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舒聽著漫天淅淅瀝瀝的雨聲,任由雨水打濕自己,感受著雨天裏的河域與感知天地的共鳴。


    在山林深處,有一個地方傳來了與身前風雨渡同樣的波動。


    按照許緣心此前所說,這風雨渡下有一處類似秘境的傳承,但無法找到確切的位置,而他在數次的感應之下也沒有發現,甚至連一粒沙子都未曾放過。


    一個掌控流域的河神,一個修為深不可測的神女,若是這樣都無法尋到一處遺跡的話,那麽是應該考慮考慮機緣究竟是不是真的在此。


    常言道,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思想從來不拘泥於某種固定格式的寧舒便是這樣想的。


    當他感應到風雨渡對岸的山中有一處與這麵前的河水頗為相似,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太府讀書時那山中的子母湖。


    首先,這風雨渡的確很不凡,其次,若山中那處地方與風雨渡同出一源,可作為河神的寧舒為何隻有在雨天才能感應得到,很明顯有什麽東西是被刻意隱藏起來了。


    結合以上推論不難發現,若是麵前河水中沒有傳承,那有極大的可能就在山中那處能夠產生共鳴的地方。


    許緣心聽著寧舒的一番推理後,點了點頭道:“很有道理。”


    “所以在哪?”


    寧舒抬手指向遠處隱藏在夜色下,於電光中忽明忽暗的山林。


    ......


    ......


    這座橫貫在南沼國的山脈可以看作是昆侖的一段餘脈,但即使是餘脈,卻也高達萬丈,其間叢林密布,霧瘴四散。


    雨還未停,但由於頭頂上的枝葉實在是太過茂密,雨水並不像在空曠地帶那樣肆無忌憚的落下,隻能是通過在樹葉上的層層流動,然後滴落在二人的肩頭。


    但因為是夜晚,再加上又是在下雨,所以林子裏的潮濕度比平日翻了好幾倍。


    雖然對修行者而言並不會造成什麽損傷,但觸及皮膚濕漉漉的感覺以及呼吸之中的水汽,還是會讓人感到不舒服,尤其是對於許緣心這樣第一次離開昆侖的精致女孩子。


    寧舒手心升騰起一片紫色的霧氣將二人與水汽隔開,以表示自己對於許緣心眉頭微皺的理解。


    這片林子在大山的另一側,比寧舒救下穆清兒時路過的那一片林子還要古老,似乎並沒有人踏足過。


    在外界很難看得到十餘人合抱那麽粗的古樹,還有隨處可見的妖獸以及各種奇異的植物,而在這裏,這些稀少的東西似乎才是最正常的景色。


    地上鋪滿了一層又一層的樹葉,有些化為了腐敗的泥土,掩埋於最底層,有些還是嶄新的綠色,被人踏在腳下走過。


    離開了河域,入山而行。


    按道理來講,寧舒是河神,入山前應當先拜訪山神,然後借神道而行,這是神詆之間的規矩,但很奇怪的是,這片山嶺中好像並沒有山神,至於此前被寧舒斬殺的土地,對比山神而言,等級要低上不少。


    看不到天,眼前都是霧蒙蒙的畫麵,寧舒與許緣心雖然能夠看破霧瘴,但也不敢太掉以輕心。


    咯吱咯吱的聲音不斷響起,若是普通人踩上去必然會深陷泥沼,不過在紫氣的籠罩下,可以使寧舒如履平地的行走。


    從風雨渡看這片山脈並不是特別雄偉,但當他們真正踏足到這裏後才發現根本望不到頭。


    如此冷清的環境下,總要有些活躍氣氛的舉動。


    寧舒不會那些風月場所裏逗女兒家開心的手段,隻能通過開口說話來打破安靜的畫麵。


    “你怎麽會知道這裏有秘法傳承?”


    即使他很信任許緣心,但有些疑惑還是存在的,因為許緣心應當也是代表道門南下的修士,而世代生活在這裏的百姓都不知道任何蛛絲馬跡,而她又為何肯定這裏有所謂的傳承,還不比元神之法差。


    若是真有的話,千萬年時間過去,居然沒有像雪國地府傳承那樣被道門發現,而是長存至今,這也是他疑惑的一個點。


    “我來這裏時感應到了一些奇特的波動,所以回去查了一下家中的典籍,發現果然有一些線索。”


    寧舒心想,這少女果然是背後有大勢力的,居然翻一翻家中的書就能發現寶藏傳承。


    “洪荒時期,這裏曾是巫族的領地,而巫族的祖巫都是隨天地而生的先天之靈,所以我想會不會與巫族有什麽聯係。”


    “所以你很想得到這個傳承?”其實寧舒很想厚著臉皮問問少女是什麽書?能不能借我看看?


    “倒也不是說很想得到什麽......”許緣心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就是覺得多看看書挺好的,而且難得出來玩一次,總要做些刺激的事情。”


    寧舒本以為她會承認這一點,畢竟一些來自洪荒時期,早已失傳的東西足以讓人心動,連他自己可能都不例外,卻沒想到少女會說出這樣一個回答。


    他細細品味了一下這番話,很實誠,就像是一個涉世未深,對什麽都充滿好奇的小孩子。


    而那句多看看書挺好的,倒是讓寧舒想起了自己在天涯觀讀書的那些日日夜夜。


    他點了點頭誇讚道:“這個出發點我很喜歡。”


    想到這,寧舒心中不免覺得怪怪的,雖然他在南越國時接到的命令是不用再和朝廷中保持聯係了,但目標依舊還是雪國,若是讓皇帝陛下和後山師姐師兄知道自己非但沒有去完成任務,反而和一位道門少女並肩而行去探尋什麽遺跡,不知道自己回去會不會被吊起來打。


    就這樣一言一語的前行,看似漫無目的,但寧舒一直在朝著自己感知天地中的那片水源前進。


    很接近。


    山中有水,而且是風雨渡的水。


    一個在河中,為主幹。


    一個在山中,不知道是以什麽樣的方式存在的。


    越過叢林霧瘴,走過泥濘落葉,一座湖泊出現在二人眼前。


    湖泊就像是鑲嵌在林子裏的一麵鏡子,還未接近,寧舒便感覺到那些惱人的霧瘴便盡數消失不見了,一切都變得清新了起來,而靈氣更是成倍的增長,濃鬱到幾乎就要凝結成晶體。


    更令他們驚訝的是這湖泊上空的環境,外麵分明是雨夜,而湖泊正上方卻是一片璀璨的星空。


    這片星空中的繁星並不像尋常星子那樣固定在空中,而是有規律的明暗交替,繁密而不晃眼。


    一時間,二人抬頭望的竟有些癡了,等到脖子發酸後才反應過來。


    “真的很美。”寧舒感慨道。


    “比在昆侖看到的還要好看。”許緣心同樣很開心。


    果然是仙宮出來的傳人啊,寧舒聞言心想,他與許緣心都未曾互相說出過自己的師門傳承,除了修行者之間都很避諱這一點外,互相信任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也比洛城外那座山中要好看。”他想了想後補充道。


    湖泊的麵積不大,一眼可以望到邊,湖水清澈到能看見鋪在下麵的細沙,一顆一顆的,在星光的照射下像是天上的繁星。


    這裏的水就是風雨渡的水,也是能讓寧舒產生共鳴的地方。


    不知道這個小湖泊在這裏存在了多少年,但寧舒猜測,或許當涇河發源之時,它便存在於此了。


    相比於風雨渡被稱之為洞天福地來看,這裏或許更為適合。


    “是這裏嗎?”


    “嗯。”


    寧舒雖然肯定,但不用他去感應,單憑眼睛都能看透整個湖麵,裏麵除了細沙並沒有其他的東西。


    隻有一股很熟悉的氣息。


    不僅他熟悉,許緣心也很熟悉,也正是因為實在是太熟悉了,所以二人一時間都沒有想起來。


    “應該不會錯。”


    寧舒再一次肯定道,若是這一次撲了空,那就再沒有其它的辦法找到這個所謂的傳承了。


    二人沿著湖邊走著。


    並不說話,顯得有些沉默。


    寧舒一直在思考為什麽會是一場雨將他吸引到這裏,可這裏並未下雨,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


    因為一個線索找到了想要得到的答案,隨後卻發現這個線索和答案並沒有直接聯係,放在平時的試題上,可能會沾沾自喜,覺得這是一件幸運的事情,但放在此處,就顯得有些魔幻了。


    而許緣心則一直在回憶著自己在玉虛宮那一堆書中記載的內容,試圖從中尋找出什麽有用的線索。


    深山老林中有這樣一處近乎於仙境的地方,湖麵映著星空,亙古不變,仿佛任何東西都幹擾不到這個地方。


    寧舒很確定,即使這裏沒有許緣心口中所謂的巫族傳承,也會有很重要的東西藏在此處。


    按照所有民間傳奇故事中的記載,如果有人想要埋藏寶藏,那麽洞穴,暗室是最常用的選擇,同時還有一種選擇被用的比較多。


    那就是——湖底。


    寧舒曾今在金陵城時聽袁有桃講過一些關於秦淮河下發現寶貝的故事。


    比如他腰間佩著的這柄來曆未知的長劍,便是從河中打撈上來的。


    所以,當寧舒與許緣心繞湖走過一圈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看向湖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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