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畏懼的看了看周圍的僧人,然後慢慢地走過去了。


    辨機問我:“我的弟子說,你是我的魔障,專門來破壞我的修行。你自己怎麽說?”


    我愣了一下,然後隨口問道:“什麽是魔障?”


    這話出自本心,並非作偽。辨機聽了之後,倒愣了一下,然後他點點頭,說道:“坦坦蕩蕩,很好。”


    隨後,他又問道:“你知不知道,請你來的是什麽人?”


    我撓撓頭,說道:“不知道,我隻知道她是一位公主。”然後我顛三倒四的,把從紅衣女子那裏聽來的事,詳詳細細的講了一遍。


    辨機站了起來,說道:“我知道了,多謝小施主。”


    然後他擺擺手,說道:“你們都過來吧。”


    那些僧人圍了過來,行了一禮,齊聲叫道:“師父。”


    辨機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說道:“你們不要叫我師父了,我並非你們的師父。”


    那些僧人大驚失色,紛紛說道:“師父,為什麽忽然這麽說?”


    辨機說道:“這些小施主,並非是我的魔障。他的眼神很陌生,與我沒有半點關聯。你們也不必瞞我了。我並沒有成佛。那些往事,我也已經記起來了一些。”


    僧人們麵麵相覷,有些不知所措了。


    辨機站在台階邊緣,向下望了望,說道:“咱們有多少年,沒有下過這高台了?”


    眾僧人猶豫的回答道:“已經很多年了。我們也記不清楚了。”


    辨機歎了口氣,說道:“辛苦你們了,這麽多年來在這個地方陪著我。”


    僧人們麵麵相覷,誰也不說話。


    辨機說道:“你們給我講講,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是怎麽被關到這幅畫中的,你們又是怎麽來的?”


    他們幾個又重新坐回到蒲團上麵。隻不過,講述的變成了弟子,聆聽的變成了師父。而他們講述的內容也不再是深奧的經文,而是世俗中的故事。


    我坐在最後麵,聽得津津有味。


    據這些僧人說。當年辨機被判了腰斬之刑,他的師父協同番僧,連夜將他的魂魄封在了這幅畫裏麵。


    這個過程,很像紅衣女子逼著劉局長畫魂,辨機同樣的毫不知情,魂魄就來到了這個地方。


    辨機的師父當真對他頗為器重,於是在選了幾位意誌堅定的僧人,要他們同辨機一同進入畫中,助他修行。這些僧人聽說有這樣一處不受塵世紛擾,沒有輪回之苦的好去處,自然個個應允,歡天喜地的來這裏修行。


    這些人哄得辨機以為自己在一處隱秘的世外桃源。於是整日研習經文,不問世事,他們幾個的水平也確實在不斷地提高。到後來,這些人見辨機舌燦蓮花,深通佛理,無不佩服。幹脆尊他為佛了。


    辨機聽完眾僧人的講述之後,重重的歎了口氣,說道:“恩師一番美意,恐怕倒害了我。”


    然後他向我招了招手,說道:“小兄弟,我跟你走。”


    眾僧人一聽這話,頓時嚇了一跳,然後說道:“師父,你不能走。你一旦走了,這千年來的修行,全都毀了。”


    辨機笑了笑,說道:“幾位難道還沒有看明白嗎?我們在這裏學了千年的經文,自以為已經大徹大悟了。可是今天這位小兄弟,三言兩語就把這裏攪得天翻地覆。”


    “你們雖然尊我為佛,但是想必自己也知道,我這個佛隻不過是水中明月罷了。風平浪靜的時候,還可以以假亂真,如果真有一顆石子落在水裏麵,月亮馬上就碎了。”


    說道這裏,他指了指我:“這位小兄弟,就是那顆石子。”


    然後他向僧人們拱了拱手,就拉著我向前走了。


    我們走到台階的邊緣。向下麵望了望。台階一直向下延伸,被雲層淹沒了。


    我扭頭看了看他,說道:“咱們怎麽出去?下麵是白茫茫的雲彩,什麽東西也沒有。我就是從哪裏來的。”


    辨機微笑道:“既然是從那裏來的,我們自然要從那裏去了。”


    我點了點頭:“你知道路就行,咱們走吧。”


    然後,我就小心的下台階。沒想到,我剛剛下了一步,就聽到身後響起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小施主,得罪了。”


    我正要回頭,就感覺有人在我背後推了一把。我的身子一趔趄,就掉了下來。


    一瞬間,那些台階像是全都不見了。我的身子直直的向下掉落,身下像是無邊的深淵,永遠也到不了盡頭一樣。


    我正在惶急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高聲的喊道:“趙莽。”


    我猛地打了個哆嗦,緊接著,眼前的世界支離破碎了。我睜開眼睛,發現我直挺挺的站在地上,眼睛正在盯著麵前的那幅畫。


    畫中的佛祖已經不見了。而那幾個僧人,卻仍舊做出一副聽經的樣子,望著空空的蓮花座。


    這時候,有人拍了拍我的後腦勺,小聲說道:“趙莽,回過神來了嗎?”


    我扭頭,看見呂先生正一臉笑意的站在我身邊。


    我始終沒有忘記,我剛被他坑了一次,所以臉色一變,就要發火,然而,呂先生卻神秘的指了指屋子正中央,說道:“不要輕舉妄動。”


    這時候我才想起來,屋子裏麵還有別人。


    紅衣女子站在地上,像是有些發呆。而辨機則站在他麵前,一臉笑容。他們兩個就這樣站著,誰也沒有說話。


    我看了看房間四個角落燃燒著的蠟燭,似乎並沒有變短。


    我有些奇怪的問呂先生:“我剛才,在畫裏麵呆了多久?”


    呂先生說道:“一瞬間。你剛剛進去,幾秒鍾之後,房間裏麵陰氣大盛,辨機就從畫裏麵走出來了。”


    然後他小聲的問我:“你在裏麵都看到什麽了?怎麽這麽快就把他說服了?你是怎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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