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黑色的劫雲開始快速的翻滾旋轉,內裏蘊含著的無數道雷電若隱若現,巨大雲渦帶著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氣勢,開始從天穹高處,慢慢盤旋垂下。


    忽然那雲渦中心亮起一道光點,越來越大,越來越亮,一道宏大的閃電劃破蒼穹,精準的砸向了了峰,緊隨其後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大轟鳴,天地震顫,百獸驚駭。


    第一道劫雷已經降臨!


    懸空寺護山大陣接住了那道宏達驚雷,七彩的罩壁上漣漪陣陣,震顫不已。


    盞茶時間,那漩渦之中光亮又起,兩道如先前一般規模的劫雷轟然落下。


    聲勢浩大的劫雷在了了峰上空轟然炸開,如同砰然綻放的巨大的煙花,金色花火四濺開來,如同流蘇一樣緩緩墜落。陣罩的炁壁上電芒奔騰,蔚為壯觀。


    “還有完沒完了?”


    森羅看著天空中搖曳震顫的流彩光罩,心中不免有些煩躁。


    “還有幾道天雷?頭頂這玩意兒靠得住麽?”


    “雲圈百裏,孤旋淩空,應該是九重飛升劫。至於懸空寺的七彩霞嵐陣,能否抗住全部天劫。我就不得而知了。”


    嵐山博覽群書,關於天劫亦早有涉獵,但對霞嵐陣知之不詳,也不好妄下判斷。


    隨著天雷越發頻密,霞嵐大陣搖晃的越發強烈,炸雷滾滾,流彩陣陣。


    了了峰作為天劫中心,更是觸目驚心。


    不知道先前跑去哪裏的黃狗,垂頭耷耳的從山道出現,夾著尾巴小跑到無相身邊,用鼻子蹭了蹭他的僧袍,貼身臥倒,身體還是不住的瑟瑟發抖。


    無相見狀輕輕拍了拍狗頭,以示安撫。


    天空中雷鳴暫歇,正醞釀著下一到霹靂劫雷。了了峰爭得片刻靜寂安寧。


    “啪!”的一聲輕響從蓮池傳來,格外突兀。


    眾人放眼望去,一株紫色荷花,花瓣開始片片凋零,清脆枝蔓也肉眼可見的開始枯萎,終於羸弱難支,花頭栽落到水中。


    從了了峰頂直衝天際的流光炁柱暗淡許多,天空中雲嵐大陣開始傳來吱呀刺耳的稀碎聲響,流光搖曳越發繚亂。


    無相禪師望了一眼遙遙欲墜的霞嵐光陣,揮手將那流彩拂散,支撐大陣的衝天光柱開始慢慢坍塌,化為無數紫色熒光紛紛落下,沒了雲嵐陣護佑,整個了了峰徹底暴露在天劫之下。


    “是時候了,再繼續龜縮於大陣之下,就顯得貪得無厭了。總不能斷了懸空寺的根本。”


    無相老僧看著那一池萎靡的蓮花,搖頭苦笑,良久,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有些如釋重負之感,隻是臉上的溝壑深了許多。


    “來吧!就讓老和尚來惦量一下,這天劫到底有幾分斤兩!”


    一座身高百丈的金佛法相淩空顯現,那佛陀佛光盈體,形態莊嚴圓滿,安詳慈顏,廣視眾生。右手指天,稱為“施無畏印”,去除眾生疾苦;左手指地,稱為“與願印”,保佑蒼生安樂。


    第七道劫雷攜天地之威,轟然撞在大佛身上。大佛搖晃幾下便穩住身形,隻是金身上布滿了呲呲作響的白色電弧,良久不曾退去。


    無相僧袍的袖口和袍腳幾處,此時顯出幾處焦糊跡象,嘴角也開始滲出淡金血液,隻見他麵不改色的隨手抹去,揮手甩入身前陣中。


    “叔祖!”


    楠笙正在關鍵時候,分身乏術,但親眼目睹無相慘烈,卻無能為力,不由得悲鳴出聲。


    “不妨事,你要靜持本心,心無旁騖,不要多做他想,否則前功盡棄,隻剩徒勞。”


    楠笙聞言不敢大意,忙收斂心神,安心汲取輪回陣法能量,不斷修複體內斷絕的生機。


    “嗬嗬,有意思,楠笙另辟蹊徑轉修佛法,居然給他修成了聖人金身境,想要飛升,癡心妄想。就讓我來加把柴,索性讓這蒼穹燒的更旺一些。”


    景清真人神情複雜的看著那巍峨金佛法相,臉色深沉。袖中一抹紫芒倏忽一閃,扶搖直上九天。


    量天尺甫一進入劫雲,便如油入沸水,整個雲渦都沸騰起來,雲潮洶湧,電光激射,滾雷隆隆。


    “景清那老混蛋,終於忍不住出手了。”森羅關注著劫雲變幻,神情陰沉。


    嵐山正要抬步上前,被無相眼神一個眼神定住,老和尚緩緩搖頭,“時候不到。”


    嵐山點點頭,退回原處,手裏握著的那枚玉佩,被他小心的掛回腰間。


    第八重劫雷醞釀了更長的時間,聲勢自然也更加宏大,幾十顆電芒刺眼的團雷從那漩渦中心吐出,電光縈繞的團雷彼此相連,形成一道方圓幾十裏的雷電之網,兜頭向那大佛法相撲來。


    振聾發聵的轟鳴從高空密集傳來,滾滾雷網遭遇湛湛佛光,彼此消磨碰撞,激起滿天鴻光,如同在天空點燃了第二個太陽。


    “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無相口中輕聲呢喃。


    那百丈法相雙手合十舉過頭頂,護身的佛光盡數收回體內,任由那些磅礴雷網穿掌而過,劫雷遍布法相全身,如同袈裟上點綴的珍珠瑪瑙,電芒激蕩,明滅不定,更加襯的那大佛寶相莊嚴。


    “想立地成佛,癡心妄想。”景清冷哼一聲,伸手一指,一道纖細的黑色流螢從指尖綻放,瞬息來到大佛法相跟前。猛然刺入一枚磨盤大小的團雷。


    那密集雷網如同被引燃的爆竹,劈啪炸響,串串炸裂。


    佛陀法相依然嘴角含笑,目光慈悲,隻是此時看著有些狼狽,又有些猙獰。金佛表麵開始片片龜裂,縱橫的傷痕蜿蜒全身,不斷有小山一般的血肉剝離,墜向人間,隻是不等落地,便化為元炁潤物無聲。


    “大師!”


    “老祖!”


    無相此時全身龜裂,如同摔碎後重新拚湊起來瓷器,模樣淒慘至極。嵐山和森羅錯愕的看著無相禪師,忍不住驚聲高呼。


    “莫慌,老僧雖然生機枯朽,但還有些氣力。”


    無相禪師的傷口中不再往外滲出鮮血,皸裂的傷口,如同嬰兒小嘴一般遍布全身。他麵色沉靜,抬起累累傷痕的手指在眉間一滑,一枚紫金色的豎眸赫然出現眉間。


    懸在空中的淒慘法相眉心,同樣顯出一枚紫色天眼。


    皸裂的法相不再剝離血肉,原本慈眉善目的寶相也開始發生異變。


    那大佛額生螺紋雙角,眼泛紅芒,獠牙激凸口外,法相金身被一層細密的黑色鱗甲覆蓋。肋間額外生出四臂,一共六條臂膀此時齊齊向上張開,不多時一枚方圓數十裏的劫雷落在手間。


    阿修羅法相猛然下沉數十丈,方才穩住身形,掌中驚雷翻滾,消磨血肉無數。


    那修羅也是狠厲異常,張口朝著頭上劫雷咬去,唇齒間電芒交錯,盈光乍眼,眼見著一大口雷團被他吞入腹中,肚子內傳來轟鳴雷響。


    “阿修羅!終於再見麵了!越來越有意思了。”


    一道同樣身高百丈的法相從山腳顯現。頭戴魚尾冠,身著紫金法袍,眉眼與景清別無二致,手中握著一把數十丈長的寶劍,低喝一聲,縱身躍起,朝著修羅法相刺去。


    那修羅正忙著應對掌中劫雷,一時不查,被景清繞後削去了雙臂,修羅三眼圓睜,顯然易被激怒,口中嗬嗬怪叫,抽出一道天雷電鞭朝著景清攔腰掃了過來。


    景清身無負累,自然騰挪靈便,那修羅幾次徒勞也就不再嚐試攻擊,轉回頭一口一口的吞噬天雷。


    景清被那人無視,顯然有些憤怒,再次挺身向前,手中寶劍揮起,直取修羅頭顱。


    那修羅躲也不躲,任由那寶劍來取頭顱,四手一鬆,迅猛轉身牢牢抱住景清,那磅礴恢宏的天雷兜頭砸向二人,竟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景清手上法劍不停,那修羅頭被一劍削落。同時景清躬身縮肩,將纏繞住自己的無頭修羅頂在背上,眼見躲閃不及,隻好咬緊牙關背著修羅殘軀,硬接了一道天雷重擊。


    轟~


    法相與天雷紛紛碎裂,巨大爆炸產生刺眼光亮,巨大的炁環轟然爆裂,掀起狂暴颶風,天上密集的劫雲拉扯攪亂,變成紛紛雲絮,萬裏再現晴空。


    柔和溫暖的天光再臨人間,打在半空中景清殘破的法相上,恍若神祗在世。


    “一切都要結束了,當年我便說過要親手殺了你。”景清的法相半邊身子已經化為虛無,他垂頭看著手中的半截法劍,忽然有些傷感。


    “如今,好像也沒啥意思。”


    “我們準備上山。”景清掩了幾下清咳,揮手收回法相,就此轉身離開。


    林夕眼尖看見景清手背的血跡,麵上不動聲色,招呼了青雲子一聲,起身快步追上。


    ……


    最後一道天雷淩空炸開,雖然氣勢駭人,卻對地麵波及甚小。


    了了峰上除了塌了幾處茅屋,掉落了些許枝葉,再無其他損耗。


    無相無力的靠在森羅懷裏,雖然七竅流血,全身血肉模糊,麵上卻無痛苦,反而快活至極。


    “痛快!”


    “老祖威武。”森羅含淚點點頭。


    “楠笙如何了?”


    “嵐山在下麵幫他調理,等下就會上來看您。”


    “善。”


    往事崢嶸,曆曆在目,如影如幻。


    無相閉目而笑,溘然長逝。


    ……


    “師叔,願你死得其所,往生極樂。”


    智然方丈站在窗前喟然長歎,窗下有一口缸,水中開了七朵蓮花,五朵綻放,一朵待開,一朵枯萎。


    “天晴了!”智然看著那個碩大蓮骨朵兒滿眼欣慰,手中禪杖朝著天空輕輕一拋,七彩霞嵐陣散,天光灑落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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