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也笑道:“怪不得聽人說“施恩不圖報”,照你這麽一解釋,原來圖報的不是恩,倒成了仇了。”


    道士笑道:“自願報恩,當然沒有什麽。如果被人用往日的恩情鎖住,差遣做事,那不就是被人害了嗎?”


    道士一邊說這話,一邊坐在地上運氣打坐,等他們兩個談論完的時候。道士的臉色已經由蒼白轉為紅潤了。


    他說道:“我要開始了。”然後,就從懷裏麵取出一支小小的毛筆來,在那茶杯中略微蘸了一蘸,筆走龍蛇,在魚符上寫了幾個字。


    這幾個字寫完之後,道觀中馬上起了一陣狂風。


    呂先生歎道:“死符的威力,果然非同尋常。我活了這麽大,隻聽過死符的名號,從來沒有真正見識過,今天在你父親的夢中,也算是開眼了。”


    道士寫好了死符之後,就從懷裏麵取出來了黃紙包。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兩根頭發來,貼在了死符背後。


    這張符咒像是有靈性一樣,馬上將頭發黏在上麵,即使是拽也拽不下來了。


    與此同時,那狂風慢慢的聚龍成一陣旋風,隻是繞著我的屍首打轉。可是奇怪的是,無論風刮得多大,飛沙走石,衣袖亂飛,可是那三支蠟燭上的火苗,連晃也不晃一下。


    道士長舒了一口氣,說道:“第一個死。”


    隨後,他蘸了蘸筆,寫了下去。他寫的很慢,一邊寫,一邊偷眼看著蠟燭的火光。


    隨著筆畫的增多,那燭光也在慢慢的變淡,很快,縮成了隻有綠豆大小。


    我爸連忙抓過仍在旁邊的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滴了進去。


    蠟燭得了這鮮血,又慢慢的亮起來了。


    道士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第二個死。”


    我爸捏著手指,一直在伺機放血。


    等寫到第四個死的時候,燭光忽然亂晃起來。我爸連忙去滴血,可是哪裏還擠得出來?我看見他滿臉通紅,眼睛瞪的老大,顯然是急了。


    眼看那燭光縮成了綠豆大的一點,已經漸漸地離了燈芯,馬上就要滅掉了。


    我爸忽然噗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這一下,真的是急火攻心。他這一口血噴出來之後,就向後一仰,躺在了地上。


    蠟燭得了這口血,火苗猛地竄了上去。然後忽然又暗淡下來。


    道士把符咒收起來,說道:“罷了,罷了。寫了四個死字,也夠多了。”


    我爸麵色蒼白,垂頭喪氣的說道:“如果能有更多的血就好了。”


    道士微笑著說道:“你能擠出四次血來,已經很不容易了。普通人能有兩滴就很不容易了,你以為這是在醫院裏麵獻血嗎。”


    我爸問道:“這麽說,他隻能再活四十年了嗎?”


    道士笑道:“那也未必。這中間還有很多可能呢。”


    我爸喜道:“都有什麽可能?”


    道士笑道:“比如,有人把符咒毀了,或者把上麵的頭發剔下來,那麽他連四十年都沒有了。”


    第1267章八字


    我一聽這話,身上頓時起了一層冷汗。照這道士的說法,我現在就得死了不成?


    我扭頭看了看呂先生,然而呂先生卻不肯多說,隻是瞅著我嘿嘿的冷笑。


    偏偏我爸根本沒想到,幾十年後我真會應了這句話,所以也沒有細問。隻是著急的問道:“那麽有沒有益壽延年的辦法?”


    道士想了一會,說道:“四十年後的事,誰能知道呢?人這一生當中,有無數的奇遇。況且你這個兒子要學道術,這是老天爺定準了的。無論你願不願意,無論他願不願意,都改變不了,這不過是早早晚晚的事了。”


    他想了一會,說道:“四十年的時間也不短了,無論是什麽奇遇,他都應該得到了。那時候,筋強骨壯,即使魂魄蘇醒了也沒有什麽。就算他平平安安活到四十歲,什麽也沒有做。你到時候提醒他一句,讓他找個道觀,拜個名師,學上幾年也就行了。”


    我爸點了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我聽到這裏,也放心了。我對呂先生說道:“照這麽說的話,咱們把頭發破壞掉了,我卻還沒有死,全是因為我跟著你學了道術?”


    呂先生笑道:“不然你以為是什麽原因?趙莽,你可得好好謝謝我,我可是救了你一命。”


    我笑了笑,說道:“本來沒有你弄壞了符咒,我也死不了啊。”


    道士捧著那張魚符放到了棺材壁上,外麵蒙上紙,然後又用漿糊仔細地抹了一遍。弄完了這個,他才吩咐我爸,說道:“把棺材蓋蓋好,回去好好密封了,葬在墓地裏麵。至於這孩子,天亮之前就會醒了。”


    我爸奇道:“既然這孩子沒事,幹嘛還要把魂魄葬了?”


    道士微微一笑,說道:“這張死符威力很大,一旦和這孩子有了牽連。那他就算是一個死人了。既然是這樣,就應該將他埋在地下。權當他是一個死人。”


    我爸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道士有拍了拍我的肉身,說道:“天地都以為這孩子死了。那麽他也應該換一個身份。”


    道士說到這裏,又轉身從銅香爐中舀出來了半盞血水,喂到了我的嘴裏麵。


    我這時候雖然還沒有醒過來,但是已經有了心跳呼吸,居然下意識的把那盞血水喝下去了。


    這一幕讓我惡心的了不得,我叫道:“這道士給我下了什麽蠱術?”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他這是救你呢。”


    果然,道士向我爸說道:“我這銅香爐裏麵的血水,有男有女,有人有獸。經過煉化之後混在一塊,即使是得道高人都區分不出來。這孩子飲了我半盞血,生辰八字,麵相命數,就都成了迷了,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也沒有人能夠看出來他是誰。”


    我爸笑道:“這等於說,他是一個新的人了?像是整了容一樣?”


    道士微笑著說道:“這話倒也差不多。從此以後,這孩子的生辰八字可就改了。魂魄還是那個魂魄,肉身還是那個肉身,隻不過,在神鬼的眼中,他卻像是換了一張臉一樣,怎麽也認不出來了。”


    我爸笑道:“這樣還不好?我們凡人能認出來就行了,誰願意和神鬼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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