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麵冷笑了一聲,說道:“誰救誰還說不定呢。這老道士,也太不自量力了。”


    我緊緊地攥著右手,那裏有一個呂字。我心裏默默地念叨:“如果我有本事了,也會去救你的。”


    馬麵推了我一把:“別磨蹭了,好好享受享受吧。你這一去,不知道幾千幾萬年呢。”


    我一聽這句話,遍體冰涼。幾千幾萬年,什麽意思?這簡直是生生世世都要受罰了。


    我被他推得身子一趔趄,掉進了屋子裏麵。


    屋子裏麵是一片黑暗。我摸索著走了兩步。忽然,一腳踩空,墜入到萬丈懸崖之下。


    我努力地睜開眼,可是周圍是灰蒙蒙的一片。


    不久之後,我感覺身子一涼。我出現在一間破草屋中。


    我睜開眼,向周圍看了看。馬上就明白了。我已經轉世了。


    這一家很貧困,貧困到連家徒四壁都算不上。這裏,隻不過是一間破草棚子罷了。


    我閉上眼睛,在心裏麵冷笑了一聲:“如果這就是輪回之苦的話。我倒不怕。我有知識,有頭腦,隻要努力,想要過上好日子,應該不難。”


    我剛剛想到這裏。忽然聽到旁邊有狼吞虎咽的聲音。我看見有人給了旁邊的女人一碗飯。她正在狼吞虎咽。看樣子,已經餓極了。


    我看了看她,衣衫襤褸,皮包著骨頭。她應該就是我這一世的生身之母了。


    我剛剛想到這裏,就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抱我的人是一個男人,衣衫華麗,滿麵紅光。他將我交給身後的人,說道:“再去找找,今天的任務,是五十個。”


    我忽然明白了。我被人賣了。我的價格,是一碗雜糧飯。


    我緊閉著眼睛,想道:“看來這一世的身世夠淒慘的。”


    一路顛簸,我最終被帶到了一間木屋中。這裏有很多嬰兒。哭鬧不休。


    我的魂魄很強大,仍然記得前世的事情,可是這身體畢竟還很幼小。所以接下來的日子,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


    有時候醒過來,我會思考這裏是什麽地方。從我們住的屋子、吃的食物和周圍的環境來看。這裏很可能是一個窮山溝。我很有可能是被人販子給買走了。


    我攤開手,看見手心裏麵一塊紅色的疤痕。這疤痕出生的時候就有,有些模糊的組成了一個呂字。


    我心裏想起呂先生的話來:我們兩個有緣。在這浮浮沉沉的輪回之中,一定要互相扶持。爭取早日逃出去。


    我歎了口氣,心想:“芸芸眾生,我又去哪裏找他呢?”


    我計算著日子,可是這日子平淡如水,實在沒有什麽可計算的。彈指一瞬間,已經六年過去了。


    而我,也已經看遍了這裏。


    確實是在深山之中,從六歲那年開始,我們就被迫做苦工,整天背石頭。隨著年齡的增長,石塊也越來越大。


    期間,我曾經無數次的想要逃跑,但是都被抓了回來,打的遍體鱗傷。這種繁重的勞動,一直到了二十歲那年。我開始感覺到人生的痛苦了,但是我仍然對馬麵的話不服氣:所謂的輪回之苦,恐怕有些名不副實。或者換而言之,有些誇大其詞。


    第323章叛亂


    二十歲的時候,我的世界是一條山溝。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從山溝的東麵背石頭,再背到山溝的西麵。我的同伴都是在這裏長大的嬰兒,他們的身世和我一樣,出生的時候就被賣了。


    這些人有老有少。老的六七十歲,少的是剛送來的嬰兒。我曾經向最老的老人打聽過山外麵的情況,他們全都搖頭,表示從來沒有出去過,這一生,都在這裏背石頭。


    看來,這些人販子,買嬰兒采石的勾當不知道進行了多少年。


    我們沒有沒有上過學,除了我之外,誰也不認識字。我們不知道現在是什麽年月,不知道山外的情況。


    有時候我想,恐怕外麵複辟帝製了我也不知道。


    很明顯,我們是一群奴隸,每天的工作就是幹活。看管我們的人被稱為頭目。他們同所有教科書上描述的一樣,是一群窮凶極惡的主。


    最近,和我最熟絡的是人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他的名字叫麻繩。


    我之所以和這老人湊到一塊去,完全是隨機分配的結果。


    采石奴隻有不到一百人,但是這一百人也自發地形成了一個小社會。這個社會中不斷有嬰兒進來,不斷有老人死去,在更替中,也有了它的傳統。


    這傳統就是,年輕人要幫著老人,能拉一把就拉一把,能幫忙背一次石頭就背一次。我們這些年輕人都默默地接受了這個傳統,因為這傳統許諾我們,等我們老了,也會享受這樣的待遇。


    而我分到的老人就是麻繩,時髦的說,我們結成了互助小組。


    那天晚上,我們兩個坐到了一塊。麻繩將他碗裏的雜糧飯分給我一半,說道:“人老了,吃不了這麽許多。年輕人飯量大,多吃一點沒有壞處。”


    我到了一聲謝,就默默地吃飯。我沒有表現的太感激。因為我知道,現在多吃的每一口飯,都代表了明天多背的一塊石頭。


    麻繩問我;“年輕人,你給自己取了什麽名字?”


    我一愣,隨後就明白了:我們這些人無父無母,自然是自己給自己取名字了。


    我想了想,說道:“我叫趙莽。”


    我說出這兩個字來的時候,眼淚就忍不住下來了。我在這裏已經二十年了。就算明天逃出去,尋路回到家鄉。雙親也已經老邁了。就算和他們相認,他們還認得我嗎?


    我現在回到槐城,還能找到薛倩嗎?他背上的鍾馗紋身怎麽樣了?


    呂先生呢?我攤開手掌看了看。手掌上麵布滿了厚厚的繭子,可是那紅色的呂字,卻始終沒有磨滅。我的心裏麵想著:我們兩個有緣,在這輪回中注定要相見,可是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多少世。


    我正想的出神,麻繩卻一臉驚慌的對我說道:“年輕人,你這名字很不錯啊。聽起來,像是首領那種貴人。”


    我愣了一下:“首領?”


    麻繩點點頭:“我十歲的時候,首領來過一次。四十歲的時候,首領又來了一次,不過這時候,老首領已經死了,來的是他的兒子。今年我七十多了,首領恐怕又快要來了。”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空亡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西弗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西弗斯並收藏空亡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