曾相識,口中喃喃道:“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湮訣,是你回來了?”


    不知不覺間,鄢商慈來到了大堂,忽然一個聲音響起。她看向供桌之前的弑神,一臉茫然,“你是在叫我嗎?”


    鄢商慈慢慢走向大堂中央,在細微的燈火照耀下,終於看清了弑神的容顏。已然年過七十的老翁,雖然被困於此,卻依然容光煥發,神采奕奕。這位老者一頭白發,閃著熠熠的光華,那顆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著鄢商慈看了許久,才喃喃道:“不,你不是湮訣,你隻是長的跟她很像而已,氣質卻完全不同。”他想了想,問道:“你可是商慈?”


    鄢商慈微微詫異,眼前這個老者她毫不相識,但對方卻能叫出她的名字,顯然他是認識我的。她斟酌了片刻,開口問道:“我是商慈,你認識我嗎?”


    弑神聽了這話,突然激動起來,扯動鐵鏈,一陣狂笑:“真的是商慈,是你回來了!天意呀!老天將你送回我身邊,來繼承我的衣缽,我有傳人了!”隨著他身體的晃動,鄢商慈幾乎可以聽見一陣微小的聲音,那是鐵鏈扯動骨頭,發出的咯吱之聲,聽得人一陣膽寒。


    鄢商慈瞧著弑神痛苦的表情,忍不住問道:“你是誰?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供桌之上,數根鐵鏈從牆壁後麵伸出,將他緊緊地纏在牆上,如鋼筋一般牢固,饒是他功力再深厚,也無法震斷鐵鏈逃開束縛。雙足騰空搖搖晃晃,鐵鏈嵌入他的筋骨當中,可謂是與他的骨肉同生。是誰如此惡毒,將這個人困在了這裏?


    鄢商慈滿臉的不解,在弑神的一句話中化為了震驚。“是你娘,你的親生母親聶湮訣!她將我困在這裏已經十一年了。”


    “我娘?”鄢商慈愣了愣。她心中完全沒有生母的印象,此時聽弑神說起來,隻是覺得好奇驚訝,並無多餘的感情。


    弑神歎了口氣,道:“你果真是什麽也不記得了。是因為吃了浮生散嗎?吃了浮生散,你就會忘記一切的前塵往事,一切都會重頭開始。你娘當初狠心逼你吃下那東西,是為了逃避我。她恐怕沒有想到,十一年後的今天,老天又將你送回我身邊吧。”他頓了頓,又道:“她應該在你藥效發作之前就已經離世吧,否則,你不會記不得她。”


    鄢商慈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從沒見過她,義父說她病逝了,我一直跟義父義母生活在一起。”她抬頭看向弑神,眼神中透著迷茫,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八歲以前的事,我確實完全不記得了,難道那之前我是生活在這裏的?看到這裏的一草一木,一樓一閣,都覺得很陌生,卻又仿佛在夢中見過。而你,你又是誰?”


    弑神道:“我是你的師公,也就是你生父衣笑臣的師父。”


    “衣笑臣?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聽過。”鄢商慈開始在腦海中回想,猛然想起曾在飛龍引前聽人提起過,脫口道:“邪帝!這裏難道是邪陰派?”


    弑神笑道:“沒錯,這裏正是邪陰派。你就是邪帝之女,衣商慈。”


    鄢商慈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弑神瞧著她的表情,歎了口氣,道:“你真的是變化不少,想當年,你可是以自己是邪帝之女而自豪呢。如果你不記得了,那就讓我給你講講那段過往吧,興許聽完之後,你就會把一切都想起來的。畢竟浮生散的藥力有限,十幾年了,應該已經慢慢退散了藥力。”


    弑神說完,慢慢道出過往之事,“這一切,還要從你父親與天魔教教主樓仲叢一戰之後說起。”


    “天魔教,邪陰派,灸泠門,秘穴宮,雖被稱為江湖四大邪派,彼此之間卻並無深交,井水不犯河水。但五十多年前,我結識了樓非閑,和他成為了知己好友。此後,我們兩派便來往密切了。樓非閑逝世後,我就很少光顧天魔教,反倒是你父親,笑臣和樓仲叢也成為了惺惺相惜的好友,兩人常常互相切磋武藝,一直友好相處,相安無事。”


    “十九年前,你還在你娘肚子裏,你父親不知何故與樓仲叢鬧翻了,兩人突然約定在天狼山決戰。我是在那之後才知道,你父親是為了秋雙心才與樓仲叢決裂的。我一直都知道,你父親和湮訣之間根本就沒有感情,他們最終走到那個地步,或許都是我造成的......”


    秋雙心?就是那個女人嗎?鄢商慈靜靜地聽弑神說著,腦海中浮現了飛龍引前的那一幕。那個白衣白裳,清麗脫俗,如凡塵仙子般的女人,就是父親曾經愛過的嗎?她在飛龍引前見過秋雙心,風華容貌,隻是一瞥,就難以忘記。原來自己的過去,竟還跟她有著關係嗎?


    弑神接著道:“湮訣是我指定給你父親的妻子,她本是個四處漂泊,可憐的孤女。我見她被惡人欺負,雖手無縛雞之力,但骨子裏卻很強,始終不認輸,很合我的脾氣,於是我就救了她,將她帶回了邪陰派,並且在這裏長住。她很愛你的父親,我做主讓你父親娶了她。成親之後,他們兩人一直相敬如賓,守著自己的本分。可是,十九年前,你父親自見了秋雙心以後,就變心了。我當時一心閉關習武,也沒有顧他。沒想到,那晚卻是我與你父親的最後一次見麵。他與樓仲叢自天狼山一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十九年前,天狼山一戰,邪帝衣笑臣戰敗,生死不明。隨身所攜帶的七顆夜明珠,僅餘三顆完好無損。


    當樓仲叢帶著三顆夜明珠來到邪陰派負荊請罪的時候,弑神當場勃然大怒:“好你個樓仲叢,我生平就笑臣這一個徒弟,你竟然敢取他的性命,實在是不把我放在眼裏。今日,就算是我殺了你,九泉之下的非閑也沒有任何理由怪罪,你必須為笑臣償命。”


    樓仲叢跪在弑神麵前,麵帶愧色,任由那一掌落在頭頂,並沒有躲閃或反抗的意思。雖說是衣笑臣對他起了殺心,才導致天魔神功自行發功護主,反而傷了他自己的性命。但畢竟他違背了對另一個女人的承諾,沒有將她丈夫安全帶回來。這樣的結局,讓他背負著深深的愧疚,他無法原諒自己。


    弑神運足功力的一掌,在即將落下去時,被及時趕來的南無詩和秋雙心攔下了。兩個女子得知樓仲叢身在邪陰派,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南無詩護在樓仲叢身前,氣勢毫不輸於弑神,“這件事,根本就怨不得樓哥,是衣笑臣自己覬覦秋姐姐的美貌,才釀下這樣的禍端,可謂是咎由自取!”


    弑神聽了這話,更加氣惱,冷冷的眼神盯向秋雙心,“就是你這個女人,紅顏禍水!如果不是因為你,笑臣是不會離開的,你也去給他償命!”一掌朝她劈了過去。


    樓仲叢可以任由弑神傷害自己的性命,但絕不會允許他對自己的女人出手。猛然從地上躍起,擋在秋雙心身前,殺氣隱現,憑借天魔殺氣化解掉弑神掌中的功力。


    “該死!”弑神感覺到這熟悉的殺氣,眼神更加憤怒,“你們殺害了我唯一的傳人,就必須給他償命。樓仲叢,不要仗著自己的天魔神功厲害,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裏,就是你父親,也未必能奈我何,你逞什麽能耐!給我讓開,看在非閑的麵子上,我可以不殺你,但這個女人必須得死!”雄厚的一掌再次朝秋雙心襲了過去。


    樓仲叢抬掌,勁氣橫掃,強烈的殺氣充斥在整個大堂,再次化解了弑神的功力。他背負雙手,望著退後兩步的弑神,極其淡定,道:“何必非要走到這種地步,就算你殺了她,也隻是解氣而已,並不能改變什麽。與其為死去的人痛苦,不如多關心一下活著的人。你的傳人,未必隻有一個。”他將眼神瞟向弑神身後,聶湮訣安靜地站在那裏。天魔神功阻絕了她的氣息,連弑神也沒有感受到。


    弑神隨著樓仲叢的眼神,轉身看向聶湮訣,“你出來幹什麽,進去!”他不想聶湮訣看到自己殺人的場麵,那是真正的疼惜。


    聶湮訣慢慢走了過來,道:“師父,樓教主說的沒錯,你不是隻有笑臣一個傳人,還有一個,在這裏。”她指著自己的肚子。


    弑神愣了愣,道:“他殺了你的丈夫,你怎麽還可以保持如此的冷靜,替他說話。”


    聶湮訣苦笑:“那是因為我的丈夫覬覦他的妻子。我的丈夫,為了別的女人拋棄了我和我的孩子,我不恨他,已是最大的容忍了,如何還能幫著他助紂為虐。”


    弑神聽了這話,一時又不知該如何回她,半晌才道:“苦了你了。”


    聶湮訣搖搖頭,道:“師父,這對我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你放他們走吧,就像樓教主所說,就算殺了他們,笑臣也回不來了。”


    “不,我咽不下這口氣。一想到笑臣他......”弑神黯淡的眼神瞟向樓仲叢幾人,“我就想給他報仇,不殺他們,我心裏不痛快。笑臣跟了我二十幾年,我待他如親生兒子,如今說沒就沒了......”


    聶湮訣輕聲道:“師父,如果你不放了他們,我就不要這個孩子了。反正他從來沒有愛過我,我也沒有必要給他留後。”


    這句話,果然戳中弑神的要害,急忙道:“別,我聽你的,放他們離開便是。你好好休養,把孩子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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