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蘇發現,包括人在內的高級智慧生物,有時候非常難以理解。


    在踏上修煉之路以前,他總是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高來高去,無所不知,心中一動便曉天下事。


    可是,真的有一天,一去億萬裏,推窗觀葉落而知天機的時候,卻又喜歡上了步行的閑適,以及麵對某種未知時,因為敬畏而產生的喜悅。


    此時的洪荒,別說那些頂尖大能者尚未證道成聖,便是證道成了聖人,也做不到算無遺策。


    除了一個地方,暫時沒人可以完全遮斷天機,也沒有人能夠全能全知全會。


    而每次和這這個地方的人打交道時,卻總讓他有一種意外之感。


    “昊天,見過清風師兄。”


    不周山前,紫霄宮道童昊天,正淡笑著站在那裏拱手行禮道。


    “原來是昊天師弟。今日陽光明媚,正好小酌幾杯。”


    如果方才沒算到昊天會來不周山,但現在卻是心頭多少有數了。


    回到不知山居,便是一整套待客流程下來,昊天童子自覺地坐了下首客席。


    不周山的諸般仙丹靈果,自釀瓊漿玉液都擺了上來,就連人參果也端上來了四枚,一人倆。


    雲蘇沒有拿出蟠桃來,數量太少了,煉丹都不太夠。


    紫霄宮有兩個童子,一個男一女。


    雲蘇隻和昊天打過交道,另外一個女童要高冷許多,但這昊天卻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從長相上來說,此人眉清目秀,麵如冠玉,如果戴上一頂天帝桂冠,或許現在的模樣還不太像日後的天帝,但充當個天界太子是綽綽有餘了。


    這位,多半是要做日後天帝的,如果不出現大的意外,有人強行逆天而行的話。


    這一點,是雲蘇連猜帶算,才慎重得出的結論。


    當然,雲蘇是絕對不會開口泄露絲毫天機的,有些事情,先撩者賤,亂說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昊天自開天以來就跟著鴻鈞老祖,跟腳倒也不複雜,乃是鴻鈞點化了一道開天清氣,而那女童,則是一道濁氣點化。


    從跟腳上來說,不算特別高貴,但也算是不凡,鴻鈞道人的紫霄宮中,又有什麽東西是普通的呢。


    在紫霄宮當差,看起來風光無限,為無數人矚目,在一些人看來,鴻鈞老祖隻要稍微善待一下宮中童子,便有享受不盡的好處。


    真相如何,雲蘇不清楚,隻是覺得鴻鈞老祖未必如常人所想那樣,一個大道無私,大公而無情的鴻鈞老祖,或許才更接近真相。


    所以,凡人眼中那一套規則,在紫霄宮是不適用的,雲蘇沒有刻意討好過誰,更沒有想著天天去紫霄宮老師長老師短的。


    順天而為,逆天難行,這是目前洪荒的一點基本規則。


    “原來這便是人參果,此物在洪荒天地間傳聞已久,卻是托師兄的福,今日才有緣一嚐其味,不愧是天地間第一等的神果。”


    昊天服用了一個人參果,隻覺得渾身舒泰,就連修行都進步了不少,一些平日裏想不通之處,居然也有漸漸明晰的趨勢。


    雲蘇知道,鎮元子是往紫霄宮送過人參果的,隻是昊天童子看來是不曾有緣吃過。


    “一枚果兒連嚐個味兒也不夠,這一枚你便一並收著。”


    雲蘇察覺昊天在吃人參果時,先是有那麽一絲喜悅,接著又有淡淡的惋惜,見他不好意思再吃第二枚人參果,便幹脆主動說話,將那枚送了他。


    昊天自然謝過不提,便小心收了起來。


    接著,昊天又誠摯無比地請教了一些修行中遇到的問題,雲蘇也不誑他,一一解答,樂得做個好人。


    昊天也頗為驚喜,沒想到這位四師兄如此善待自己,連番道謝不提。


    雲蘇每次見昊天,都能察覺到他的實力又強了一絲,看來修行是從未懈怠過。


    酒過三巡,昊天放下了寶盞,道:


    “清風師兄,此番龜道人證道失敗,卻是留下了三件東西。我以老師的太極葫蘆收之回紫霄宮後,老師卻是傳下法旨,令我帶來師兄這裏,讓師兄處置。”


    雲蘇仰口就是一杯酒,細細品味著昊天心頭的話。


    顯然,昊天把三件龜道人遺留的寶物都帶來了。


    但是,鴻鈞老祖並沒有說這三件寶物要如何如何,既沒有說賜給自己,也沒有說讓自己設法鎮壓,反而是處置。


    處置得好,有什麽好處,雲蘇不知道。


    但若是處置得不好,這可就是大禍事了。


    首先,鴻鈞老祖的安排,一旦做不好,那即便鴻鈞老祖不說什麽,不做什麽,但也許災難卻平地而起,天降劫數。


    其次,這三件準聖遺寶上,是足足積攢了二十億年的恐怖生靈之火,雲蘇既不想處置不好讓自己倒黴,更不想讓它泄露出去,禍害了整個洪荒。


    是的,一旦此物失了控製,整個洪荒都會遭殃,有極大可能隻有重開天地才能將它徹底清理幹淨。


    至於煉化三件寶物,雲蘇是想都沒想過。


    如果有可能煉化,或者能尋到破解之法,太上道人會轉身就走?


    “師兄看來已經胸有成竹,不愧是得道極早,位列第四的清風師兄。”


    昊天童子見雲蘇默然不語,以為他心中已有辦法,便鬆了一口氣,不由暗忖連連。


    他負責將三件寶物送到不周山,那就必須把差事辦好,否則,也是有禍事的。


    他哪裏知道,雲蘇對這三件燙手山芋,目前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好在鴻鈞老祖沒有說需要多久處置完。


    “龜道人之物,摻雜了極其恐怖的生靈之火,師兄此番代師處置,日後功成之時怕是連上蒼都會有莫大功德降下啊。”


    昊天拱手奉承了一句。


    “那便借師弟吉言了。”


    雲蘇笑笑,也不多說,送走了昊天童子,回到內室,伸手一劃,眼前便多了三件寶物。


    有些事情就是那麽荒唐,先前從未想過要拿下三件寶物,現在卻都平靜地躺在這裏了,隻是上麵那洶湧的生靈之火,需要雲蘇施法壓製,有點不美。


    這三件東西,是屬狗的,一言不合就要咬人的那種。


    “先放起來吧,一時間哪裏去想辦法處置。”


    什麽是燙手山芋,這就是。


    如果不是對那位鴻鈞老祖有極高的推崇,以及知道他在大道之路上也是一個前行者,而不是在大道終點笑看眾生的終極大佬,雲蘇都會誤會是不是那位老師不想費時費力來處理這東西。


    在雲蘇看來,目前的鴻鈞老祖確實有些事情做不到,比如和自己一起回乾元世界,他就絕對還做不到,那無窮的世界屏障不是開玩笑的。


    甚至,雲蘇都曾經想過,鴻鈞老祖之所以選擇合道,是不是就因為走另外一條路太難太難了。


    但說到處置這龜道人的遺寶,肯定是有辦法的,卻不去做,讓自己來處置,說不定就隱含深意,至於到底是什麽,雲蘇算不到,也懶得去多想了。


    經過反複推衍,如果隻是暫時存放起來,而不想用無上法力時刻去鎮壓的話,倒是有個折中的辦法。


    “月兒,去把小石頭叫來。”


    這三件龜玩意兒,隻有乾坤鼎可以暫時安放,才可以避免時時用法力鎮壓,除此之外,不管是鎮壓在不周山,還是去星空深處,荒海海眼都鎮壓不住了,跑出來一點,就全盤皆輸。


    不多時,剛睡了一大覺的小石頭就哼哼唧唧地來了。


    “咦,老烏龜死了?”


    小石頭看到那三件東西,頓時便一愣,雖然沒有悲傷,但卻顯然很意外。


    雲蘇笑道:“你的眼力不錯,都隻剩下殼了,還能一下就認出了老熟人。”


    一般情況下,說到死亡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但這老龜之死卻是死於問道,連它自己都不後悔,雲蘇也自然不會為它悲哀流淚。


    從老龜的角度來說,那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作為生靈,無論強大與否,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走錯了路。


    “當年老烏龜與你老師便是一邊在龜背上對弈,一邊徜徉混沌,它的道行很高,沒想到居然死了,是被人殺了嗎?”


    小石頭問道。


    “不是,它想要證道混元大羅金仙,成就聖人果位,可惜最終差了一線,然後就死的隻剩下這些東西了。”


    小石頭唏噓道:


    “這老龜當年下棋時,曾說它活了多久多久,走過了多少地方,本仙女聽了不服氣,便和它打賭,說它一定活不過本仙女,沒想到這麽輕易就贏了。


    唉,本仙女實在是太厲害了。”


    “……”


    雲蘇也懶得和這個思維與眾不同的小石頭多說,直接讓她取出乾坤鼎,把三件東西收進去,小心看管,並且告訴她這幾件東西非常霸道,不要去玩弄它們。


    “道長,真的,當年我和老龜打的賭,他真的輸了呀。”


    小石頭一急,也不拿出乾坤鼎,卻急急道。


    雲蘇一怔,忽然意識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你和他打賭,可是約定了輸贏之物?”


    小石頭:“對呀,本仙女才不打沒有把握和沒有彩頭的賭呢。當時還是它占本仙女便宜呢,若是它贏了,我就把自己輸給它,反正它不是喜歡石頭麽,一個變倆湊一對咧。


    若是我贏了嘛,嘿嘿,那石頭便要歸我。”


    “……”


    雲蘇心頭一動,隨即一算,驚訝的發現,這貨居然說的是真的。


    它真的在鴻蒙未開之時,在那大道對弈場中,破天荒和那老烏龜打了一個賭,定下了彩頭。


    這麽說來,真是它贏了,笑到了最後,活到了最後。


    這貨也是夠狠,拿自己打賭。


    偏偏老龜一生所係都在那石頭上,多半也是覺得小石頭不凡,一石一龜最終互相惦記,在鴻鈞老祖的見證下,打了這個賭。


    雲蘇忽然覺得,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麽奇怪,有人一生求索最終一場空,而眼前這貨天天睡覺,什麽也沒做,最終卻贏了打賭。


    “道長?”


    “自己的東西,自己拿。”


    雲蘇眼不見心不煩,這種天天狗屎運的家夥,看著就討厭,等會兒拿捏你在手裏,狠狠揉你幾千次。


    “哼哼,小仙女的大寶貝,歸我咯~”


    小仙女噴出一道神光,朝那石寶一卷,嗖的一下就拖到了麵前,頓時大驚小怪,驚喜連連,玩弄了好一會兒才見到雲蘇一臉嫌棄的樣子。


    “喏,本仙女也不是小氣的人,先借你玩幾百個元會好嘞。唉,本仙女實在是太厲害了,居然能贏了那隻狂妄自大的老龜,咩哈哈哈……”


    小石頭輕輕一碰那石寶,石寶就飛到了雲蘇麵前,世間之事就是這麽怪異,早前太上道人伸手取它時,生靈之火猖狂無比,連三清之首都敢燒。


    然而,此時的石寶上麵卻幹淨的很,一絲一毫生靈之火都沒有。


    這老龜賴以證道的石寶,真是她的了。


    雲蘇不得不承認,這貨真的贏了老龜,最終強勢繼承了它背在背上,逛蕩了無數大世界的證道之寶。


    此物入手時,有一種溫潤如玉的感覺。


    此物現在不管是拿來煉寶,還是觀想修煉,都堪稱無價之寶。


    但畢竟是小石頭的東西,雲蘇拿著玩玩可以,他倒是沒有想過據為己有,哪怕是變相的。


    這東西的神奇之處在於,以雲蘇現在的修為,隨時打出去,就能化作一方大世界,其中有多少妙用,想想就知道了。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雲蘇準備好好觀想一番,從中能夠得到很多感悟,但卻不會重蹈老龜的覆轍,再讓它衍化出生靈,走那條錯誤的世界證道之路。


    小石頭用乾坤鼎收了那龜殼和四條腿,哼哼唧唧正要走,卻被雲蘇一把揪住,狠狠揉捏起來。


    “呀,壞道人,你輕億點點呀。”


    ……


    洪荒的時間,有時候過得很快。


    轉眼,便是八百個洪荒年過去了。


    不周山的一切,都是那麽慢,小石頭有時候一睡就是百十年。葫蘆娃則勤修苦練,實力也在不斷提高。


    相比之下,小月兒的修煉就隨心所欲得多,道場的藏書,有許多都是她可以看的,遇到一些喜歡的,往往百年也翻不完一本。


    這般歲月靜好的日子,也隻有在不周山才有。


    洪荒天地間,八百年間死了何止億萬生靈,便是大能者都隕落了六位,其中大部分都是巫妖二族和西方勢力貢獻的人頭。


    天地間,有一處地方,卻格外特殊。


    “雲台方寸山,明月三星洞。”


    此地,正是那妖族第十太子修煉之地,極為神秘的方寸山,說是三星洞,其實是一個小世界。


    這方寸山上,雖然生靈眾多,但三星洞裏的正式弟子卻隻有陸鴉一人。


    其他的人,都是一些普通的山精靈怪,被那位老祖點化的。


    方寸山的時間,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然而陸鴉卻絲毫都不在意,反而覺得來到了天地間最不可思議的地方。


    這裏與世隔絕,那位老祖隨便教一點什麽,好像就能令他修習無數元會。


    由此,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相比之下,即便是在妖族時,那位最寵愛自己的叔父,在教導自己修行時,也相形見絀太多太多。


    師父先是傳了他一卷《無字天經》,接著又教導了一十八種了不得的神通,每一種都不弱於妖族的鎮族神通,令太子鴉有一種大開眼界的感覺。


    以前,他對妖族的強大還是頗為自信的。


    但自從拜入方寸山後,他才越來越認識到,或許不是妖族太強大了,而是有些人,對妖族太容忍了。


    這數千年方寸山時光,太子鴉潛心修道,心無旁騖,進展神速。


    這一日,太子鴉心有所感,便出了道廬,來到了老祖的修煉之地。


    “徒兒拜見師父。”


    這位自號菩提老祖的世外高人,此時正端坐蒲團之上,笑看著他。


    “徒兒,你可記得進山多久了?”


    “啟稟師父,山中無歲月,徒兒隻知道山中花開花落已有兩千三百四十二次。”


    方寸山中並不寂寞,就連三星洞也是有一些童子的,這些童子大多都有一個共同點,女童居多,而且大多比較可愛。


    太子鴉倒是早就沒了俗世情緣的想法,畢竟在妖族之時,光是伺候他一個人得妖族天女就有九千餘位。


    但和這些師門小姐姐相處,卻又要快樂許多。


    相比那些心懷不軌的侍女,這些出身普通的小姐姐們,令他有一種師門家人的感覺。


    菩提老祖笑了笑,說道:


    “嗯,光陰似箭,也是兩千餘年過去了。今日便考一考你的修行,是否懈怠了。”


    太子鴉頓時心情激動起來,這些年,如果說心中還有大念想的話,第一個不是妖族,而是想得到師父的認可。


    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血淚拜師路,以及上山以後這位老師對他的諄諄教誨,都令他心中堵了一口氣,想修出個名堂。


    他想向師父證明,你的眼光比那些大能者好,好太多了,徒兒會證明給你看,你沒有看錯人,你沒有看錯我陸鴉!


    他唯獨忽視了一點,修行了兩千多年,為何這位老師卻忽然要來考一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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