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雲飄過,遮住了星和月,夜色更暗。


    風小了些,烏鴉呱呱叫著,樹葉婆娑,地上看不見人的影子。


    ………………………………


    王豹道:“請出槍。”


    孫蘭跺腳道:“剛才不還手,現在你還是要跟我打?”


    王豹的臉上沒有表情,不知在想什麽,有時候沒有表情豈非最好的表情?


    有些事,盡管努力逃避,卻還是要麵對的;有時候,你不想去做,卻不得不去做。


    無可奈何,別無選擇。


    孫蘭輕咬嘴唇,黑色的牛皮小靴踢向長槍杆尾,豎著的梨花槍霎時橫起,槍頭紮向王豹前胸。


    王豹一矮身一仰頭,槍尖從他鼻尖掃過。


    孫蘭左手合右手推,改槍為棒式,自中路撩向王豹。


    王豹側身後退兩步,堪堪避開。


    孫蘭緊追幾步,梨花槍不斷左右顫動,襲向王豹下盤,直指雙腿。


    王豹腳尖點地,竟踩著梨花槍,落在孫蘭近前。


    王豹落到孫蘭近前,看著孫蘭的眼睛。


    孫蘭攻了三招,王豹隻是閃避,並不反擊。


    孫蘭躲開王豹的眼神,粉靨通紅,怒道:“你幹嘛不還手?”


    王豹道:“男和女鬥,禮讓三招,我現在可要還手了。”


    孫蘭忿道:“誰要你讓了,快出手。”


    王豹道聲好,好字出口,孫蘭的梨花槍已經到了王豹手上。


    縱是近旁白蛇這樣的高手,也未看明白,孫蘭的槍怎麽就到了王豹手中。


    王豹的腿上肩上還在流著血,他連避三招,卻在一招間奪了孫蘭的槍。


    這是什麽招式?孫蘭吃驚地看著王豹,眼神交匯的一瞬間,孫蘭蹙眉跺腳嗔道:“你好樣的!”


    白蛇眼看場上變化,喝到:“攻!”


    就一個字,攻。一片兵刃相擊之聲,青蛇花蛇西門悶一起出手,他們也明白這是最好的時機。


    打到現在,雙方各有半數以上傷亡,到了最後時刻,勝負也就在這最後的堅持。王豹奪了孫蘭的槍,孫簡五個徒弟四個重傷,目前的優勢千萬別因為王豹再有什麽變化,化為劣勢。


    “慢。”王豹說了一個字,白蛇心往下沉,王豹果然還有變化。


    王豹槍指孫蘭,道:“留下玉璽,你們走。”、


    孫蘭酥胸一挺,憤然道:“算你武功好,武功好又怎麽了,有種你殺了我。”


    王豹一怔,眼光裏痛苦夾雜著溫柔,搖頭緩緩道:“我不殺女人。”


    孫毅見未婚妻受到挾持,舍了青蛇,自背後撲向王豹。


    王豹聽到兵器破空的聲音,也不回頭,槍交右手,左掌反手一探,接近孫毅襲至的刀鞘時化掌為爪,由下捏住刀鞘硬生生奪了過來,鑲滿各色寶石的刀鞘就這樣到了他手上。


    王豹一個轉身,刀槍互換,刀鞘指著孫蘭,梨花槍卻已將孫毅挑過頭頂翻了出去。


    幸好這一槍刺中的是孫毅失了重心後的右胸與右肩之間,否則非當場斃命不可。即使如此,孫毅倒地後卻也是痛得滿地翻滾,站不起來。


    西門悶右手長尺擊打在對陣的鏢師臉上,一邊出聲讚道:“老大好功夫,好一招偷梁換柱!”


    青蛇一麵與近前的兩個鏢師交手,一麵掃興地問道:“這招叫做偷梁換柱?”


    西門悶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答:“你這不是抬杠,我也不知道叫什麽,就是那個意思,總得有個響亮的名字。”


    孫蘭再次跺腳,好像跺腳是她的習慣,叱道:“丟人現眼。”她似乎對大師兄,家裏安排的這個夫君沒有絲毫好感,不是瞪眼就是罵。


    孫簡左手一刀封住白蛇的雙劍,右手長鞭飛卷。


    父女連心,雖然是一把刀鞘,他也不能教它指著自己的女兒。王豹右肩有傷,哪抵得過孫簡渾厚綿長的內力,剛到手的刀鞘又被對手卷了回去。


    ………………………………


    孫簡的五個徒弟,老大孫毅被槍挑翻爬不起來,老二孫棟肋骨斷了三根,老四孫順中了青蛇之毒不敢動彈,老五孫備被打碎了臉骨沒臉見人,傷勢較輕的也隻有老三孫動,小腹挨了王豹一拳吐了幾口血。


    孫動單手提起他的方鐧,緩步走到孫簡身側,沉聲道:“傳國玉璽,並不在我們這裏。”他的話,明顯帶有幾分示弱。


    當年孫動在關外獨戰長白四刀,被砍斷一條胳膊時,也沒有退縮過。孫動是一條鐵錚錚的漢子,他示弱,隻不過是不想看著大風鏢局全部折在這裏,他們還帶著老夫人的靈柩,還有大小姐在。


    古往今來,家眷往往是男人的軟肋。


    孫簡看著自己的五個徒弟,歎息一聲。如果孫五在這裏,絕對不會輸給王豹,也絕對不會低頭。


    青蛇陰惻惻一笑,道:“騙小孩子呢,傳國玉璽明明就在大風鏢局,你敢不敢讓我們搜?”


    “有何不敢?”孫動道:“我說了不在,就是不在。”


    孫簡怒斥一聲:“老三……”,他想說,不可辱沒了大風鏢局的威名,大風鏢局是讓人說搜就搜的嗎?話到嘴邊,又戛然而止,畢竟現在敵強我弱,場上局麵對己方不利,硬撐的話,的確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那就得罪了,”青蛇麵有得色,一副小人得誌的神態,說道:“我們知道大風鏢局在江湖上的影響,也不想做的過分,隻要看了沒有,也好回去向主公稟報,沒必要傷了彼此和氣。”他話雖說的客氣,實則軟中帶硬,言下之意今天是非搜不可了。


    西門悶在一旁起哄道:“就是就是……”


    王豹看了他一眼,西門悶訕訕自我解嘲:“我聽老大的,老大說怎麽好就怎麽好……”


    一直沒有開口的白蛇,此刻冷冷道:“也不用一一查看,我們隻要查看一處,如果沒有,即刻就走。”


    眾人愣了下,趴在地上的孫毅抬起頭,略現喜色說:“查哪裏?”


    孫蘭跺腳,柳眉微立,忿道:“要你多嘴……”


    孫簡微微一擺手,示意孫蘭住口。


    孫蘭叫了聲;“爹……”,撇過頭去,憤憤地望著王豹。


    白蛇伸手一指,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的是老夫人的靈柩。一輛由三匹馬拉著的大車,一副碩大的楠木棺材,用桐油刷了五六遍,在夜色中閃閃發光。


    這次連一向穩重謹慎膽小怕事的孫毅也怒了,人死為大,大風鏢局再怎樣,也不可能讓人開館驗屍,喝道:“你們欺人太甚!”


    青蛇看看孫毅,怪笑幾聲道:“對,別的地方不用查了,就看看棺材裏,老太婆是不是抱著傳國玉璽?難道是想帶進墳墓?”


    ………………………………


    遠處烏鴉呱呱呱地叫著,似乎有一陣冷風,吹過每個人的心頭。


    就聽得棺材咯吱咯吱響,有一個蒼老的婦人之聲傳出。


    “小崽子,就算你家主公袁公路親自來了,也不敢這樣對老身說話。”


    聲音緩慢滄桑悠遠,聽起來很輕,卻字字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中……


    棺材蓋竟自己緩緩地一前一後向左右兩側移動,剛好斜著停頓在棺材上,一個滿頭白發斜插金簪的老婦人慢慢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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