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歎了口氣,眼睛裏麵含著淚花:“這個唱戲的老板可是大好人呐。知道我愛聽戲,看見我聽得入迷。於是和我約好了,晚上的時候給我加一場,讓我看個夠。”


    我揉了揉太陽穴,心想:“誰都有老的時候。我就做做善事吧。希望等我老了之後,也能遇見我這樣的好人。”


    於是我盡量掩飾住心中的不情願,問道:“廟會在什麽地方?距離這裏遠嗎?”


    王老頭喜道:“不遠,不遠,就在前麵。”


    我心想:“把這老頭送到了之後,我就找個地方睡一覺。等他看完了戲,我再把他送回來算了。”想到這裏,我轉身走到床前,把大刀背在身上了。


    然後我向王老頭說道:“廟會在哪?你知道嗎?”


    王老頭說道:“知道,知道。在判官廟。”


    我點了點頭,說道:“那咱們走吧。”


    我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我在槐城住了幾年了。比較大的廟會也有所耳聞。算算日子,判官廟也確實該廟會了。


    據說幾十年前,槐城挖出來了一個石人。這石人一手拿著賬簿,一手拿著毛筆。也不知道是誰,認定了這石人是地府裏麵的判官。於是給他蓋了廟。


    到後來的時候,居然慢慢的形成了廟會。每年到這兩天,都熱鬧非凡。判官廟香火鼎盛,求官求財甚至求子嗣的都去燒香。估計他們早就忘了判官是做什麽的了。


    第1001章壽宴


    現在是晚上,雖然有路燈,但是照樣黑乎乎的。這個時間去判官廟,我總覺得有些陰森。因為無論這座廟蓋得多麽富麗堂皇,終究他是和陰曹地府沾邊的。


    我看了看王老頭,心想:“連他都敢坦然的去判官廟,我怎麽說也是一個道士,也不能太膽小了。今晚上就陪著他走一遭吧。”


    我一直在沉默,而王老頭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說話,所講的,全是他在判官廟聽來的戲文。


    過了一會,他忽然閉口不講了。這種難得的安靜反倒讓我有些不習慣了。我問道:“怎麽了?”


    王老頭有些尷尬的說道:“我忘記路了,判官廟怎麽走來著?”


    我歎了口氣,說道:“你跟我來吧。我知道在哪。”


    我一邊走,一邊在心裏麵想:“看來你找個人陪你一塊去,還真是明智。你自己走的話,確實會迷路。”


    王老頭不用再找路,開始一心一意的和我說話。之前他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自言自語,現在變成了和我的問答。他不住的問我問題。如果我不回答的話,他能一直問下去。


    我隻好哼哼哈哈的應付著他。


    過了一會,王老頭忽然說道:“趙莽,怎麽前兩天你不去看我?”


    我打了個哈欠,說道:“前兩天我病了,臥床不起。根本沒有辦法去看你。”


    王老頭惋惜的說道:“你病了嗎?那可真是可惜了。前兩天我過生日,熱鬧得很。”


    我漫不經心地答應了一聲,心想:“前兩天我正在和魏征較勁呢。僥幸活下來已經不容易了,哪裏有心情參加你的壽宴。”


    說到壽宴,我心中忽然一陣疑惑:“我記得去年王老頭過壽的時候,曾經請我去過一次。當時的情景我記得清清楚楚。大家坐在客廳裏麵,裹著棉襖,冷得直搓手。”


    我看了看王老頭,奇怪的說道:“你的生日不是在冬天嗎?怎麽忽然要在夏天辦壽宴了?”


    王老頭的眼神一片茫然,過了一會,他說道:“我兒子好像提了一句。說我以後的生日改了。不在冬天過了,改成在夏天過了。”


    我聽得好笑,心想:“這個不孝子,老爹的生日也能隨便改嗎?”


    長夜漫漫,王老頭年紀大了,步子很緩。估計我們還要再走一會才能到判官廟。與其聽他嘮叨家長裏短,不如我主動和他說一些感興趣的事。


    於是我笑著問道:“你兒子為什麽改你的生日?嫌冬天過生日太冷嗎?”


    王老頭皺著眉頭,像是在仔細地思考。


    我看的有些於心不忍,勸道:“你別想了,回頭該頭疼了。”


    王老頭撓了撓短短的白發,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那天突然就給我過生日,也沒有征求我的同意。本來我挺生氣的。不過,那天來了很多客人,熱熱鬧鬧的,比我以往過生日要熱鬧十倍。所以我就不生氣了。”


    我聽見王老頭這麽說,心中忽然有些疑惑:“你這生日,我怎麽總覺得怪怪的?”


    王老頭忽然抬頭看了看我:“那天我在門口等了很久,始終沒有看到你。哎,真是失望。我年紀大了,有很多兒孫都不認得了。咱們兩個經常見麵,我能認出你來,早就把你當成好朋友了。”


    我幹笑了兩聲,說道:“那我可多謝你了。”


    王老頭點了點頭,說道:“生日那天,我兒子找人熬了大鍋飯。大家熱熱鬧鬧的,坐在一塊吃了。哎,這個場麵多少年沒見了?隻有我小時候才吃過這種飯,那時候還沒有分家。各房都在一塊住著……”


    王老頭陷入到了回憶中,而我聽得直皺眉。槐城再不發達,也不至於用大鍋飯當壽宴,這也太敷衍了。


    王老頭砸了咂嘴,像是炫耀一樣,衝我說道:“那天不僅僅有親戚,鄰居們都來了。都是來給我拜壽的。不過唯獨少了你。那些親朋好友,從大門口遠遠地進來,就給我磕頭拜壽。然後送上禮物。”


    王老頭說的手舞足蹈:“這禮物可多了去了。有黃色的金元寶,有白色的銀元。有過冬的棉衣服,有夏天的空調。哎呦,把屋子都裝滿了。我一個勁的說,別送了,別送了,屋子裏麵裝不下了。可是這些親戚們熱情啊,都不聽我的,還在往上摞。”


    “那些金元寶從地麵上摞到了房頂上,我真怕它忽然倒了,砸到我的頭上。那屋子裏麵有七八個電視,十來個空調。哎呦,怎麽可能用的了這麽多。”


    我聽得好笑:“看來王老頭是真的糊塗了。王侯將相過生日,大概也就這麽大排場了吧?金元寶摞到房頂上,這得多奢侈?估計是他把自己的生日,和聽來的戲文弄混了。”


    我剛剛想到這裏,就聽見王老頭接著說道:“不過說起來,還是我的女兒和我最親。你猜猜她送我什麽了?”


    我順著他的意思,問道:“送你什麽了?”


    王老頭得意洋洋的說道:“送我一輛小轎車。”


    我有些吃驚的說道:“送你轎車?”王老頭的女兒我沒有見過。我們兩個做鄰居一年有餘,從來沒見過他的女兒來看他,所以我覺得她算不上孝女。不過,我吃驚的不是她出手闊綽送汽車,而是王老頭這麽大歲數了,能開車嗎?


    王老頭對我吃驚的樣子感到很滿意,他笑了笑,說道:“不光送了汽車,還有別的呢。”


    我挑了挑眉毛:“還有?”


    王老頭嘿嘿笑了一聲:“還有一套大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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