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主事又應一聲“是”,仍然躬著身子,靜候吩咐前大廳住客們,無人不識這位佟主事,佟主事七年前,威震長江一帶,論功力身份,四醜尚差一籌!


    今見佟主事竟對這年輕的人物,恭敬而畏懼,個個注目,尤其是四醜,更感到事不平常。


    適時,仇磊石又道:“佟主事,金陵‘過’府你知道吧?”


    佟主事雖不知道,但已得暗示,立刻道:“當然知道,總督監有何吩咐?”


    四醜一聽談到‘過’府,心神俱皆一震,耳朵豎起,聚精會神而聽,靜室內的古、展二人,也是一愣!


    仇磊石道:“再過三天,是‘過’府太夫人七旬大慶,我與‘過’公子交為莫逆不說,老主人卻更是敬佩‘過’府,因此這份人情,不能輕,老主人諭令,由你來辦,以千兩黃金之價置辦這次賀禮!”


    佟主事迭聲應是,鳳陽四醜卻神色大變,你看我我瞧你,愣在座上,仇磊石話鋒一變,又道:“還有件事,你也要多注意些,近日金陵城中,來了不少麵生的人物,據說,內中有人在打‘過’府的主意!”


    佟主事應聲道:“屬下立即派人注意此事。”


    仇磊石嗯了一聲,道:“天下武林中人,無不知我們總店在此,設若在總店眼皮底下,‘過’府被他人動上一草一木……”


    說到這裏,話鋒故意停住,佟主事適時接口道:“總督監萬安,除非這些東西,是想和我們‘天下一家店’過不去,否則他們會先自掂掂分量!”


    仇磊石微微一笑,道:“很好,事情交給你了,若有風吹草動,可別說我在事前沒告訴過你,現在令人備馬,我要去‘過’府!”


    佟主事答應一聲,並未退下,躬著身子,似是等候仇磊石說話,如無他吩咐,目已轉回後麵時,再行轉傳諭令。


    仇磊石緩緩轉過身去,目光含威,掃視著內廳的人,突然,神色不愉,目光停在了四醜身上!


    其實仇磊石早已在佟主事起身相迎時,已知誰是四醜,現在的麵現不悅,隻不過是照計行事罷了。


    鳳陽四醜,見仇磊石目光罩在自己兄弟身上,神色威凜,心頭已在怦怦跳動,忐忑不安。廳中眾人,無不看出將有事發生,果然,仇磊石又轉回身來,一步步走向四醜的麵前!


    四醜已被仇磊石氣勢所服,竟不由己的站了起來,仇磊石停步之後,上下打量著四醜。


    四醜臉上現露出尷尬的神色,雖在笑,卻比哭還難看!


    仇磊石冷冷地開口道:“四位麵生的很。”


    四醜竟不知知何回答才好,仇磊石卻又接著問道:“四位是敝店的客人?”


    四醜點頭,佟主事緊行幾步而前,道:“屬下回總督監,這四位算得本店的老客人了。”


    仇磊石哦了一聲,道:“是否老得像夫子廟一樣?”


    佟主事尷尬的一笑,道:“屬不是說,這四位……”


    仇磊石把臉一寒,道:“佟主事,我是在問這四位客人!”


    佟主事連聲應是,四醜也是經多見廣的人物,此時已知麵前這位姓仇的總督監,十分難惹,醜天狗立即開口道:“在下兄弟四人,居於‘鳳陽’,人稱鳳陽四醜!”


    仇磊石淡淡地說道:“久仰!四位是老客人?”


    醜天狗道:“貴店傳於武林不久,在下就曾寄居過數日,連這一次算上,十年來大概已有七次之多!”


    仇磊石道:“難怪佟主事替四位說話,原來四位果然是老客人。”


    話鋒一頓,突然回身對佟主事道:“每次前來,都是這四位一起嗎?”


    佟主事道:“不,另外三位這是第一次來。”


    仇磊石哦了一聲,道:“原來隻有一位是老客人!哼!”


    一聲冷哼,嚇得佟主事一抖,仇磊石卻已轉對著四醜,含著略帶冷諷的微笑,問醜天狗道:“閣下住敝店何級?”


    醜天狗道:“貴店的‘威’級房。”


    仇磊石一指另外三醜,道:“這三位呢?”


    醜天狗道:“相同。”


    仇磊石劍眉一挑,道:“為何相同?”


    話聲中,身形隨轉,問佟主事道:“佟主事,是哪一位試的手?”


    佟主事期期艾艾的說道:“這……這個……是……這個……”


    仇磊石沉聲道:“這個那個,到底是哪一個?”


    佟主事道:“屬下有下情……”


    仇磊石道:“其他的話等會兒再說,先回答我!”


    佟主事被迫無奈,隻好低聲道:“因他們是同盟兄弟功力相差無幾,所以……”


    佟主事突然住口,仇磊石莫名其妙的接口道:“怎麽不說下去了?”


    佟主事道:“所以其餘三位,並未試手……”


    話尚未完,仇磊石已沉聲叱道:“你作主的?”


    佟主事垂首道:“是屬下荒謬。”


    仇磊石道:“你竟敢不遵規章,哼哼!”


    佟主事俯首無言,仇磊石又轉對四醜道:“佟主事違規,自與四位無關,但四位中,除前曾經試過手的一位外,其餘三位卻必須重定所居等級!”


    醜天狗皺眉道:“若不呢?”


    仇磊石一笑道:“朋友既是老客人,此問豈非多餘?”


    醜天狗道:“在下幾位盟弟,功力並不低於在下!”


    仇磊石冷冷地說道:“本店不管這些,隻按規定試手論級!”


    醜天狗道:“假如在下兄弟不再寄居貴店呢?”


    仇磊石道:“以小可看來,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醜天狗道:“聽總督監話中之意,似是在下兄弟退也不能了?”


    仇磊石道:“以小可個人來說,不敢如此狂妄,但以本店規章來說,卻無法忍讓閣下兄弟就此離開!”


    醜天狗道:“總督監說過,敝盟弟未經試手之責,不在我等身上!”


    仇磊石道:“不錯,但起意使本店自敗規戒的責任,卻在你們!”


    醜天狗還要開口,老二醜飛虎卻揚聲道:“大哥,試就試,真金豈怕火煉!”


    仇磊石不容四醜再有改悔的機會,立即道:“欣聞英雄語,令人佩服!”


    接著仇磊石沉聲對佟主事道:“佟主事!”


    佟主事慌忙向前,道:“屬下在!”


    仇磊石道:“今日是哪一位輪值試手?”


    佟主事道:“總督監可是問‘揚’級?”


    仇磊石冷哼一聲道:“人家住都住在‘威’字級,再從‘揚’級試手,豈非小覷了人家兄弟?自‘威’字級起試!”


    佟主事道:“今日輪值‘威’級試手,是‘雲從龍’雲爺!”


    仇磊石道:“請雲試手駕臨!”


    隨著仇磊石的話聲,廳中一角,站起一人應話道:“輪值試手雲從龍聽候諭令!”


    仇磊石對雲從龍一笑道:“雲試手好閑在,早來了?”


    雲從龍也一笑道:“屬下想喝兩杯,所以到了廳中,卻沒想到會有未經試手,而能住進本店的朋友,在這當空給屬下麻煩!”


    仇磊石道:“雲試手先莫嫌麻煩,須知鳳陽四醜名頭不小!”


    雲從龍道:“這不就更麻煩了嗎?”


    仇磊石道:“本督監久慕田醜的威名,願在此一賭絕學,雲試手亦望盡展技藝,這機會是很難得的。”


    雲從龍應了一聲,步向廳中無人空處,對四醜道:“請問哪一位先賜雲某幾招?”


    四醜並非傻子,雲從龍在廳中應聲,四醜已知這是人家早有準備的安排,否則沒有這般巧的事。


    尤其是老大醜天狗,更是眼明心亮,自仇磊石突然出現,首先聲明了與‘過’府友誼,接著就找上了自己兄弟,顯而易見,“天下一家店”已知自己兄弟的來意,如此一來,這試手之搏,險哉危也!


    不過盡管已知危險甚大,但事已逼到這種地步,連退讓都不可能,除了應戰之外,已無選擇。


    在雲從龍招呼下,老二醜飛虎霍地站起,醜天狗立即一把抓住盟弟的右臂,低低地說道:“小心。”


    然後故作從容的揚聲又道:“二弟,這僅是試手,而非對敵,況雲試手乃成名的人物,記住,多學高招,莫忘謙衝和氣!”


    醜飛虎雖知大哥用意,但他既已被迫動手,不由興起此戰須勝而折“天下一家店”的雄心!


    醜飛虎大步行近雲從龍後,拱手道:“請多指教!”


    雲從龍卻連一絲笑容都沒有,冷冷地道:“貴姓?”


    醜飛虎目睹此情,不由將怒惱強忍心頭,道:“汪壽平,人稱醜飛虎!”


    雲從龍依然冷冷地說道:“聽閣下外號,即知輕功不錯,先較輕功吧。”


    醜飛虎也冷冷的說道:“隨便閣下。”


    雲從龍一笑,揚聲道:“於四何在?”


    於四,總店前大廳的侍仆,聞言應聲,道:“小的在!”


    雲從龍道:“取來你的鳥籠!”


    於四不敢不聽,但卻訴苦道:“這是今晨才用二兩銀子買的。”


    雲從龍道:“雲爺負責,還不放心?”


    於四不敢再說什麽,到後麵取來了一隻鳥籠,籠中有隻精神的“小雲雀”,雙手捧給了雲從龍。


    雲從龍接過鳥籠,對醜飛虎江壽平道:“這小雲雀,是晨間購來,如今我打開籠門,放出此雀,你我同時捉捕,先捕到而使雀無損傷者,勝!”


    汪壽平道:“且慢,請問輕功之後,還比什麽?”


    雲從龍道:“按本店規章,應軟、硬、輕功及兵刃、暗器,全部試過,才算合規,如今由汪朋友隨意再選兩種吧。”


    汪壽平:“掌力和兵刃!”


    醜天狗急忙開口道:“二來怎地不聽為兄所矚?不準用兵刃!”


    仇磊石冷笑一聲道,道:“閣下放心,試手之戰,本店向存仁厚,況店規明訂,在店中,不論何人,不得動手傷人!”


    醜天狗尷尬的一笑道:“總督監誤會了,我隻是……”


    仇磊石冷冷地接口道:“除非是閣下試手,否則請莫多言!”


    醜天狗碰了個釘子,不再多言,四醜中的老三,醜黑熊卻緊鎖著雙眉,用臂肘一碰醜天狗,低聲道:“大哥,這姓仇的似是對我們兄弟有極深的成見!”


    醜天狗也小聲說道:“和‘過’家有關!”


    醜黑熊眼珠一轉,道:“他剛才說的那番話,是針對著我們兄弟?”


    醜天狗道:“不會有錯。”


    醜黑熊奇怪的說道:“沒聽說‘過’家和此店有交情呀?”


    醜天狗道:“誰都會有朋友的。”


    醜黑熊道:“那豈非要前功盡棄?”


    醜天狗道:“這地方說話不方便,留一些等機會再說吧!”


    醜黑熊不再說什麽,而廳內空無人處,恰好也開始了追捕小雲雀的輕功較技,引得人人注目。


    雲從龍在仇磊石叱醜天狗時,卻對汪壽平道:“你決定了兵刃和掌法?”


    “醜飛虎”汪壽平冷冷地說道:“說過了就算數。”


    雲從龍道:“那可要開始輕功……”


    “醜飛虎”道:“且慢,君子不處嫌疑問,雲試手必然懂!”


    雲從龍道:“這句話我懂,你所指何事我不懂!”


    “醜飛虎”道:“這小雲雀是晨間才買的對不?”


    雲從龍道:“不會錯。”


    “醜飛虎”道:“我相信不會錯,隻是有些嫌疑!”


    雲從龍哈哈一笑道:“我懂了,這樣吧,籠門由你來開。”


    “醜飛虎”笑道:“不公平,我距離太近了,依我之意,將此籠置於正中地上,煩請其他朋友開啟籠門如何?”


    雲從龍道:“好得很!”


    “醜飛虎”又道:“雲雀飛出後,不得立即捕追,仍煩那位開啟籠門的朋友一次,候這位朋友下令,方能出手,可好?”


    雲從龍道:“好好好!想得周到。”


    #“醜飛虎”適時一指於四道:“就煩這位於朋友吧。”


    雲從龍含笑點頭,於四遂作了施令之人!


    別看這小小的提議,卻十足表現出了“醜飛虎”的聰智,雲雀是於四調養多時之物的話,籠門一開原形畢現!


    於四咕嘟著嘴,把籠子提在正中地上,說道:“我要開籠門啦。”


    話聲中,將籠門立即打開,於四並且退到一旁。


    豈料那小雲雀,乍見這多的人,竟然嚇的在籠中不敢出來,“醜飛虎”,一見此情,立即知道自己是多疑了些。


    不多時,小雲雀一躍躍出籠外,接著就展翅衝飛而起,在大廳中上上下下的胡衝一氣!


    於四看也不看那雲雀一眼,道:“我要喊捉了!”


    接著,於四大聲叫道:“開始捉!”


    “捉”字喊出,那雲雀適正飛臨雲從龍和“醜飛虎”中間,“醜飛虎”好快的身法,一躍而起到了雲雀之前!


    別看雲雀小巧,“醜飛虎”輕功矯捷高超,在伸手可及之下,那雲雀竟然倏地上升,展翅避過!


    雲從龍並未追捕,卻揚聲道:“汪朋友請聽一言!”


    “醜飛虎”道:“恭聽。”


    雲從龍道:“莫忘此乃輕功較技,若施出‘淩虛攝物’的功力,雖將雲雀擒獲,不但未勝,要判負數!”


    “醜飛虎”道:“正合我意!”


    話聲中,雲雀因無路可去,又自斜角飛過,“醜飛虎”投身而起,正迎著雲雀,雙手恰好將雲雀捧住。


    其餘三醜,立即歡呼出聲,哪知歡呼未完,卻變成了歎息,因為雲雀必須擒而無傷,所以被它又自雙掌空隙中逃去!


    雲從龍仍未追捕,卻目注那雲雀身上,看那雲雀的閃避身法和方位,臉上透出了笑容!


    斯時,“醜飛虎”已連抓了五次,俱皆捉空,但也用上了技巧,他不再用手,卻改以袍袖兜捕。


    雲雀又飛到了二人的正中,雲從龍突揚聲道:“汪朋友,再不捉將失去機會了!”


    “醜飛虎”冷哼一聲,這次看準方位,飛射而出,右手衣袖已迎著雲雀兜下,似是十拿九穩!


    不料雲雀並非是人,它能在半空停留,雖不很久,卻足使“醜飛虎”衣袖兜空,又空歡喜了一場!


    就在“醜飛虎”衣袖兜空,雲雀半空微停的刹那,雲從龍適時縱起,左臂伸出向左方虛晃一下,右手卻如石火閃電般突地一抄,說來不信,就像是雲雀自投般,已落在了雲從龍的手中!


    雲從龍右手拇、食二指,輕捏著雲雀的雙足,緩步走向“醜飛虎”,提起那雙翅鼓振飛撲不停的雲雀,道:“請汪朋友檢看,雲雀是否有傷?”


    “醜飛虎”臉已氣成了鐵青色,沉聲道:“不必看了,我輕功認敗!”


    雲從龍將雲雀小心的放於籠中,關閉籠門,雲雀在籠中掙飛撲跳不止,顯然未曾受傷。


    於四這才高了興,樂嘻嘻的把籠子帶到後麵。


    “醜飛虎”此時開口道:“在下輕功雖然認輸,但卻自認輸的冤枉,試想,捕捉雲雀,並非全仗輕功,還有技巧,雲試手不否認吧?”


    雲從龍道:“我不否認。”


    “醜飛虎”道:“因此在下認為,輕功之輸,是輸在技巧上麵!”


    雲從龍道:“可以這樣說,要是汪朋友仍然有意再改他法,重新較量一次輕功的話,雲某依然奉陪!”


    “醜飛虎”道:“有雲試手的這句話,已很夠了,在下既已認輸在前,自無這般厚臉皮,再請重較一次。”


    雲從龍一笑道:“不管汪朋友你怎麽想,現在雲某由衷的認為,汪朋友你這次輕功較技,是雖敗而猶榮!”


    仇磊石也沒有想到,鳳陽四醜中,會有像“醜飛虎”汪壽平這種磊落人物,不由去了三分敵意。


    “醜飛虎”卻搖搖頭道:“這是任何一個武林人,都應該作到的。”


    雲從龍道:“汪朋友,現在該比兵刃還是掌法?”


    “醜飛虎”道:“掌力吧。設若在下掌力再輸了的話,這可能誤傷人命的兵刃之搏,則不必再試了!”


    雲從龍道:“雲某從命,但不知汪朋友要如何比法?”


    “醜飛虎”道:“自古道:英雄相惺惜,這次大可借物而較優劣!”


    雲從龍道:“汪朋友吩咐就是。”


    仇磊石暗中點頭,他由去從龍因“醜飛虎”的表現,自小覷而變為敬重一點,進而了解了雲從龍的性格。


    此時“醜飛虎”道:“請問雲試手,是較重掌之力,還是內功掌法?”


    雲從龍有心使“醜飛虎”勝上一陣,道:“重力硬功吧,可好?”


    “醜飛虎”豈有不知原由的道理,點頭道:“試手情厚矣,如此則請準備兩方重石應用。”


    雲從龍正要呼令於四,仇磊石卻突然揚聲道:“且慢!”


    雲從龍不由不愣,“醜飛虎”也暗自心驚,一幹在廳中靜觀試技的武林中人,也全注目不解。


    仇磊石麵帶真摯笑容,道:“本店雖有試手論級而寄居的規定,但旨在求磊落的英雄,因此格勝於文,並非必須墨守成規不可!”


    “汪朋友心地坦直,英雄胸襟,因之試技業已通過,另外掌力,兵刃較比之事,即刻作罷!”


    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非但出乎了四醜的意外,甚至雲從龍和室內暗窺一切的古存文,也都愣在一旁。


    仇磊石卻含笑轉對佟主事道:“主事,右小廳可空閑?”


    佟主事道:“現正空著。”


    仇磊石道:“佟主事請鳳陽的四位朋友,移至右小廳侍茶,我後麵處理點小事,即到右小廳相陪。”


    佟主事欣然應命,仇磊石轉對雲從龍道:“雲試手可願代我陪客?”


    雲從龍道:“屬下從命。”


    仇磊石一笑,對四醜點點頭,和雷嘯天轉回後麵。


    這種由極為凶險的場麵,突然化為和祥,使滿座江湖客,奇怪中無不帶著失望的惆悵。


    四醜卻在驚、喜、疑慮之下,由佟主事和雲從龍相陪,緩步走進了右小客廳,靜待仇磊石駕臨。


    此時仇磊石,卻在另外那密室中,和古存文相談。


    他進入密室之後,不待古存文詢問,已含笑道:“古兄必然對小弟措施感到奇怪。”


    古存文道:“小兄著實對後麵的變化不解。”


    雷嘯天卻很懂仇磊石,因此接口道:“古世弟,愚兄深信,仇二弟必有所為。”


    古存文道:“這一點小弟也深信不疑,但卻想不明白為了些什麽。”


    仇磊石肅手道:“古兄,展兄,我們坐下來詳談。”


    大家入座,仇磊石神色肅穆的說道:“小弟有個發現,是故突然變更了計劃。”


    古存文道:“仇兄發現了些什麽?”


    仇磊石道:“鳳陽四醜,小弟曾打聽過他們,雖非武林君子,卻也不是江湖小人,尤其是他們生平不近女色……”


    古存文皺眉接口道:“仇兄說的不錯,隻是……”


    仇磊石道:“容我說下去,適才我再三相逼四醜,使其兄弟進退兩難,但他們兄弟卻仍能容忍下去。”


    “後來,醜飛虎試手,捕捉雲雀,現出了丈夫的本質,論比掌力,發揮了英雄胸襟,似此等人,斷非惡者!”


    “因此,小弟對醜天狗為提親遭拒,竟而生恨,率兄弟遠來金陵圖謀不軌之事,發生了疑問!”


    古存文道:“疑問?仇兄怎能憑點滴小事,而斷其心胸?”


    仇磊石道:“人能矯作,但難掩本質,古兄請聽下去。”


    古存文無可奈何的微籲一聲,仇磊石接著說道:“小弟既有所疑,方始作了打算……”


    古存文忍不住接口道:“到底仇兄疑及何事?”


    仇磊石道:“這一點恕小弟直言,目下尚不知道。”


    古存文一跳而起道:“仇兄,這……這是什麽話?”


    仇磊石道:“古兄莫急,小弟已請四醜在右小廳侍候,小弟深信,與四醜作次開誠相談,必有所得。”


    古存文道:“仇兄如此有把握?”


    仇磊石道:“小弟已有成竹,祈古兄稍待。”


    話聲中,仇磊石起座,轉對展翼雲道:“仍煩展兄相陪古兄,小弟很快就能回來。”


    雷嘯天斯時道:“愚兄不必去了吧?”


    仇磊石含笑道:“走吧大哥,你可就近聽聽。”


    說著,他兄弟推門而去,古存文卻突對展翼雲道:“展世兄,小弟想告辭了!”


    展翼雲道:“這是為什麽?”


    古存文道:“事情十分明顯,雷、仇二位對四醜全力照拂,小弟前疑之事,已有明證,怎肯再在此處作客?”


    展翼雲道:“不是小兄說你,現在就下斷語是太早了些!”


    古存文道:“展兄莫非看不出來,這是預先布置的把戲?”


    展翼雲怒聲道:“存文弟,你不能如此侮辱雷世兄和仇賢弟!”


    古存文皺眉道:“展兄請想,隻以‘心有所疑’四字,就將大局扭轉,留下了四醜,所疑之事卻還無法知道,這算什麽話?”


    展翼雲道:“人的智慧不同,小兄卻深信不疑。”


    古存文一笑道:“小弟承認,智慧過低,故而告辭。”


    展翼雲道:“存文,你莫忘記,我們都是‘十君子’的後代!”


    古存文冷冷的說道:“小弟怎敢忘記。”


    展翼雲皺眉道:“存文弟,你為何現露此等神色?”


    古存文恨聲道:“展兄若不健忘,應當記得先父和蕭伯父母,昔日慘死之事,那萬惡的凶手,也是‘十君子’之一!”


    展翼雲道:“那和今日之事,有何關聯?”


    古存文道:“今日若擇交不慎,未來必有如前一輩中的慘變!”


    展翼雲語塞,古存文卻接著又道:“雷世兄不去說他,既使退一萬步,他望之即知非惡詐賣友之徒,但那仇磊石,卻令人不能無疑!”


    展翼雲道:“何疑之有?”


    古存文悄聲道:“他非‘顛神僧’的弟子!”


    展翼雲聞言一驚,道:“這可胡說不得!”


    古存文道:“小弟自有證據!”


    展翼雲神色一變,正欲開口,室門卻適時洞開,佟主事含笑而進,竟恭請他兩位也移駕右小廳。


    此去,卻引出了石破天驚的奇變!


    仇磊石和雷嘯天暫別了古存文和展翼雲,前往右小廳,沿室內彎廊走著,雷嘯天開口道:“二弟,這件事你果有把握?”


    仇磊石道:“難說,不過小弟之心可對天日。”


    雷嘯天道:“愚兄當然始終深信二弟,但那古世兄……”


    仇磊石道:“小弟早已看出,古世兄他動了疑念。”


    雷嘯天道:“愚兄認為二弟如此作法,必有重大原因,並信二弟定會揭發出某些事來,但設若這樣費心……”


    仇磊石一笑道:“大哥,這事不致於空費時日的。”


    雷嘯天道:“別忘記,還有那‘駝鈴’的事情!”


    仇磊石道:“小弟就是因為心有所疑,方始決定一試,再說小弟對人,寧願為人所不為的笨辦法,也不輕易言戰!”


    雷嘯天道:“二弟今日之對四醜,可是要和對兗州朋友一樣?”


    仇磊石道:“多交朋友,就少了冤家,大哥不會認為不對吧?”


    雷嘯天一笑道:“看來武林之中,確是出了位仁義大俠!”


    仇磊石道:“大哥不該這樣說。”


    雷嘯天正色道:“二弟,愚兄自與二弟相交,不知不覺間,已受惠多矣,二弟待人推心坦誠,愚兄願……”


    仇磊石攔住了雷嘯天,道:“大哥,近日來,小弟突然啟發了個夢想。”


    雷嘯天道:“是什麽事?”


    仇磊石道:“昔日‘十君子’的後人,如今已有展、古二兄在,若能找全‘十君子’的第二代,再結金蘭豈非佳話?”


    雷嘯天經仇磊石提醒了自己,自兄弟結盟至今,尚未將自己的身世告知二弟,想到此處,才待開口,卻已走到了右小廳外,雷嘯天忍住話鋒,決定在處理了四醜事後,再對仇磊石說明。


    右小廳中,佟主事和雲從龍,陪著四醜,天南地北的閑談著,四醜心中忐忑,不安之色現諸臉上。


    《黑石船》完,欲知後事,請續看《金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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