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看著那道士一步步走過去,已經接近僵屍的攻擊範圍了。但是道士渾然不覺,僵屍也很平靜。兩個人像是多年的老友。在靜靜的對視著彼此。


    忽然,道士回過頭來,對我們說:快看,這裏有字。


    他這句話剛剛說完,忽然,僵屍暴起發難,呼出了一口黑氣。


    道士猝不及防,等他恢複意識想向後逃的時候,已經太晚了。百忙之中,道士隻能頭向後仰,重重地躺在了地上,然後他連滾帶爬的逃了回來,我看見他一張臉都有些烏黑。


    道士跑回來之後一言不發,一把將王二腰間的膏藥搶過來,不由分說往嘴巴裏麵塞。


    我看著那些髒兮兮的床單被道士吃進去,不由得咧了咧嘴。


    這時候,王二終於動了動。


    我擔心他像道士一樣中邪走過去,連忙一把拉住了他。


    王二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道士:怎麽是他?我看見他的時候還是好好地。


    道士在地上閉目養神,一個勁地微微搖頭。


    我問王二:是誰?


    王二歎了口氣:就是當年那位高人。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是他。王二歎息了一會,對我們說:別害怕,這僵屍被鐵鏈鎖著,上麵又有鎮妖塔,他就算再厲害,十成也剩下了不到一成。放心,放心。


    王二連說了兩個放心。僵屍忽然掙紮了一下,我覺得頭頂都在亂晃。


    我驚恐的回頭,看了看包工頭:這次你沒有再偷工減料吧。


    包工頭連忙搖頭:沒有沒有,這次絕對結實。


    王二伸手把我手裏的黑油拿出來:放把大火把僵屍燒了吧。燒了就沒事了。


    坐在地上的道士忽然說:不能燒,這裏太封閉了,如果咱們來不及跑出去,屍毒隨著煙跑出來,咱們全都得中毒。


    道士一說煙,忽然,我聞到一股煙味。我奇怪的說:哪著火了?怎麽有煙?


    緊接著,這裏的煙味越來越大,我們開始頻繁的咳嗽。再過了一會,視線都有點不清楚了。


    警察指了指剛才我們來這裏的時候走過的礦道:在這裏,從這裏冒出來的煙。


    我舉著火把走過去,果然,濃煙滾滾,從裏麵冒了出來。


    忽然,我感覺裏麵有個人影,在濃煙中一閃而過。我還沒來得及多想,裏麵忽然伸出一隻手來,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這隻手冰涼冰涼的,很堅硬,力氣很大,完全沒有血色。我瞬間明白過來,是僵屍。


    我低呼了一聲,用力向後掙,但是這一掙沒有掙脫僵屍的手,反而把它從礦道裏麵拽了出來。


    僵屍不由分說,張著嘴撲了上來。


    我來不及多想,順手把火把塞在了它嘴裏。


    火把頓時一暗,眼看就要熄滅。


    僵屍的嘴被封住了,但是兩隻手仍然張牙舞爪,試圖抓住我,我見識過它鋒利的指甲,不敢和他對抗,隻是用手死死地握著火把,把它的頭用力向後摁,然後嘴裏一疊聲的大喊:幫忙啊,快幫忙啊。


    包工頭和警察是指望不上了,這兩個慫貨早就嚇得手腳癱軟。


    幸好,王二飛奔過來,手裏拿著斷劍,一下插到僵屍胸口上。


    僵屍吼叫了幾聲,頹然倒在地上。


    道士已經站起來,但是看起來仍然很虛弱:咱們快走吧。不然的話,得熏死在這裏。


    這時候,我才發現,這裏已經格外的嗆人,而且幾步之外就看不清人影了。我們在濃煙裏一陣亂咳,咳聲中夾雜著僵屍的吼叫和鐵鏈的顫動。


    我著急道:咱們走了,僵屍怎麽辦?


    道士說:這次咱們太輕敵了。等過兩天,準備好了再來。反正它被鐵鏈鎖著,跑不掉。


    包工頭終於發言了:兩位,別說沒用的了。這裏黑乎乎的又有煙,咱們從哪走啊。


    我看了看礦道,如果從那裏走的話,沒等出去,肯定就先熏死了。


    王二指了指頭頂:從上麵。


    一人多高的地方,就是頭頂,包工頭把文闖放下來,然後和王二疊羅漢,把王二頂了上去。


    王二拿著斧子一個勁得砸頭頂上的泥土。那裏本來就有幾道胳膊粗的大裂縫,被斧頭一砸,泥土大塊大塊的脫落下來。


    忽然,王二大喊了一聲:快閃開。


    然後,我聽見轟的一聲,上麵塌下來了不少爛磚碎瓦。清新的空氣灌進來,我們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頭頂上出現了一個大窟窿。王二被包工頭頂著,率先爬上去,然後把繩子垂下來,一個個將我們拉上去。這時候,我們幾個人都爬上了地麵,外麵是一層磚塔。


    包工頭很興奮:幸好當初打地基的時候偷工減料,不然的話還真跑不出來


    包工頭話音未落,地麵忽然晃了一晃,大家都臉色一變。


    這時候,我們站在磚塔裏麵,磚塔建的晃晃悠悠,隨時都用可能倒塌,王二謹慎得拆著那些磚,慢慢的,拆出來一個洞口,然後,他鑽了出去。


    我們小心翼翼的走到洞口前麵,警察把文闖塞了出去,然後也跟著爬了出去。磚塔裏麵就剩下我和包工頭。我站在洞口前,剛要出去,忽然,腳下一晃,地麵又開始塌了。


    本來地麵已經被王二砸出來一個大窟窿,能堅持到現在完全是被包工頭偷工減料的地基支撐著的。隻可惜這地基既沒有鋼筋也沒有水泥,純粹是用大泥片粘連起來的。現在被我們這些人踩來踩去,很快支撐不住了。


    我見地麵上那個窟窿越來越大,來不及多想,低頭就往洞口裏鑽。塵土飛揚,滿耳朵都是隆隆的倒塌聲。我頭昏腦漲,感覺後麵有人在使勁推我,外麵有人抓著我的胳膊用力拉我。


    忽然,我覺得腳下一沉,身子不由自主的跟著向下一頓,吊在半空中。有什麽人正在向下拽我。我這一驚非同小可,一疊聲大叫:是誰,快鬆手。二大伯,幫忙啊。


    我抬頭看見磚塔塌的隻剩下一麵牆。二大伯和警察站在磚塔外麵,一人一隻胳膊死死地拽著我,把我向上拉。


    我低頭,看見磚塔內的地麵已經所剩無幾了,包工頭滿頭鮮血,正在痛苦的抓著我的兩隻腳腕。他吊在半空中,零星的碎磚從頭頂掉下來,重重的砸在頭上。


    我感覺他的眼神都有些迷離了。


    我連忙衝他喊:沒關係,堅持住,我們把你拉上來。二大伯,使勁啊。


    我雖然說著沒關係,可是我感覺我的腳腕都要被他扯斷了,隻能使勁的用力吃著勁兒。


    二大伯和警察咬著牙,大吼著拉我,我低著頭囑咐包工頭堅持住。


    忽然,我看見他的後背上出現一隻斷手。這隻手沿著他的後背爬上來,很快,搭在他的脖子上。


    是老祖宗的斷手。


    我痛苦的低呼了一聲:二大伯,那隻手又來了。


    道士屍毒沒有清理幹淨,使不上力氣,但他在上麵看得一清二楚,連忙大喊:包工頭,別亂動,隻要不動就沒事。穩住。


    包工頭自然知道後背上出現了一隻手,因為那手已經爬到了他的頭上,手掌罩在臉上。


    包工頭閉著眼睛,連說話都不敢了。


    我們沉默著向上拉,道士把他和王二所有的法器都掏了出來。眼看我上半截身子已經被拉上來。


    忽然,磚塔上麵掉下來一塊碎磚。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那隻斷手上。


    我心中一涼,完了。


    那隻斷手抽搐了一下,忽然從裏麵鑽出來密密麻麻的黑毛。然後,全都紮進了包工頭的臉上。


    包工頭抽搐了一下,一張臉迅速的變黑,緊接著是整顆頭,是後背。我驚恐的望著包工頭,他的兩隻手也在發黑。


    緊接著,我覺得兩腿一鬆。包工頭撒了手,連同那隻斷臂,重重的掉了下去。


    我聽見下麵傳來撲通一聲悶響,與此同時,我也被人拉了上來。


    我驚魂甫定的看了一圈,大家的神色都不大對。


    磚塔外麵是水泥塔,兩塔套在一塊。我們從磚塔裏麵逃出來。正站在水泥塔裏麵發愁。中間的地麵已經塌陷的差不多了,外麵隻剩下狹窄的一圈地麵。我們分散著貼在水泥塔的牆麵上站開。


    王二掏出匕首,開始撬那些水泥牆麵。外麵薄薄的一層水泥掉下來,露出裏麵的紅磚來。


    王二開始大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包工頭用的還是泥片。


    但是我們誰都笑不出來了。


    王二用匕首一個勁地撬。終於,磚塊開始鬆動,王二快速的拆出來一個勉強能通過的牆洞。


    道士忽然說:二哥,我覺得不對勁啊,咱們這樣一來,不等於把鎮妖塔給拆了嗎?


    王二苦笑了一聲:塔拆了可以再蓋,人死了就沒辦法再活了。


    這次他沒有率先鑽出去,反而先把我塞了出去。


    我腦袋剛露頭,耳朵就被人揪住了,簡直是直接揪著耳朵提出來的。


    我驚恐的看了一眼外麵,然後惴惴不安的說了聲:青爺好。


    外麵的天灰蒙蒙的,陰沉的很。但是還沒有黑。


    青爺領著幾百個小兄弟,在鎮妖塔外麵守株待兔,出來一個捉一個,很快我們全都被他逮住了。


    青爺很得意:我說了要報仇,你們還不小心點?大早上沒事鑽什麽地洞?嘖嘖嘖,老子用煙熏了半個鍾頭不見人出來,就知道還有出口,怎麽樣,讓我逮住了吧。


    道士著急的說:小兄弟,你可壞了事了,本來我們要


    道士的話還沒有說完,地麵一陣晃動,塌陷又開始了。


    這一次,情況尤為慘烈,整座鎮妖塔撲通一聲倒下去。我們忙不迭的紛紛逃竄,身後夾雜著僵屍的吼叫,出現了一個大坑。裏麵煙塵彌漫,全是碎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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