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任何用心或是違心的話從嘴中說出後,都會通過眼神來表現出來其中的真偽。


    此刻寧舒與許緣心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不能再近的程度,若是說禮法裏講男女授受不親的話,那麽這樣的若有若無更會讓人覺得慌張。


    寧舒甚至可以感受到少女鼻尖溫熱的氣流,使得他的心跳聲更加劇烈了。


    他努力裝出一副很鎮定的樣子,來掩飾自己欺騙少女,隱瞞真實姓名的言論。


    “徐何洛?”


    “嗯!”


    因為許緣心臉上隻有好奇,所以寧舒並不能肯定她好奇的究竟是哪一方麵。


    最怕下一句話便被戳破謊言。


    “你到底是仙還是神?”


    聽到少女這般詢問後,寧舒忐忑的心總算定了下來,他向後挪了挪,思忖了片刻後回答道:“我是人。”


    既不否認,也不承認,‘人’這個回答很有趣,神朝甚至南方諸國都是人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除了妖族與一些精怪和異族,其餘的修行者也都是人族,隻是當他們踏上仙道後便隱去了這個身份,而神詆中也不乏接納信仰之前是人族。


    這是一個耍小聰明的答案。


    但也挑不出什麽太大的毛病。


    而許緣心就像之前在芙蓉巷子裏時那樣,似乎很是吃這一套,她點了點頭,並不反駁這樣的小聰明。


    “你是哪裏人?”


    “神朝。”


    “神朝哪裏?”


    “洛城。”


    “哦。”


    許緣心眼眸中閃過一道光澤,但很快被掩飾了下來,本想問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叫寧舒的人,但又覺得若是這麽直白的詢問其他男子,一定會顯得很是沒有禮數,於是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


    ......


    第二日夜裏,許緣心再一次找到盤坐在河神廟前的寧舒,開始進行簡單的交流,除了昨日的簡單溝通外,更多是在詢問寧舒斬殺吞天大王的過程。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的時候,許緣心好奇的問道:“你晚上不睡覺嗎?”


    “睡啊。”


    “怎麽睡?”


    “就這樣睡。”


    “不覺得冷嗎?”


    “不......吧。”


    “哦。”


    寧舒有些沒反應過來許緣心問他這些問題的出發點是什麽,對於睡覺這個問題,既然他現在還是河神,總不好去向南簾村的百姓家中借宿,而他現在還要研究信仰之力,時間比較著急,更不能有絲毫懈怠,所以盤坐在神廟前以修煉代替睡眠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倒是許緣心這些天都是借住在村民家中的。


    至於少女大半夜關心他睡覺冷不冷這個事情,寧舒腦海中浮現出在洛城紅堆雪中聽到的那些故事,大多是男女之事一種方法,什麽欲拒還迎,含情脈脈,什麽甜言蜜語,你來我往......


    一般來說,詢問對方在孤苦長夜裏冷不冷的潛台詞便是想要投以溫暖的懷抱。


    寧舒望著許緣心離去的背影,頓時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實在是太過下流了,連忙搖了搖頭,歸根結底還是受到了袁有桃耳熏目染的緣故。


    他並不知道許緣心在仙宮之時便是最特殊的那一個,尤其是關於休息這一方麵。


    別人朝聞道鍾而修煉,許緣心可以在湖邊小屋裏睡到自然醒。


    別人夕至修法取靈氣,許緣心或許才剛剛從午覺中清醒過來。


    總之,以仙宮之主的天賦,並不需要花大量的時間去枯燥的修行,經常是在湖邊看一會書就會有超凡脫俗的頓悟,再加上總是一個人生活,基於種種因素,一間安靜的小屋,一張舒服的床,對於少女而言是十分重要的。


    所以她很難理解為什麽寧舒可以在冰冷的土地上盤坐這麽長時間。


    ......


    ......


    第六日,許緣心沒有來。


    寧舒有些疑惑,少女每天晚上都會來這裏找他交談,這麽多天下來早就習慣了,今天突然消失,並且沒打一聲招呼,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月明星稀。


    寧舒不時地望向身下通往河神廟的那條路,但無論他是否已經望眼欲穿,少女的身影並沒有再次出現。


    從黑夜到白天,以至於望的時間長了,修煉斷斷續續不說,連脖子和眼睛都有些發酸。


    他這才發現,身下的土地好像真的有些冰涼。


    寧舒在猜測著許緣心的身份,通過芙蓉巷子的初見,到這些天的交談,他推斷出少女應該是道門某個傳承久遠的大門派中的聖女,更有可能是仙宮某一殿的核心弟子。


    “或許她已經南下了,也是......道門弟子此刻已經匯聚在了雪國,哪有空閑的時間耗在這南簾村。”


    想到這,寧舒不免對自己接下來未知的行程有些困苦。


    第七日。


    風雨渡水流平緩。


    寧舒向往常一樣凝望著涇河之水,感受著信仰之力。


    月光一陣波動,在他還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麽的時候,河岸上已經站著一個人了。


    遠遠望去,應當是一個女子。


    身上的白衣濕漉漉的貼在肌膚上,身段修長,披散的長發還向下滴著水,看樣子應該是從河中走出來的。


    寧舒認得那正是許緣心。


    少女身上綻放出比月光還要耀眼的白光,當她出現在河神廟前時,身上濕透的衣服已然幹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那貼在身上的薄衫和掛著水珠的白皙肌膚還是格外的晃人眼。


    美景雖然就在眼前,可寧舒的眉頭卻緊蹙著,因為他知道,以少女的修為,能造成這樣一副畫麵,必然是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


    能修煉到這樣一個境界的人物,若是不願意的話,凡物水火怎能近之身分毫?


    許緣心薄而細的嘴唇被河水凍得有些發紫,臉頰旁原本散開的長發此刻盡數聚成一縷一縷的貼在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柔弱感,讓人心生憐惜。


    沒有人知道她去河中做了什麽,又經曆了什麽?


    她看著寧舒,隻說了三句話。


    “我知道你修煉的是殘缺的元神之法。”


    “我可以給你完整的元神之法。”


    “但我需要你的幫助。”


    這三句話各有各的分量,前兩句若是傳出去的話,必然會在修行界引發一片轟動。


    要知道元神之法已經斷了傳承,據說有直指長生大道的秘密,是多少仙道修士的最終目標,哪怕是殘缺的也足以讓人眼紅。


    幾十年前那場席卷整個南國的風波就是一門元神之法引起的,當時即便道門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最終也沒能得到那個法門。


    而就在這一個小村子的河神廟前,對話的兩人竟然都身懷早已失傳的通天之法。


    許緣心手指在空中輕輕劃過,一片神秘的符文便顯現於寧舒眼前,並不是正常的用於閱讀撰寫的文字,反而透著一股莫名的氣息,像是用一根線將一片散落的星辰連接在了一起。


    寧舒震驚於少女一語道破自己身上的秘密,更震驚於少女直接在空中寫下的那些符號。


    這些符文他再熟悉不過了,正是洛城雨夜那晚,謝希孟臨走前以筷子寫下並傳於他的《神遊星空決》。


    但要比謝希孟的更完整。


    隻是一眼,寧舒便感覺自己以往那些因為法術殘缺而導致修行的岔路突然就開明了。


    許緣心並沒有信口開河,她真的有完整的元神之法。


    寧舒眼睛微閉,深呼吸了一下後再睜開,許緣心拿出的元神之法固然很吸引他,但他關注的依然還是最後一句話。


    “發生了什麽?”


    “我能幫上什麽?”


    他隻用了兩句話回答。


    許緣心既覺得吃驚又覺得少年的這個反應理應如此,吃驚的是,自己拿出了這樣一個對寧舒而言很是重要的東西,對方居然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激動或是開心。理應如此的是,在這幾日的相處中,她發現這個叫徐何洛的神秘少年是一個並不在乎實力與地位的人。


    “我知道你修行的是殘缺的元神之法。”許緣心撥弄了一下有些遮住了眼睛的頭發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解決因為殘缺而無法修煉這個問題的,但我知道,若是沒有完整的法門,你的這隻蝴蝶永遠也達不到你想要的效果。”


    “風雨渡下有一樣東西,我需要你的幫助,作為交換,我將這門完整的《神遊星空決》傳授給你。”


    寧舒望著懸浮在麵前的符文,說道:“你就不怕我學會了然後不幫你?”


    並沒有傳統故事中那樣,少女看著對方耍賴後冷笑著說道:不幫我我就殺了你。


    反而許緣心很認真的回答道:“你,值得信任。”


    被人信任,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


    ......


    寧舒與許緣心在河岸上並肩而立。


    “河裏有什麽?”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一門法術,或者是一件法寶,又或者是一門傳承。”


    “能比元神之法還稀有?”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這樣的。”


    許緣心順著寧舒的話回答道,然後她想了想接著問道:“元神之法很稀少嗎?”


    寧舒聞言將目光從河麵移向身邊的少女,像是在看著一個奇怪的東西。


    “我是真不知道,這門法術是我從書架上隨手抽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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