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嘯天想到這裏,悄聲問仇磊石道:“二弟,華惕還能活多久?”


    這句話問得仇磊石一愣,半晌,方始明白原因,道:“小弟是嚇唬他的,怕他逃遁。”


    雷嘯天哈哈一笑道:“成,二弟,大哥算服了你啦!”


    說到這裏,瞥目一看艾姑娘,又道:“不過這件事卻須例外!”


    仇磊石靦腆的一笑,實在,他答應把艾姑娘送到“金陵”城,是欠考慮,是惹人笑的愚行。


    雷嘯天又低聲說道:“此事愚兄本來可以替你辦的,一因愚兄怕你獨居為人所算,再者,你的信約也要緊,決定陪你去趟金陵!”


    仇磊石感激的說道:“大哥真好!”雷嘯天悄悄說道:“此女天仙如花,二弟……”


    曉梅適時突然開口道:“你們在談論些什麽?”


    雷嘯天料知仇磊石答不上話,首先接口道:“艾姑娘,我們是結義兄弟,我大些是大哥,他年輕得多,是二弟,我姓‘雷’名叫……”


    雷嘯天顧左右而言他,豈料曉梅插口道:“結義兄弟,一定很好玩,對嗎?”


    雷嘯天道:“兄友弟恭,是聖賢之教,怎能說是好玩!”曉梅道:“那……結義兄弟幹什麽?”


    仇磊石一笑道:“弟弱兄扶,兄哀弟慰,此兄弟之義!”


    曉梅道:“不會像我哥哥似的,扔下我不管?”


    雷嘯天道:“弟、妹同理,令兄若覺得姑娘哪裏錯了,應該勸罰,抖手一走,不是當哥哥的應有的態度!”


    曉梅突然問道:“你們要是我的哥哥,會不會扔下我不管!”


    仇磊石道:“當然不會!”


    曉梅神色陡轉虔誠,道:“大哥雷,二哥……”


    仇磊石接話道:“我姓仇,叫仇磊石!”


    艾曉梅接著又道:“二哥仇磊石,我最小,是三妹艾曉梅!”


    雷嘯天和仇磊石傻了,愣在那兒,說不出話來!


    曉梅一見他倆這個樣子,道:“大概我不配!”


    仇磊石慌不迭的說道:“配配配,實在……”


    曉梅哪還容許仇磊石再說下去,她更不管這酒樓之上有多少隻眼睛,站起身來,萬福為禮,道:“小妹叩見大哥,二哥!”


    雷嘯天和仇磊石,這一下可變成土地爺捉“螞蚱”(蝗蟲)慌了神啦!什麽都不顧,拉起了姑娘。


    頭也磕了,禮也行了,這小妹是不認不成啦!


    雷嘯天到底豪放成性,想了一想,不由哈哈笑道:“好!也好!很好,這也是件武林佳話!”


    由杭州通往“金陵”的大道上,走著一馬三人!


    馬如紅雲,是匹道地的西域名駒,名為“胭脂追風”!


    馬上卻無人乘騎,馱著簡單的行囊,地下走的,正是在“水月酒家”結義兄妹的雷、仇、艾三位。


    曉梅有馬,但她本著做小妹的道理,決不乘騎。


    雷嘯天和仇磊石雖一再相強,但在兄友弟恭大道理之下,說不過這個小妹,隻好三個人一道步行雷嘯天經多見廣,仇磊石身懷奇技,乍見艾家兄妹,既已看出人家是武林中的高手,因之步行並不覺得慢。


    雷嘯天和仇磊石非沒有回居處,他們知道,那“武”字樓第一號,隻要不親自辭別,宇文總管會永遠留著。


    一路上,兄妹三人談笑風生,雷嘯天本就豪放坦爽,仇磊石忠厚識體,艾曉梅不讓須眉,比親手足還親!


    第一天走了八十裏路,不快,當然也不算慢,但因談談說說,卻無心中錯過了途中宿店!


    此事在雷嘯天說來,家常便飯,仇磊石,也無所謂,但多了個嬌柔美麗的姑娘,卻使雷嘯天深感不安。


    適巧,曉梅開口道:“大哥,我餓了!”


    雷曉天臉一紅,道:“三妹,咱們隻顧談說的痛快,把宿處邁過去了。”


    仇磊石根本不認識路,自無責任,但卻覺得現在沒個吃住的地方,實在無法向小妹交代。


    曉梅一聽錯過了宿啦,反而開朗的一笑,道:“大哥和二哥累不?”


    雷嘯天哈哈一笑道:“三妹弱女子,還沒說累,我和你二哥當然不累!”


    曉梅調皮的說道:“那可不一定!”


    仇磊石微微一笑道:“大哥,小妹又有妙詞了!”


    雷嘯天道:“一路上我不知上了多少當,被小妹問得張口結舌,但我就不認輸,寧願再上一次當,小妹,怎麽不一定?”


    曉梅也笑了,掩口道:“女孩子不見得是弱質,有些事,男孩子就辦不到!”


    雷嘯天道:“什麽?”


    曉梅道:“木蘭易裝從軍,十二年之久,難辨雌雄,要是換了個男孩子,投入女軍之中,半個時辰就露了馬腳!”


    雷嘯天哈哈一笑,道:“小妹,你就會專找這些令人不能抬杠的事說!”


    仇磊石有文士的風流和情趣,聞言也一笑,道:“其實小妹這一比,不甚恰當!”


    曉梅道:“二哥矯情(矯字三聲,矯情,意為強詞詞奪理——rayman)。”


    仇磊石道:“不,我有道理。”


    曉梅哦了一聲,道:“我就不信,二哥說說你這道理聽聽。”


    仇磊石道:“木蘭從軍十二年,同營軍士,不知其為女子之身,這足證明,男孩子有素不疑人的胸度,個個都是君子!”


    曉梅想了一下,突然粉麵一紅,對雷嘯天道:“大哥,二哥欺負我!”


    雷嘯天一笑道:“這要說出事實,否則當大哥的也不能強蠻無理。”


    曉梅道:“二哥說,昔日木蘭十二年矯飾從軍,未被發覺,是男子的君子坦蕩,這豈非說女子是小人行徑?”


    雷嘯天嗯了一聲,轉向仇磊石道:“二弟對小妹的指控,怎麽說?”


    仇磊石搖頭道:“小妹以‘想當然’三字控我,無意與秦檜之‘莫須有’三字同工,使小弟無法心服!”


    曉梅嬌喚聲“大哥”,道:“二哥將我比成‘秦檜’,非罰不可!”


    雷嘯天看看仇磊石,又瞧瞧曉梅,搖搖頭道:“一個是八兩,一個是半斤,你們這是成心叫大哥為難。好了,從今以後,大哥不操你們這種抬杠的心!”


    曉梅把小蠻靴一跺,道:“不來了,大哥幫著二哥!”


    雷嘯天道:“小妹你這可冤枉我了!”


    仇磊石接口道:“以小犯上,冤枉盟兄,罰!罰!”


    曉梅一跳丈遠,嬌笑道:“追不上,看怎樣罰!”


    仇磊石一笑道:“小妹,要是我追得上呢?”


    曉梅哈哈兩聲道:“那要抓得住!”


    仇磊石道:“抓住了的話呢?”


    曉梅連連霎動星眸,沒有答話。


    雷嘯天卻在一旁哈哈兩聲,道:“二弟看來聰明,其實卻是笨極,你要抓得住小妹的話,人在手中,怎麽罰自然隨你,何必多問?”


    仇磊石沒有多想,說一聲“好”,曉梅也沒聽出這句話的語病,竟也跟著雷嘯天說道:“對了,大哥這句話很公平……”


    話還沒有說完,仇磊石已笑喊一聲,道:“小妹留意,可別叫我抓住,抓住了就嗬你的癢。”


    仇磊石坦直無欺,曉梅嬌稚天真,兩個人根本沒有顧及男女之分,更末存他種用意,立即展開一場追拿!


    雷嘯天雖也知小三妹必懷功力,但卻總想定一個女孩子,功力再高,也不會高到哪裏,豈料卻大謬不然,在一追一躲中,雷嘯天方始發現,曉梅竟然功力高得駭人,至少,雷嘯天承認,要勝他不少!


    曉梅不知施展的是什麽身法,在早已黑暗了的大道上,足不沾塵,衣袂飄風,倏急上下左右旋飛如穿花妙蝶!


    仇磊石的功力,卻更使雷嘯天驚駭,任憑曉梅飛上飛下時左時右的旋飛,仇磊石卻始終緊貼在她的背後!


    約隔盞茶光景,曉梅仍然沒能脫出仇磊石伸手可及的追躡,曉梅突然咯咯一笑,改變了身法。


    隻見她在全身向前疾射中,突地筆直上升,升約兩丈,竟然,“淩虛倒踏雲”,向後方平射出去!


    雷嘯天歎為觀止,不由震聲道:“好身法,好功力!”


    讚聲未了,那隨後連躡不舍的仇磊石,卻哈哈一笑,在曉梅倒行電掣般越過他頭頂的刹那,倏地伸手一抓,相距丈高,怎能抓到,雷嘯天正覺二弟必然無功,豈料說來煞是奇怪,曉梅那圓嫩的足踝,竟已被仇磊石抓了個結實,身形頓失重心,由半空跌下,恰被仇磊石抱個滿懷!


    仇磊石這招功力奇奧的手法,使雷嘯天傻怔了半晌,他對這結義二弟的一身技藝,又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曉梅跌落仇磊石懷中,並無半點女兒嬌羞,仇磊石懷抱著曉梅,也未起任何遐思,因之誰也不覺得有何不當。


    曉梅在仇磊石懷中,嬌笑著說道:“二哥最鬼了,這不能算。”


    仇磊石把曉梅放下,道:“小妹最刁蠻,輸了總會賴皮!”


    曉梅作個鬼臉,道:“二哥,明明我比你高有一丈多,認定你絕對抓不到我,你卻一抓就抓住了我,這是什麽手法?”


    仇磊石一笑,搖搖頭,道:“不能告訴你。”


    曉梅大眼睛一睜,道:“為什麽?”


    仇磊石笑道:“下次還好一抓就抓住你呀!”


    曉梅哼了一聲,道:“這次是我輕敵,二哥休想還有下次!”


    雷嘯天適時開口道:“說實在活,二弟這身功夫,大哥我早就佩服,不去說了,小妹竟也有如此深奧的技藝,卻是我想不到的。”


    曉梅嬌笑無言,雷嘯天卻別有心意,於是又道:“小妹,大哥拙笨,看不出你是哪個門戶的弟子。”


    曉梅毫無心機,道:“什麽門戶也不是,是爸爸教的。”


    雷嘯天哦了一聲,沒有開口,心中卻在思索著當代高手群中,何人姓艾,結果是毫無所得。


    適時,月臨中天,分外明亮,三五裏外,隱約可見燈火,雷嘯天精神一提,笑對仇磊石和艾曉梅道:“三五裏外已現燈火,必有人家,也許……”


    話尚沒有說完,已自動的停了下來,緊皺著眉頭,他在沉思什麽,仇磊石看著不解,問道:“大哥怎麽不說下去了?”


    雷嘯天抬頭看了看月色,道:“奇怪,三更了。”


    曉梅笑道:“哪一夜沒有三更,這有什麽可奇怪的?”


    雷嘯天搖搖頭,道:“時已三更,農莊鄉村中人,早已沉睡入夢,三五裏外所見燈火,並非一盞,怎不令人奇怪!”


    曉梅依然不懂,道:“一盞和好多盞又有什麽關係?”


    雷嘯天道:“天下出人意料的事太多,沒有目睹,不能妄言,但小心點總是好的,何況還有小妹同路!”


    仇磊石頷首無言,一行又走了裏許路,突見路旁一方巨大石牌,牌上三個赤紅大字,是“紅柳莊”!


    雷嘯天笑了,道:“今夜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前麵燈火處,是‘紅柳莊’,莊中無一不是武林中人,正好安排借宿。”


    曉梅適時卻也開口道:“這兒我認識。”


    仇磊石造;“小妹怎麽會認識這個地方?”


    曉梅道:“二哥不問可以嗎?”


    雷嘯天和仇磊石並沒有多想,仍然往前走,曉梅卻把“胭脂寶駒”韁繩搭上,飛身鞍上道:“紅柳莊主人,是小妹家中的熟朋友。”


    仇磊石和雷嘯天回頭看了看她,她接著又道:“小妹先去看看,好在馬快,不對再回來也不遲!”


    話聲中,曉梅一抖絲韁,“胭脂寶駒”如脫弦之箭,四蹄震開,一躍過丈,轉瞬遠去。


    雷嘯天望著曉梅的背影,道:“小妹是個好孩子。”


    仇磊石沒有接話,雷嘯天一笑,接著又道:“二弟,你在想什麽?”


    仇磊石道:“小弟在想,小妹天真無邪,她哥哥怎地……”


    雷嘯天接口道:“龍生九種,種種不同,算不得什麽!”


    仇磊石笑了笑,道:“小弟在猜,小妹可能像她母親,他哥哥像她父親,所以她兄妹非但相貌沒有一樣的地方,性格也不大相同!”


    雷嘯天看了仇磊石一眼,道:“二弟觀察入微。”


    仇磊石劍眉突然一挑,道:“大哥久走江湖,可看得出小妹是哪派的傳授?”


    雷嘯天搖搖頭道:“別把你這粗魯的大哥,看作是什麽都懂的聖人,小妹說她是家傳的功技,大概不會有錯!”


    仇磊石沉思半晌,道:“小妹功力極高,適才身法更是妙絕,既使是家傳之技,其父兄長者,亦必為武林名家,大哥或許……”


    雷嘯天插口接話道:“不瞞二弟說,剛才愚兄就想過,說真實話,愚兄對近百年來,武林各派高手,多能知曉,絕無艾姓之人!”


    仇磊石劍眉又是一挑,道:“這就怪了!”


    雷嘯天哈哈一笑道:“二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就拿二弟來說吧,若非愚兄目睹,誰又相信是位身懷無敵奇技的高手呢?”


    仇磊石搖頭自謙道:“大哥別這樣說,武林中似小弟者,何止千百!”


    雷嘯天又是一聲哈哈,道:“二弟要這樣說的話,武林如愚兄者,是萬萬了!”


    仇磊石一時無言可答,雷嘯天卻正色又道:“驕狂自大,故是不當,過份謙虛卻也矯作,以二弟如今的功力來說,實已入無敵高手之列了。”


    仇磊石未經思索,接口道:“差!比諸先恩師或先嚴、慈……”


    雷嘯天神色陡變,道:“怎麽?難道‘哭笑禪師’已經作古?”


    仇磊石心頭一凜,慌不迭地說道:“不,小弟隻是說先嚴,卻……”


    雷嘯天看了仇磊石一眼,道:“愚兄猶記得結盟之時,二弟及愚兄,皆有所隱,適才二弟無心中吐露消息,愚兄始知伯父母……”


    仇磊石誠懇的接口道:“小弟若非因此事關係大,早已告知大哥,如今時尚未至,大哥請恕小弟暫隱苦衷之罪!”


    雷嘯天長籲一聲,道:“人人有他的難言之隱,咱們不談這些了。”


    話鋒一頓,聲調變為欣歡,道:“不管怎樣,愚兄能結識二弟,已足自慰!”


    仇磊石淡然笑了笑,道:“小弟早就想問大哥一事,卻沒有機會。”


    雷嘯天慨然道:“現在問吧!”


    仇磊石道:“大哥寄居‘天下一家’杭州分店內,究為何事?”


    雷嘯天一笑,道:“二弟要問愚兄心中所隱了!”


    仇磊石俊臉一紅,道:“小弟失言,此問作罷。”


    雷嘯天慨歎一聲,搖搖頭道:“愚兄所隱,與他人無關,因此說出來也不會橫生事非,前所隱忍未曾告知二弟者,實不欲二弟代我不安。”


    仇磊石道:“大哥不說了吧。”


    雷嘯天一笑道:“說了吧,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愚兄曾經告訴過二弟,說愚兄若真將功力發揮頂點,宇文顯不是敵手,愚兄並非狂言大語,家傳某種功力,乃無敵之技,但愚兄眼下卻不能輕用!”


    仇磊石將已比人,道:“是恐被人認出師家門戶?”


    雷嘯天看了仇磊石一眼,道:“二第解人,此其一也,其二是寒家另有規戒,那種無人能當的雷霆一擊,非遇危亡,不準輕用!”


    仇磊石讚歎一聲,道:“伯父大人,必係至情至性的仁厚長者。”


    雷嘯天仰望沉暗太空,惆悵的說道:“愚兄就為了找尋家父,方始不惜降格寄居‘天下一家’店中,因彼處人多眼雜,或有發現之故!”


    仇磊石眉頭一皺,道:“伯父何故離家?”


    雷嘯天道:“這就是愚兄至今不解的事!”


    仇磊石安慰道:“伯父功力無敵,心胸可容天地,偶爾外出年半,必係被故交強留不放,斷無他故,大哥盡管放心。”


    雷嘯天卻搖搖頭道:“正因不是如此,愚兄才寢食不安!”


    仇磊石不便再問,隻有無言俯首。向前緩緩踱著步子,雷嘯天卻滿麵愁容,似自語般又道:“老人家離家已一年多了,自昔日突然由武林中隱退,十數年來,寸步未離家園,突然一天深夜……”


    是夜三更,雷嘯天正待安眠,突然被一連串震耳欲聾的哈哈狂笑聲,嚇走了睡意!


    這笑聲,來自他父親所屬“養心閣”樓頭,並且還正是他父親所發,雷嘯天立即飛身而起,直撲“養心閣”!


    半途中,聽到他父親喝呼道:“何方朋友,能來敝堡,就請現身一談!”


    接著,一個宏亮的聲音道:“三弟功力越發深奧了,是我!”


    接著又是他父親的歡呼聲,道:“十數年沒見二哥,想煞小弟了,二哥……”


    自此,沒了聲音,也沒再聽到任何動靜!


    雷嘯天放心不下,身形加快,到了“養心閣”下。閣外,悄靜異常,不見人影,閣中,燈火正亮,似有人聲!


    雷嘯天沉思刹那,轉身欲歸,終因放心不下,咬咬牙,決定拚得受老人家一頓訓斥,問上-句。


    哪知尚未開口,閣窗適時推開,他父親現出半身道:“天兒來得正好,進來,為父有話對你說!”


    雷嘯天恭應一聲,拾階登閣。


    閣中,老父正陪伴著一位儒巾老者,老者道貌岸然,骨格清絕,神態可親,含笑看著自己。


    雷嘯天正待給老父見禮,哪知父親把手一擺,道:“免了,給你任伯父磕頭!”


    雷嘯天遵命而行,才待跪叩,儒巾老者淩虛搖手道:“也免了,坐下吧!”


    雷嘯天隻覺得前胸被大力所抬,硬是跪不下去,並且身不由己的向右斜方而退,正好退坐在靠牆的椅子上。


    他正覺驚駭,老父已鄭重的開口道:“嘯天,雷家堡交給你了,多管教兩個弟弟,三年內,不準他們離開雷家堡一步,違者以家法處治!”


    雷嘯天驚愣的直眼看著自己的父親,老父卻接著又道:“我和你任伯父,有件大事去辦,事若辦成,一年之內回來,你也不準離開此堡!”


    雷嘯天道:“何不叫孩子隨同伺候?”


    他父親肅容搖頭道:“沒你能辦的事,少開口,聽我說!”


    話鋒一頓,接著又道:“為父若一年之後,仍未回來。你可來這‘養心閣’中,開啟為父床枕,內藏一卷,讀之即知一切!”


    雷嘯天看出此行甚險,不顧責罰道:“何不調集堡中高手……”


    話未說完,老人家已沉聲叱道:“住口,少胡出主意,為父立刻就走,這幾句話,就算是囑咐,也是命令,違者不孝!”


    雷嘯天深知老父脾氣,垂首求道:“已是三更,爹清晨再走好嗎?”


    哪知老人家怒瞪了他一眼,道:“不必多說了,為父臨行,再囑咐你一言,今後行道江湖,莫忘家訓,記住,威武不屈!富貴不淫!貧賤不移!為正義,設必須死,死了!苟安偷生,即非雷家子孫,言盡於此,回去睡吧!”


    雷嘯天不敢多說一個字,虎目中,含著淚,撲倒地下,叩首至三,又向儒巾老首行禮,無可奈何離開閣中。


    下階數級,梯頭一暗,閣中燈火已熄,立即縱身而回,推開閣門,“養心閣”中,卻失去了雙老的蹤影!


    仇磊石聽盟兄說往事,並未全神貫注,他是別有苦痛的,雷嘯天在說自己的事,他卻在想著生身父母!


    但是,他卻也能聽入耳中,這在常人是絕對無法辦到,他卻例外,因他身懷著三百年來,無人練成的佛門無上“萬應心意”神功!


    不過此非對故可比,他又沒有提聚真力,是故隻聽了個大概,所以當雷嘯天話說完後,他竟明知而故問了一句:“伯父沒有回去?”


    雷嘯天提及往事.心情激動,沒有多想仇磊石這句話是多問的,卻緩緩點首,悲澀的說道:“沒有,至今沒有消息!”


    仇磊石仍在想著自己的父母,隨口道:“大哥開過枕頭沒有?”


    這句話,使雷嘯天提高了警覺,也恢複了神智,記起老父卷中再三嚴諭不得泄露的話,遂答道:“唉!說起往事,令人空自憂煩,算了,談別的!”


    仇磊石之所以發問,是下意識的,雷嘯天聲明不談此事,仇磊石也就點頭不言,因之雙雙錯過了大好良機!


    適時,突聞亂馬蹄聲,二人心神不由一震,俱皆恢複了機靈,注目處,迎麵兩列燈火,已飄搖而到!


    是兩隊馬隊,約二三十騎,馬上是身穿一色玄衣的大漢,寸鐵未帶,馬鞍椅上,卻都插著一盞明亮的燈籠!


    為首之八,三十上下,英氣外露,一望即知是位內家好手,也是未攜兵刃,在馬上拱手施禮道:“兩位可是雷爺、仇爺?”


    雷嘯天和仇磊石互望一眼,雙雙道:“不敢,在下雷嘯天!小可仇磊石,尊駕……”


    話未說完,馬上人又是一禮,道:“在下‘柳君達’,家父‘柳逸風’,是前麵‘紅柳莊’的主人,在下奉艾姑娘與家父之令,迎接二位。”


    雷嘯天和仇磊石,交了個疑問的眼色,那柳君達,適時手揮處,已有人帶過兩騎寶馬,雷嘯天和仇磊石不便多問,道聲謝,飛身上馬,在柳君達陪同之下,前護後擁中,馳奔“紅柳莊”而去!


    “紅柳莊”以圍莊千萬株紅柳而命名,因老莊主“踏雪無痕”柳逸風一身功力,而名震天下!


    進莊,一條三丈寬筆直的大街,約裏許路後,才是“紅柳莊”的廣大“集會廳”,廳左,是接待貴賓的客堂。


    雷嘯天、仇磊石下馬後,客堂門店,曉梅姑娘已一跳而上,笑嘻嘻的對著雷、仇二人道:“大哥二哥快來,酒菜早就準備好了!”


    說話中,客堂門又啟,走出來了一位年約六旬的老者,雷嘯天昔日江湖行走,曾拜會過此人,便悄聲說道:“二弟別失禮,這就是此莊的莊主。”


    說著,右肘微微一碰仇磊石,雙雙緊行幾步,不待柳逸風先開口,已抱拳一揖,含笑道:“晚輩拜謝莊主接引盛情,並恕冒失之罪。”


    “紅柳莊”莊主柳逸風,哈哈笑著道:“仇老弟是乍見,雷老弟都是舊相識了,隻怪老朽那時不知老弟是艾姑娘的盟兄,怠慢處尚請原諒。”


    曉梅卻白了柳逸風一眼道:“真是的,到客堂裏就不能說了?”


    雷嘯天正想講曉梅幾句,那柳逸風竟應聲答道:“姑娘說的是,說的是。”


    然後倒退一步,正容肅客,這卻使雷嘯天和仇磊石暗中駭怪,雙雙存疑中,步入貴賓客堂。


    客堂有一暗間,此時香簾高挑,珠燈放明,已擺上酒宴。


    有人伺候雷、仇洗臉漱口,然後彼此入座。


    是整桌的上等席菜,吃的人卻隻有雷嘯天兄弟妹三位!


    柳逸風在下首相陪,雷嘯天更疑心,故意道:“三妹,愚兄份屆武林末晚,應請莊主上坐!”


    曉梅尚未答話,柳逸風卻開口道:“不不不,今夜不同,老朽就坐在此處相陪。”


    仇磊石也覺得此事太怪,卻無心疑曉梅之意,但長幼之序,乃武林所尚,因此也說道:“莊主若這樣的話,小可隻好告辭了!”


    柳逸風為難的才要解說,曉梅已開口道:“我爸爸又沒來,你幹什麽這樣小心,我和兩位盟兄早就餓了,你就上麵坐著,我們也好吃飯嘛!”


    柳逸風連聲稱是道:“既是姑娘吩咐,柳逸風自當遵命。”


    說著換坐上首,這樣一來,連仇磊石也對曉梅姑娘的身世和身份,起了猜測不透的疑念!


    雷嘯天、仇磊石和曉梅三人,早就餓了,菜香飯美,大家吃了個飽,席間,柳逸風很少開口而有些拘謹,仇磊石已然存疑,不由時時瞥望曉梅,似是要從曉梅神色之間,發現些什麽。


    但他終於失望了,曉梅非但神色上沒有絲毫詭秘,並且越發顯得稚樸,一言一動坦率至極!


    飯後,柳逸風命人獻上香茗,方始含笑說道:“老朽己替兩位在後麵安置了宿處,今夜已晏,明午再陪兩位小遊敝莊,此處風景幽美,兩位不會……”


    話還沒有說完,雷嘯天已恭敬的謝道:“不敢再多擾前輩了,今夜盛情,已令晚輩兄弟不安,晚輩弟兄在明日晨間就要告辭……”


    柳逸風哦了一聲,道:“何事如此急?”


    雷嘯天道:“送三妹回‘金陵’。”


    柳逸風瞥了曉梅姑娘一眼,才轉對雷嘯天道:“若為此事的話,兩位放心好了,大概不必走啦。”


    曉梅黛眉一皺,道:“為什麽?”


    柳逸風微一欠身,恭敬的答道:“老朽先請姑娘擔待,姑娘駕臨之後,老朽已用‘萬裏金鷹’函稟老人家,四更左右,必有回示!”


    曉梅不高興了,說道:“誰叫你多事的?”


    柳逸風道:“這是老人家的規矩,老朽怎敢相違?”


    此言不禁又勾起了雷、仇二人的疑念,決定無人時要問問曉梅,忖思未已,突聽話聲,有人報送,說金陵回示已到……


    瀟湘子掃描raymanocr豆豆書庫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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