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部中的湖心亭,燭火搖曳,一縷幽香緩緩上升,整個亭子都處在一片祥和之中,與洛城中的歡鬧喜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雖然今天是一個團圓的日子,但道部的官員卻不敢有絲毫懈怠,正是因為這樣不同於其餘官職的工作,才能使得神朝這樣一個世俗王朝可以和那些修行大族相比。


    湖心亭的石桌上擺著一壺清酒,幾盤糕點,桌子兩側坐著兩人。


    道部尚書姬循禮與號稱體術無雙的嶽徘徊。


    姬循禮盤坐在蒲團上,神色凝重,眉間蹙起的皺紋如同山巒溝壑一般深沉,他看著手中的信紙,指節不停的在石桌上敲著,杯中的茶水冷了又冷,卻一直未曾動過,相比那翻來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信紙,顯得有些可憐。


    嶽徘徊看著麵前這位頂頭上司,感受著因為體重而導致略微發麻的腳麵,心知這件事的重要性,也不敢太大幅度的調整盤坐著的姿勢,隻能扭扭捏捏的稍微挪一挪,減輕那觸電般的感覺。


    “這北方好不容易消停下來,道門那幫老牛鼻子又在搞什麽?竟然將消息封鎖的這麽嚴密。”


    “將雪國連同周圍那一片山脈都封鎖了?好大的手段!”


    “想辦法得調查清楚,畢竟雪國也屬於人族一脈,哪能任著那幫修道不修德的玩意兒胡鬧,說不得我們也要摻上一手。”


    “我說呢,為什麽這次後山考核道門沒有派那幾個昆侖傳人來,原來都是派去了那裏,我倒是感興趣的緊,究竟是什麽東西在他們眼裏能比祭酒的傳承更吸引人。”


    嶽徘徊嘿嘿一笑說道:“我倒不覺得是那山中有什麽東西比祭酒傳承要好,很大可能是昆侖仙宮沒有信心擊敗妖族太子,於是索性借著這件事躲了過去,不過那山中的東西估計也非同小可,不然不至於連我們安插進去的人都無法打探到更多的消息,道門可好些年沒有這樣的大動作了。”


    姬循禮沉思了一會說道:“南方道門勢力本就錯綜複雜,造化殿我們一直未能徹底了解,而且除了造化殿與道門之外,我甚至嗅到了一絲神詆的氣息,妖族也傳來消息,說要相約神朝一起去南方走一遭,仙神人妖齊聚,這灘水可不淺呐!”


    “我們真的要參加嗎?要不要把謝希孟從北方叫回來?”


    “先不急,等我稟報陛下後再做打算,我明日修一封書給曲言,讓南望城時刻關注道門的動靜......”


    當說道曲州侯時,亭中二人陷入了沉默。


    良久後,姬循禮緩緩開口道:“他還在調查?”


    “現在沒有了,不久前徐煥被南方軍召了回去。”嶽徘徊思忖了一下說道:“可在我們這他並沒有找到什麽東西,就這樣撤回去我總感覺怪怪的。”


    “難道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我們看的可緊了,而且他也再沒有做出過什麽舉動,像是放棄了一樣。”


    姬循禮看著桌子上盤中點心最上方的那一個,突然開口說道:“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比較大的事情。”


    “有啊!寧舒不是在後山擊敗了妖族太子,估摸著這會消息已經傳到......”嶽徘徊放在桌子上的手突然一僵,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您的意思是......曲侯爺要找的人是寧舒?”


    “這就可以解釋為何徐煥就這樣回去了,因為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姬循禮沉聲說道。


    “可是......寧舒不過是一個望生境的修士,怎麽會和曲侯爺產生交集呢?”


    嶽徘徊被這個結論嚇了一跳,接著說道:“而且就算是侯爺想要得到寧舒為自己所用,可現在寧舒已經是祭酒的親傳弟子了,侯爺想必不至於還要繼續堅持......”


    姬循禮臉上浮現出一抹擔憂,說道:“但願如此吧。”


    ......


    ......


    各式葷素鹹甜點心,冷膳熱膳,三三兩兩雕漆果盒。


    湯膳用對盒盛裝,左一盒為燕窩紅白鴨子腰燙膳一品,梗米膳一品,右一盒為燕窩鴨腰湯一品,鴨子豆腐湯一品,兩盒合一,取成雙成對吉祥之意。


    正中間是一副碩大的鍋子,鍋中奶白色的湯汁翻滾著,水汽緩緩向上飄動,湯汁裏可以看到菌菇,參片等藥材上下沉浮,而在桌子上則擺放著鮮切的魚片,牛羊肉片和各類鮮筍,番薯等蔬菜。


    除了菜品之外,還有許多蘸料,青黃紅白黑五種顏色相交,令人食欲大動。


    寧舒挺直著身子坐在漆紅色的椅子上,望著紅柱上的金色雕花,強忍著肚中的饑餓感,保持一個十分乖巧的狀態。


    他中午因為趕時間所以未曾吃飯,卻未料到會是這樣一個場麵。


    他來之前本以為會是那種流水宴席,王公大臣集聚一堂,皇帝陛下坐在主位上,而自己坐在角落安安靜靜的用膳。


    但事實上是,宮中並沒有想象中那樣來來往往的都是宮女太監,大多上菜呈碗筷的工作都是由姬潮生與姬潮月來做的,更重要的是,自己麵前的而這個蘸料好像是......皇後娘娘親自給自己拿的。


    這哪裏是森嚴的皇家園林?


    自己從哪裏來?自己又到哪裏去?自己為什麽會坐在這裏?


    這就是堂堂神朝皇帝陛下的家宴嗎?怎麽看上去和書中說的完全不一樣,倒像是和城裏大財主的家宴一樣沒什麽區別。


    寧舒想要幫忙,可卻不知道從哪下手,因為他連這裏的構造布置都是一頭霧水,怕走著走著又走丟了。


    於是他隻能將麵前的筷子不斷地調整位置,屁股下麵丟如同那鍋中的鮮湯一樣翻滾著,如坐針氈。


    這樣的感覺隨著桌邊席位上人數的增多,牛羊肉在鍋中的翻滾變得越來越明顯。


    對麵坐著皇帝陛下與皇後娘娘,身邊坐著皇子和公主,這樣的搭配怎麽看自己都應該是一個一身錦繡的皇室子弟,可現實是,自己隻是一個從南方小城北上求學的少年。


    “顧先生可還好?”皇帝陛下姬青臨看著發怔的寧舒笑著問道。


    “啊......”寧舒聞言從懷疑人生中回過神來,左右張望了一下,確認是在問自己後,回答道:“師姐還好,就是好像不是很愛過節,所以這幾天都在山中修煉。”


    “小師叔,平時在後山怎麽不見你這樣恭敬!”姬潮月嘴裏塞滿了糕點,嘟囔道。


    皇後娘娘摸了一下姬潮月的頭,溫柔的責怪道:“這孩子怎麽說話呢,對你小師叔要有禮貌。”


    “既然是家宴,那就不要說些什麽修行啊,學習啊,你瞧把寧舒這孩子緊張的,哪裏能安心吃飯。”


    皇後娘娘夾了一些涼菜放在盤子上移至寧舒麵前,打趣道:“陛下可在我這裏經常提起你嘞,他對你可是喜愛的緊。”


    “你這個年紀最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得多吃點。”


    寧舒端著碗筷,聽著皇後娘娘賢惠的關心,緊張的心情便放下了一些,連忙乖巧的點頭,扒拉著碗裏已經堆起來的飯菜。


    “吃飯吃飯。”難得一家人齊聚一堂,姬青臨心情大好。


    既然是當今人皇開口,寧舒再怎麽不適應也不能像是木頭一樣不識禮數,在經曆了這一係列的事情後,他發現,這皇室一家子還真是......接地氣。


    和所有百姓家中一樣,作為夫妻二人的皇帝陛下與皇後娘娘對於自己的這一對子女也是格外關心,從後山的生活問到身體情況,也埋怨為何一個月都不回來幾次。


    寧舒聽著這些親人之間的交流,溫馨的畫麵使他感觸頗深,眸子裏閃過一絲黯然,隻能安安靜靜的吃飯,當問到自己時便老老實實回答。


    “我聽那幫家夥說,自己府裏的孩兒尚未婚嫁,都謀劃著和寧舒搭上關係嘞。”皇帝陛下捋了捋胡子,笑著說道。


    寧舒聽到自己的名字,正在夾菜的筷子一頓,然後聽到後半句後筷子又一抖,表情瞬間凝固。


    “我知道,我知道,小師叔和金維騏小姐姐關係可好了!”姬潮月聞言趕忙咽下嘴裏的飯菜,搶著說道。


    “我不是!我沒有!”


    寧舒小聲辯解道,心想自己如果再不開口,萬一下一刻皇帝陛下趁著心情大好下一道諭旨,自己的婚姻大事就被這樣決定了,豈不是很悲慘。


    “我還小。”寧舒擺了擺手說道:“這種事還不急。”


    “哈哈哈哈。”


    飯桌上的氣氛變得火熱了起來,或許是這樣的關心拉近了寧舒與眾人的距離,總之,因為身份關係而產生的那層隔閡逐漸消失了,寧舒也逐漸放開了,與皇後娘娘說上一些姬潮月在後山偷懶的事情。


    “你是從金陵城來的洛城?”幾番閑聊下來,皇後娘娘開口詢問道。


    “是的。”


    “這麽說來,你與袁有桃那孩子是朋友,可認識蘭清卿?”


    “自然是認識的。”


    寧舒心想不愧是赫赫有名的蘭才女,竟然連久居深宮的皇後娘娘都認識她,等下次見到的話,便將這個事告訴她,也算是對她才華的一個認可。


    “那是本宮的妹妹。”皇後娘娘飲了一口茶,嫣然笑道:“不知你們二人關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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