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小女孩在放學的路上又遇到了林興旺,她嚇得低下頭,想從旁邊的田裏繞過去。林興旺卻堵住了她,舉著20塊錢,親切地說:“還做嗎?雙倍。”小女孩撒腿跑回家,全身發抖,放聲大哭…


    第二個人叫楊誌,某拆遷公司總經理。


    這家拆遷公司成立了七年,該“公司”為楊誌個人所有。


    楊誌人稱“楊打爹”,估計他曾經對老爸大打出手,因此才落了這麽個綽號。他先後雇用五十多名社會閑散人員,承攬拆遷業務,逐漸形成了完整的組織體係。他的手下全部穿著城管製服。


    他們要拆哪座房子,就用石灰畫個圈,連“拆”字都懶得寫,寫個“扌”就行了,這戶人家必須在最快的時間之內搬走。“扌”就是“打”的意思,也是“楊打爹”的簡稱。如果被畫了“扌”還不搬走,那麽打手就氣勢洶洶地出現了,他們的胳膊上都戴著袖標,上麵畫著統一的標誌——“扌”。


    “拆”這個字很有意味。“斥”是投訴、斥責的意思,留下“扌”,扔掉“斥”,就是打你活該,上告無門,抗議無效。


    第三個人叫李計鳴,這個家夥是個毒梟,跟很多販毒者一樣,李計鳴本人並不吸毒。他的父親是衛城一家國營廠的工人,從小生活貧困,隻讀過小學。他最喜愛的一本書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從中得到一個信念——不管多麽惡劣的環境,一定要擁有堅強的意誌。上世紀末,李計鳴去了緬甸,給毒販當馬仔,後來一步步建立了龐大的跨國走私販毒團夥。他賺的黑錢太多了,跟電影裏演的一樣,專門蓋了一座房子存放鈔票。


    兩年前,李計鳴被警方抓獲。在看守所被羈押幾個月之後,李計鳴被法院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令人驚異的是,這個家夥在沒有任何人協助的情況下,竟然從法院逃脫了!


    出於人道考慮,在法庭上,李計鳴隻戴著手銬,並沒有戴腳鐐。宣判之後,兩名全副武裝的法警押著李計鳴離開。審判庭在二樓,行刑車在樓下等候。下樓時,一名法警在前,一名法警在後,李計鳴被夾在中間。在樓梯拐彎處,李計鳴突然一頭撞翻前麵的法警,然後衝下樓梯瘋狂逃竄。當兩名法警追出去的時候,李計鳴已經跑出法院大門,翻過了馬路中央的欄杆,正巧駛過一輛大卡車,再看李計鳴已經無影無蹤…


    一個死囚犯,一步步走向行刑車,即將被押赴法場執行槍決——走到這一步,哪個人的雙腿都會發軟,必須由人攙扶,甚至大小便失禁,因此要紮上死囚犯的褲腿兒。李計鳴卻在法警的監押下逃之夭夭,心理素質實在太強了!


    兩年來,警方一直在加大力度追捕李計鳴,卻找不到他的一根毛發。大家都以為他肯定躲到了緬甸,沒想到,卻在衛城發現了他的屍體!


    …


    萬穗兒想完成任務很難。


    她隻是一個普通學生,沒有任何資格去調查人家的私事,尤其是那些有背景、有案底的人。她想,如果她是徐佑佑就方便了,她會偷上老爸的槍,再搞出一張傳喚證…


    她隻能求助豹五幫忙。


    豹五說:“穗兒,為了你,豹五願意赴湯蹈火,可現在我是一個有職業的人,要講究職業道德,沒有老板發話,我不敢擅離職守。”


    萬穗兒說:“你還演得蠻像!”


    掛了電話,萬穗兒就給朗瑪打了個電話:“朗瑪,我想讓豹五幫我一點忙,他說沒有老板發話,他不能辦私事。”


    朗瑪說:“你是老板娘,他對你必須服從。”


    萬穗兒說:“得得得,別趁機占便宜了,趕快給他打個電話吧。”


    幾分鍾之後,豹五的電話就來了:“一隊長…”


    萬穗兒說:“等等,什麽一隊長?”


    豹五說:“老板說了,從今天起你是保安隊隊長。”


    萬穗兒說:“真是連升三級!”


    接著,“一隊長”對豹五說了她的打算。


    豹五說:“一天半搞定。”


    實際上,豹五用了兩天時間。


    他分別找到了林興旺的老伴、楊誌的妻子和李計鳴的父母,搜集到了萬穗兒需要的所有信息。


    林興旺今年56歲,他在晨練的時候,猝死在村外的樹林中;楊誌今年37歲,他在跟小姐雙飛之後,猝死在賓館的床上;李計鳴今年42歲,他在公寓中看泰國恐怖片的時候,猝死在沙發一角。


    他們的家屬都收到過一張光盤。


    林興旺的老伴看到了這樣的畫麵:


    林興旺置身於一個冰做的狹小囚室中,麵色鐵青,雙眼呆滯,發須上掛滿了霜雪,緊緊縮成一團,好像正在被電擊,身體不停抖動著。


    楊誌的妻子看到了這樣的畫麵:


    一口巨大的銅鍾倒扣在地上,四周燃著一簇簇篝火。有個鬼役推動懸吊的大鐵錘,一下下撞擊,震耳欲聾。隱隱能聽見銅鍾內傳出悶悶的嚎叫聲。


    萬穗兒小時候去鄉下外婆家,見過類似的情景——小雞昏厥了,外婆就把它扣在一口鐵鍋下,舉著木棍敲。那種響聲來自四麵八方,往往能把小雞驚醒。而一個人被罩在銅鍾內,巨大的撞擊聲鑽進身體上每一個孔洞,那種痛苦無法想象。


    李計鳴的父母看到了這樣的畫麵:


    李計鳴好像全身的骨頭都碎了,筋也斷了,他像蟲子一樣蜷縮著,左腿從右肩纏過來,垂在背後。右腿從背後纏過來,垂在胸前,腦袋耷拉下來,抵在心口上,兩條胳膊把整個身體團團抱住,嚴嚴實實,那是極端驚恐和崩潰的姿態。


    畫麵中用古老的繁體字標注著受刑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萬穗兒想哭。


    那些人明明死了,卻出現在光盤裏,那毫無疑問是地獄的實況了。既然地獄存在,那麽朗瑪真的就活不長了…


    她在想,要不要告訴他這一切呢?


    想來想去,萬穗兒決定還是不要告訴他。如果一個人知道要下地獄,那麽,他在人間的這點寶貴時光也會變成地獄。


    第十八章難友


    福利副超市依然紅火。


    它離徐佑佑家隻有一站路遠。徐佑佑每次從這個地方經過,都禁不住放慢腳步,朝門口多瞄幾眼。就在這個超市的門口,她偏執地認為一個很瘦很瘦的中年女人是給她接生的大夫,接著就被摩托車撞傷了,再接著又和高玄有了第一次親密接觸…每次回憶起來,她都百感交集。


    這天,徐佑佑再次經過福利副超市,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看到了一個跟她年齡相仿的女孩,很瘦很瘦,穿著一條不怎麽合體的黑色連衣裙,拎著幾個購物袋,從超市裏費力地走出來。


    徐佑佑發現,這個女孩很麵熟,跟她認錯的那個田阿姨非常像。她會不會是田阿姨的女兒呢?不對,與其說她是田阿姨的女兒,還不如說她是小時候的田阿姨!那一瞬間,徐佑佑懷疑自己穿越時空回到了多年以前…


    那個女孩把購物袋裝進自行車的車筐裏,要離開了。頭上的那雙眼睛好像正在緊緊盯著徐佑佑,希望她跑過去,攔住小女孩問個明白。


    徐佑佑沒有那樣做。她擔心,如果她跑過去問了,一轉身會再次被摩托車撞倒,高中二年級的高玄會再次出現,把她背到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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