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天還沒有黑下來。而我背著大刀向郊外走去。


    呂先生囑咐我找一個安全點的地方,免得被車撞了。我決定去農田。這裏很開闊,沒有建築物遮擋月光,而且不會有車衝我開過來。


    這裏唯一的不足就是太荒涼。風在曠野中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小鬼在嗚咽一樣,讓人毛骨悚然。


    我回頭看了看槐城,看見那一排排的路燈仍然亮著,它們就在我不遠的地方。


    看見路燈之後,我的心漸漸的安穩下來了。我閉上眼睛,開始打坐練氣,對月吐納。


    開始的時候,我的注意力總是圍繞在風聲上麵。我把風聲想象成了小鬼。它們落在我肩膀上,對著我的耳朵呼喊著。


    再後來的時候,我的心一點一點的空寂起來。我聽不到那聲音了。我聞到泥土的香味。


    田野被太陽烤了一天,晚上的時候,味道隨著熱氣蒸騰上來。我雖然看不到,但是我腦海中形成了一幅畫麵:熱氣慢慢的飄起來,然後凝結成水滴,它們在田野中形成了半人高的薄霧。而我盤著腿,就坐在這薄霧當中,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我又達到了那種物我兩忘的境界,這種感覺真舒服啊。


    我沉浸在其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我聽到一陣呼痛聲,好像有人在我身子下麵,正在求救。


    我心裏麵念叨著:“心魔,這都是心魔。別想算計我。”


    過了一會,有人推了推我,說道:“哎哎哎,兄弟,你怎麽睡著了?”


    我打了個機靈,醒了過來。


    我坐在一輛卡車的駕駛室裏麵。坐在我旁邊的是一個中年漢子。他正在開車,一邊開,一邊笑眯眯的說道:“兄弟,你困了?”


    我漫不經心的回答著:“是啊,我困了。”


    隨後,我心裏麵一陣迷糊:“我記得我好像在打坐啊,怎麽一睜眼,到了卡車上麵?”


    我想不明白這個問題,於是小聲的嘀咕了兩句。而這話被司機聽到了。他笑道:“兄弟,你忘了?是你攔住了我的車,讓我帶你走一程。”


    我揉了揉太陽穴,說道:“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我的腦子裏麵出現了一幅畫麵,我確實站在路邊攔車來著。可是,我為什麽要攔車?我這是要去哪?


    司機聽了我的問題之後,神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後用冷冰冰的聲音說道:“你要回家。”


    第1049章隻有一條路


    司機的神情和語調都古怪之極,把我嚇得一哆嗦。


    我伸手就摸了摸背後的大刀。還好,刀還在。


    不知道是因為看見我摸刀了,還是怎麽回事。司機有些委屈的說道:“兄弟,是你自己說的啊,要回家。”


    我晃了晃腦袋,好像確實有這麽回事。我能記得這幾個動作。比如我抓著卡車上的把手爬上來,對司機說我要回家。


    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住了,我冤枉你了。”


    司機笑了笑,說道:“有什麽冤枉不冤枉的?大家都出門在外。能幫襯一下就幫襯一下。”


    我點了點頭,讚道:“你倒是好心。”


    隨後,我又敲了敲腦袋,暗暗地想道:“好端端的,我為什麽要回家?即使是想破頭,我也想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呂先生和薛倩呢?他們兩個沒有送我嗎?我現在惹了一身麻煩,怎麽敢輕易回家?”


    我又問那司機:“我有沒有說過,我為什麽要回家?”


    司機想了一會,說道:“好像說了。你說葉落歸根什麽的。”


    我聽見“葉落歸根”四個字,臉上的肉抽了抽。我怎麽用了這麽晦氣的字眼?聽起來像是要把我運回去安葬似得。


    我接著再問司機問題。那司機就不怎麽知道了。看來他對我的了解也很少。我確實是半路上攔車上來的。


    我把腦袋靠在座椅上,微閉著眼睛想了起來:“事情有點不對勁。我打坐運氣的時候,挑了一處農田。這農田距離道路很遠。距離能夠行駛大卡車的公路就更遠了。從打坐到攔車,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似乎失去這一段記憶了。”


    我敲了敲腦袋,心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要連夜攔車趕回去?葉落歸根,葉落歸根。難道出了什麽意外。我命不久矣,想要死在家裏麵嗎?”


    我想到這裏,心裏麵就有些發毛。


    忽然,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這輛卡車的駕駛室開著燈。有幾個昏黃的小燈將這裏照亮了。我和司機的臉都黃漂漂的。可是汽車的大燈卻沒有開。


    汽車外麵是黑乎乎的。既沒有路燈,也沒有車燈,根本看不見道路,我們不知道在向哪裏行駛,我甚至也不知道周圍有什麽。


    我向司機說道:“你為什麽不開燈?”


    司機指了指頭頂上的小燈,說道:“我這不是開了嗎?”


    我說道:“我指的是,你為什麽不開汽車的大燈?”


    司機淡淡的說道:“為什麽要開大燈?”


    他這幅樣子,簡直古怪極了。


    我把大刀抱在懷裏麵,說道:“你不開大燈,知道在向哪邊走嗎?萬一走錯路了怎麽辦?”


    司機忽然笑起來了:“嘿嘿,嘿嘿……我不會走錯路的。千條路,萬條路。實際上隻有一條路。兄弟,你知道這話的意思嗎?”


    我搖了搖頭:“什麽意思?”


    司機伸手指了指後麵:“車來的地方是生,車前進的地方是死。無論你在世上怎麽折騰,你是達官貴人也好,你是乞丐娼妓也罷,都離不開這條大道。我開不開燈又有什麽關係?反正無論怎麽開都是向著死亡走的。”


    隨後,他笑眯眯地問我:“你猜到這條路叫什麽了嗎?”


    我就是再糊塗,也知道這司機不對勁了。我刀尖對著他。這樣的話,萬一有什麽異狀,我可以馬上把大刀遞出去,給他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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