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群人遠遠地站在人圈之外。


    我擔心的問:這麽多人,陽氣這麽重,不會把傻西衝散了吧。


    姚媒婆搖搖頭:現在快半夜了,人再多也不可能衝散陰魂,這些年輕人身上的陽氣不多不少,正好可以當做一堵牆,把他們困在裏麵。


    然後姚媒婆對我們說:女人和小孩留下。文闖和我可以進去。


    於是我們都留下。文闖和姚媒婆作為特例,擠了進去。我爸跟他們一起進去了。我爸身材偉岸,像是專門保護他們兩個的。


    我著急想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好奇心折磨的我抓耳撓腮,恰好看見祖墳旁邊有一棵樹,我費力的爬上去,向裏麵張望。幸好平時勤加鍛煉,所以現在雖然沒有完全恢複,但是仍然順利的爬上去了。


    姚媒婆在裏麵看了一會,對人群說:稍微讓讓,豬太太,你過來指一下,哪個是大侄子的墳。


    那些人稍微錯了錯身子,讓出一條縫來。豬太太遠遠地看了兩眼,然後指著其中一個說:那個墳頭上長著豬籠草的就是。


    這時候,人群中有人笑了一聲:墳頭上長滿了草,也難怪他不安生。


    豬太太大為尷尬。


    姚媒婆指著那些人說:都別鬧啊。定定神,別害怕,別輕佻。一定要有定力,不然的話,一會鬼上身了,可是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這句話一說出來,眾人悚然動容,個別的甚至開始站軍姿。一派眼觀鼻,鼻觀心,道貌岸然的樣子。


    我趴在樹上向下望,隻見縱橫交錯的手電光中,這些人就像是泥塑的一樣,頗有些美術課本上兵馬俑的感覺。


    姚媒婆左右看了看,然後說了句:黨員第一排。二十歲到三十歲的第二排,其餘的第三排。


    村長不樂意了:憑啥黨員第一排?


    姚媒婆很肯定的說:因為黨員有定力,不容易被鬼侵擾。


    村長袖子一甩:放屁。老漢五十一了,我要站最後一排。


    村長一走,其餘的村幹部也往後麵溜。


    姚媒婆不高興了:你們怎麽回事?鬼這東西,你越害怕,它就越猖狂,你要是不信,它反而拿你沒轍。就像是蒼蠅叮雞蛋,你沒有縫它有什麽辦法?你們這幾個黨員正是咱們的頂梁柱,怎麽能往後邊去呢?


    村長瞪瞪眼,噎的說不出話來。


    其實今天晚上村長能來,純粹是出於看熱鬧的目的,不然的話,他五十多歲了也不可能跟著這些小夥子來捉鬼。沒想到來了就被姚媒婆抓了排頭兵,頓時不幹了。


    村長很無奈的好言相勸:姚老太太,鄉裏鄉親的,別整我啊。


    姚媒婆安撫村長:你放心,咱們這麽多人,有什麽髒東西也得掂量掂量。


    村長撓撓謝了頂的禿頭:我都這麽大歲數了,幹嘛非讓我在前麵啊?


    村長正在和姚媒婆糾纏不清,這時候,文闖忽然輕輕喊了一聲:奶奶,他有動靜。


    文闖這一嗓子一喊出來,人群中像是炸了鍋,眾人雖然什麽都還沒有看到。但是人頭攢動,看起來個個想逃。


    這時候,姚媒婆大喊:別動,定住神。誰定不住誰倒黴。


    一時間這些人全都不敢動了。


    我在樹上看的緊張無比,不錯眼珠的盯著圈裏麵。


    我媽和豬太太不能進去,也看不到,緊張的問我情況。


    我哪有心思回答她們。問三句答不了一句,一直哼哼哈哈。


    隻見墳頭上的豬籠草動了動。我的心也跟著豬籠草動了動。


    大夥全都緊張地看著那裏,數十把手電把墳頭照的亮如白晝。


    然而,過了很久,始終沒有什麽動靜。越沒有動靜,人也就越緊張。


    我看看周圍,全是一人多高的苞穀。黑乎乎的,靜悄悄的。夜風吹過來,苞穀葉嘩啦啦的響,似乎有人在裏麵走。


    我有點害怕,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這裏太安靜了,安靜到沒有人說話。


    忽然,村長輕輕說了句:什麽東西在我腳上爬?


    然後,他的手電向下。在地上照來照去。過了一會,他驚呼一聲:蛇。


    隨後,他伸手,像是把什麽東西遠遠地拋了出去。


    村長的舉動帶動了大多數的人,人群中一陣騷亂,開始有不少人高呼蠍子蜈蚣。然後紛紛伸手在地上摸來摸去。


    我在樹上看的分明,後背上一陣陣的冒冷氣:這些人手裏分明什麽都沒有,臉上卻帶著恐懼的表情,不停的做著扔的動作。


    文闖和姚媒婆被我爸護在身後,也是一臉驚恐地盯著眾人。


    忽然,我看見我爸拿手電照了照自己的褲腿,隨即彎下腰去。


    我驚恐的大叫:爸,別動,是幻覺。


    我爸驚詫得抬頭看了我一眼。隨即,我看見他的目光變得很驚恐,邁步就要向我這邊走來,但是被姚媒婆和文闖死死拉住。我心想:壞了,我爸看見我湊熱鬧爬樹,怕是要來揍我了。


    我爸被人死死拉著,還是要往我這邊衝,嘴裏喊著:天下別怕,我來救你!


    姚媒婆死死拉著我爸,說:天下爸,千萬不能出去這個圈,這都是假的,是它騙你出去的。你一出去,這個圈有了缺口,它可就跑啦。你不能過去啊。


    這時候,村長也扭頭看向我,忽然一跤跌倒,聲音都變了,指著我說:天。。。天下,你後麵是誰?


    我嚇得一哆嗦,連忙回頭,發現身後是一根粗樹枝,除此之外什麽東西也沒有。


    但是現在那些村民全都不錯眼珠的看著我,個個緊張無比。


    我心裏沒底,連動也不敢動,趴在樹上輕輕的喊:文闖?


    文闖在拚命的拉著我爸,根本沒工夫理我。


    我想從樹上爬下來,奈何兩腿打哆嗦。我隻好抱緊了樹幹,不然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


    正在緊張的不知所措的時候,我聽見我媽聲音打哆嗦:天下,他們這都是怎麽了?


    我也哆哆嗦嗦:媽,你看看我身子後麵有東西沒?


    我媽和豬太太早就已經嚇得腿軟了,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又是害怕,又是擔心的衝我身後望了望:沒,沒有啊。


    雖然得到了我媽的肯定答複,但是我仍然不放心,一遍遍的回頭,恨不得後腦勺上也長兩隻眼。


    正在僵持不下的時候,忽然一陣狂風吹過來。


    我暗叫一聲不好,想從樹上溜下來,但是風裹著土,一秒鍾的工夫就把我的眼睛迷住了。


    等我再揉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一個人指著村長,一臉的驚恐。


    村長也是一臉的緊張,問道:三悶,你想幹嘛?


    三悶哆哆嗦嗦:村長,剛才刮風的時候,我看見它上了你身上了。我看的清清楚楚。大家快跑啊,村長被上身了!


    三悶這話一出口,眾人猛地退了一步,把村長給孤立了。大家想跑,無奈又想到姚媒婆之前的囑咐,怕第一個跑了倒黴的就是自己。這個圈已經危在旦夕了,再有點風吹草動就圍不住了。


    村長又是驚恐又是生氣:三悶,你小子說什麽胡話呢?


    三悶不說話,隻是兩腿打哆嗦,一步步地後退,看起來像是隨時要逃跑。


    村長又呲牙咧嘴得衝眾人比劃:你們看看我是被上了身嗎?你們仔細看看。來,你看。


    村長隨手要抓一個人,但是那人跌跌撞撞的逃開了。


    這時候,三悶扯著嗓子喊了一聲:鬼啊。村長被上身了。對眾人使勁的推搡,向外麵逃去。


    這時候,文闖忽然大喊:三悶,抓住三悶。


    眾人呼啦一下,把三悶圍住了。


    三悶驚恐的看著眾人:你們瘋了嗎?村長要吃人啦,還不快跑?


    大夥也全都不明白怎麽回事,紛紛狐疑得看著文闖。而且有意無意得躲著村長。


    村長還坐在地上喘氣,一句話說不出來。


    三悶先是不滿的抱怨,漸漸地火氣上來,開始叫罵。等到後來,甚至開始歇斯底裏,像瘋了一樣對眾人撕扯。


    大家的圈子猛地擴大了一圈,紛紛躲閃。


    三悶鬧騰了一會,忽然臉色一變。聲音也變了調子,指著姚媒婆說:你要趕盡殺絕嗎?


    姚媒婆咳嗽了一聲:我要是真想對付你,就改在白天來了。你想想頭上頂著大太陽。又被幾十個陽氣正旺的小夥子給圍住,你受得了嗎?


    三悶像是很痛苦似得,不斷地抓自己的臉。很快,那張臉上就血肉模糊,看起來很是恐怖。


    姚媒婆氣定神閑:大侄子,你還是收手吧。被陽氣蒸的這麽痛苦,何必呢?


    麻子著急找到傻西,在圈外高喊:是啊,你趕快把傻西交出來,咱們還是朋友多好。


    三悶聽見麻子的聲音,忽然身子猛地撞過去,把人群撞得東倒西歪,然後他從人群中一伸手,準確地抓住木夯的衣服,把她拉了進來。


    我心想:壞了,現在麻子上了木夯的身,這兩個惡鬼要是鬧騰起來,木夯不知道得給人禍害成什麽樣。


    正在著急的時候,一束強光從外麵路上照進來,就緊接著,我聽見豬先生的聲音:木夯呢?我找到車了,走,咱們看病去。隨即,我聽見苞穀嘩啦啦的響,豬先生走進來了。


    三悶被人圍在中間,手裏緊抓著麻子。不時地找機會跑出去。


    正在這時候,豬先生走過來了,一看這個場麵,驚詫莫名:你們在幹嘛?三悶,你抓著我們家木夯幹嘛?


    三悶聲音忽然變得十分無辜:豬先生,他們說木夯瘋了,要活埋。


    豬先生乍一聽見這消息,也不辨真假,拚了命就要擠進來,即使有眾人大聲嗬斥,也已經來不及了。


    正是亂作一團的時候,三悶瞅準機會,生生從人堆裏擠了出來。隨後,身子委頓在地。一動不動了。


    我覺得周圍溫度猛地一降,然後一陣旋風把苞穀刮得東倒西歪。遠遠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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