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我被姚媒婆從家中叫走,後來又是偷聽,又是逃跑,這時候,天已經快要亮了。


    我知道,天亮之後李哥就會帶著人來,把我們全都抓走。可惜,我偏偏被困在姚媒婆家,無法脫身。


    老魂雖然百年功力被封,但是手底下這幾招還真不含糊,我們幾個人沒有一個是對手。


    正在著急,不知所措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李誌學一直在我身邊喃喃自語,看樣子,像是跟誰交流。


    在我的再三追問之下,李誌學終於得意而又不屑的說:我正在跟鬼說話。


    我奇怪的看了看他:鬼?


    李誌學點了點頭:他說他叫鬼朋友。我們在劉忙家認識的。


    我心中一片雪亮:你們是不是簽合同了?


    李誌學點點頭。


    我忍不住提醒他:你知不知道這樣,你這一輩子就完了。以後凡事都要聽他擺布。


    李誌學冷笑一聲:你以為我這輩子還沒有完嗎?我已經家破人亡了。都是你們害的。


    我不想跟李誌學爭辯這個,尤其是在這種時候。我對李誌學說:你趕快,讓鬼朋友通知王二,能通知到的都叫來。


    李誌學一翻白眼:你算老幾,老子幹嘛聽你的?


    我著急道:難道你不想逃走了嗎?


    李誌學冷笑一聲:要是能逃走,我先要你的命。


    我一臉無奈的點頭:隨你的便,快去。


    李誌學又低語了幾聲,過了一會,衝我陰慘慘的一笑:王天下,你就等著吧。


    我期待的等著。兩眼直勾勾盯著老魂。它現在很煩躁,不停的在地上來回的走動,大聲的嗬斥我們。


    時間一分一秒走過去,王二始終沒有來。這下,連李誌學都有些忐忑不安了。


    我回頭向外看了看,那扇窗戶被老魂死死地拴住,再也不可能撞開。清晨的薄霧在塑料布上形成一片白蒙蒙的水珠,外麵什麽都看不見,隻能知道,天已經要亮了。


    老魂坐下來歇了一會,睜開眼,怒氣衝衝的對我說:等事情辦成了,老子先宰了你。武闖。


    我一愣,心想:我是王天下啊,怎麽把我認成武闖了?


    我嚐試著安撫他:老魂,你到底想辦什麽事啊。萬一咱們商量商量,不用這麽麻煩呢。


    老魂雙目通紅,在屋子裏來回踱步:老子要什麽?要王二的那本書,還有小僵屍臨死前說了什麽。武闖。


    我盡量忽略他的前言不搭後語:老魂,這樣,你去把我二大伯找來,我跟他商量商量行不?


    老魂開始用手瘋狂的撓頭發,我隱隱約約覺得,這個動作是文闖經常做的。他一邊撓頭,一邊惡狠狠的說:不用你費心了,等一會有誌來了,你們全都得完蛋,武闖。


    我聽得頭都大了。


    李誌學在一旁奇怪的說:他為什麽一直提武闖?


    這話讓老魂聽到了,他等著通紅的眼睛看著李誌學:什麽武闖?我提過武闖嗎?武闖。


    這時候,我忽然發現老魂的嘴角動了動,然後,勾勒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這微笑很詭異,我看見這笑容,馬上想起來:是武闖。


    這時候,老魂在屋子裏不住的團團轉,我看他已經接近瘋狂了,兩手抓著頭發,嘴裏一個勁地嘟囔:武闖,武闖,武闖,武闖速度快的要命,狀如瘋魔。


    而且,他自己根本沒有察覺到,他一直在叫武闖的名字。


    姚媒婆被折騰了一晚上,一頭白發亂糟糟的貼在頭皮上,現在她驚恐地看著我:天下,這是怎麽回事啊?


    我正要說話,忽然感覺有點冷,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我張張嘴想要說話,卻看見從嘴巴裏哈出的白氣。


    我奇怪的說:現在明明是秋天,怎麽冷成這樣?


    老魂本來在地上團團團亂轉,這時候忽然像是驚醒了一樣,猛地拉開了房門。


    我瞬間感覺一陣陰風灌進來,整個人都要被凍住了。


    再看老魂,整個人呆立在門口,木愣愣看著門外,他臉上的笑更加濃厚了,然後,我看見他向前垮了一步,猶猶豫豫要出門。


    邁出去這一步之後,他整個人都在發抖,我看見他雙手握拳,臉上青筋畢露。像是在痛苦的掙紮,然後,我看見他慢慢的把腿收了回來。


    我意識到,外麵有什麽不對勁。


    老魂站在門口猶猶豫豫的掙紮,根本顧不上我們。我艱難的站起來,一步步輕輕挪到老魂身後。


    我隻是向院子裏看了一眼,外麵的景象已經足以把我驚呆了。


    蠟燭,成千上萬的蠟燭,在院子裏密密麻麻的排列著。王二和道士兩人坐在院子裏麵,人人手裏拿著一把桃木劍。雙目微閉,一派得道高人的模樣。


    而在院門口,居然密密麻麻站著不少的人,全是我們村的村民,看來,王二和道士為了對付老魂,把能叫來的人都叫來了。


    我看見老魂臉上時而微笑,時而猙獰,很明顯是在掙紮,更像是和誰在爭執,他努力地抵禦著院子裏麵那些蠟燭。


    我想也沒想,身子一撞,把他推了出去。


    老魂被我推出去之後,踉踉蹌蹌,站到那些蠟燭中間,再也無法後退一步,我看見他開始痛苦的嘶吼,不住的抓撓自己的頭發。


    王二和道士巋然不動,像是在比定力。


    我看見他們兩個一臉凝重,顯然,很重視這次的大戰。


    我正在門口看的出神。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回頭,看見姚媒婆麵色蒼白,嘴唇幹裂,雙目無神的望著我,手裏還拿著一把剪刀。


    我嚇了一跳,連忙向前跳了一步,出其不意,絆在門檻上。一下死死地摔在地上。一張臉拍在水泥地上,登時鼻血長流。


    這時候,我覺得雙腳一緊,像是被人攥住了。我驚慌的回頭,看見姚媒婆揮舞著剪刀,把我腳上的繩子割開了。


    我長舒一口氣:姚媒婆,也真有你的,給我鬆個綁也弄得這麽嚇人。


    我爬起來,把兩隻手也遞給她。


    姚媒婆拿著剪刀的手不住的發抖,哆哆嗦嗦的把我手腕上的繩子剪斷。然後,身子顫顫巍巍的向後仰。


    我一把扶住她:姚奶奶,你怎麽了?


    姚媒婆微微睜開眼,搖搖頭:沒事,有點累。天下,扶我躺會。


    我把姚媒婆扶回床上。李誌學正在屋子裏奮力掙紮。看見我拿著剪刀走進來,他惡狠狠地說:快點把我放開。


    我把剪刀扔到牆角:你當我傻啊,把你放開了能有好嗎?


    我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和李誌學鬥嘴。疾步走到門外。


    外麵的天灰蒙蒙的,頭頂上像是有一層陰冷的霧氣,低低的壓在我們頭上。


    老魂站在蠟燭中間。一個勁地嚎叫,並且指著王二和道士不停地怒斥。


    忽然,我看見他身上出現兩個人影。


    我以為我看錯了,我揉了揉眼睛,沒有看錯。


    身子仍然是文闖的身子,但是我看見兩個淡淡的人影冒出來,一個是武闖,另一個是個陌生人,他們兩個在爭搶,在拉扯,都想占有這具軀體。


    情況一目了然,這個陣勢是用陰燭擺成的,陰氣之盛,幾乎可以和當年的亂葬崗想比,可以讓生人看見魂魄。


    而武闖,就在這個時候冒出來了。現在他正在和老魂爭奪身體。


    武闖文闖本是雙胞胎兄弟,彼此血肉相連,按道理說,武闖把這身子收回去,絕對是易如反掌。


    然而,老魂有幾百年的道行,雖然被鎖魂環封著,但是在和武闖拉扯之際,居然絲毫不落下風。


    這時候,我聽見王二喊了一聲:放鬼。


    隨即,我看見遠遠站在門口的青爺跑過來幾個罐子。


    那罐子被王二接在手裏,極其麻利得除下上麵的符紙。眨眼之間,陰燭圍成的陣勢裏麵多了三個人影。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李寡婦,王大膽,和鬼朋友。


    王大膽畏畏縮縮,藏在最後麵,鬼朋友見風使舵,始終不肯出力,唯有李寡婦,兩手死死地抓著老魂,奮力的把他往外麵拽。


    武闖在身子裏麵推,李寡婦在身子外麵拽。老魂功夫被限製,又深陷陰燭陣,眼看就要落敗。


    忽然,院門口響起一聲大喝:都不許動,你們幹嘛呢?隨即,院子裏麵湧進來大批的警察。


    我心中一動:完了。


    王二不為所動,隻是喊了一嗓子:鄉親們,把這些警察給我攔住。


    隨後,村民們向警察衝了過去。


    我忽然明白,當初那個新上任的警察為什麽要在胸前墊上硬板了。因為,在基層這種地方。一個村子裏的人往往互相勾連,警察稍微處理不好,就會帶來全村人的圍攻。法不責眾,沒人敢把一村人都抓走,那咱們就打吧。


    今天我們王莊人就把警察給打了。不過,李哥顯然有備而來,這些警察不僅人數眾多,而且裝備精良,再加上訓練有素,很快,就把村民們壓製下去。


    眼看警察就要大批的衝進來,青爺忽然一聲呼嘯,拔起腰間的砍刀,衝入戰陣。


    開始的時候,誰都沒有把這個十幾歲的少年當回事。


    但是隨著血肉橫飛,鬼哭狼嚎聲此起彼伏。那一天,所有人都重新認識了青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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