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上來了個大家夥!”


    寧舒有些興奮,看向身旁胖貓的眼神裏滿都是成就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釣魚便有如此收獲,但還沒等他將那股喜悅之情延續下去,原本笑著的表情轉變為了驚愕。


    那東西離開湖中後,寧舒手裏繃緊的魚竿一瞬間失去支撐,力量突然抽離下使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頭剛好看到半空中的身影,一時間連臉被濺到的湖水也顧不上擦,嘴巴張的好像能塞進一個雞蛋。


    如同天邊飄來一團碩大的烏雲,一瞬間湖岸陷入短暫的陰影下,一人一貓仰著脖子向半空中望去,隻能看見一個磨盤大小的的青黑色身影。


    那道身影與其說是被寧舒用力拽出來的,不如說是它自己主動躍出水麵,磨盤大的身影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隨即又落入水裏。


    當重物入水,再一次濺起一大朵水花。


    寧舒也再一次被湖中綻開的湖水淋了個透。


    無數的魚兒隨著飛揚的湖水在半空中撲騰著,起舞著,有些落入湖內,有些落在岸邊,像是下了一場‘魚’雨。


    那些落在岸邊的魚兒打著擺,拚命的想要回到湖裏去,一旁被湖水淋濕的胖貓興奮的喵嗚嗚叫了一聲,以不符合體型的敏捷迅速的叼起一隻半個身子已經入了水的魚,轉身奪命而逃,像是偷竊得手後怕被主人抓住的小偷。


    湖邊隻留下了還在怔神的寧舒以及幾尾跳動著的魚。


    一滴水從鼻尖流下,劃過嘴唇,那種冰涼的觸感才使得寧舒回過神來,看著周遭的一片狼藉,他抹了一把臉,將岸上的幾尾魚扔進湖內,又憑借著良好的記憶力將那些板凳,魚簍放在原來的位置,最後更是將剛才發力時腳下陷進去的土坑填平。


    “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寧舒心底有些發虛,四下觀察了一下,又將小板凳向後挪了挪,然後一步三回頭的逃離湖邊。


    本來就是擅自使用別人的東西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不對,是為了給貓找食,結果沒想到卻弄出如此大的動靜,更可恨的是,那貓竟然忘恩負義,跑的比自己還要快......


    呸!那隻勢力的貓!


    薄情寡義,冷漠無情,背信棄義,臨陣脫逃......


    說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呢?


    說好的同生死,共患難呢?


    好歹也是太府的貓,好歹也跟著蹭過那麽多節禮科的課,好歹也吃了那麽多點心,怎麽就這般的不講義氣!


    你讓我幫你釣魚的時候可不是這樣一個態度!


    此時此刻的寧舒,一邊擰著衣袍上的水,一邊讚同袁有桃對那隻貓的評價,並且不斷地給那隻可惡的胖貓添加著各種嫌棄的標簽。


    ......


    ......


    太府半山腰處的一座房子的大堂內,一張圓桌上擺著茶水點心,桌子右邊坐著一個身穿官服的人,看那官服的樣式,品階還不低,起碼也是三品以上的大官,那人一臉嚴肅,坐的筆直,眉眼中帶著無比認真的神色,像是每天早上上朝的樣子,正是道部尚書姬循禮。


    圓桌的左手邊坐著三位上了年紀的老者,正在端著手中的茶盞品茶,眉眼間透著堅毅,雖是老者,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一個有大學問且充滿鐵血的人,若是山下諸學子在這裏的話一定能認出來,這三名老者便是太府射禦兩科的名譽教授,據說都是從軍部退下來的老人,早年間更是指揮神朝千軍萬馬的存在,不論是軍事理論亦或是上陣殺敵都是一等一高手。


    而三名教授身後站著的則是軍部的幾位將軍。


    在太府教授,道部尚書與諸位將軍中間的,圓桌正前方坐著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兩鬢雖已斑白,但依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既視感,望向桌麵的眼神中透著俯視天下的豪邁,說話的聲音很親和,卻也帶著厚重的氣勢,讓人不容拒絕。


    能有這般氣勢,又能在這些大人物中做到主導位置的,自然是比大人物還要大的人物,除卻人族共主的皇帝陛下,再無其他人。


    “又不是早朝,你坐那麽直幹什麽?”皇帝陛下看了看坐的像是一棵挺拔古鬆的姬循禮說道。


    皇帝陛下向來以寬厚仁慈著稱,並不在乎那些條條框框的死板規矩,尤其是在這所人人都是學生的太府中,皇帝陛下更是將那些瑣碎的繁文縟節丟在了洛城裏的皇宮中。


    “這幾日太府裏的環境頗為不錯,但朕今日叫你們來不是賞這漫山秋景的,今日恰好三位老先生從北方回來,我們就分析一下這北方戰事的局勢。”


    神朝皇帝陛下看著麵前這攤開在桌子上的地圖,看到那些標注在荒州與北方草原交界處的那些紅色,也不免皺了皺眉頭,想了一下,用指節朝著道部尚書姬循禮的方向敲了敲桌麵,示意他說一下情況。


    道部尚書姬循禮依舊坐的筆直,清了清嗓子說道:“本以為這北方也隻有匈人一族作亂,但數月前由道部組織的一次清洗活動改變了我們原本的看法,在那場清洗活動中,由匈人潛伏進洛城的熊斧幫為重點目標,在清洗過程中,除了擊殺匈人王庭小王爺呼衍屠外,還擊殺了羯人首領與羌人的大將軍,再結合這些個月來北方傳來的戰報,我們已經確定北方五族已經聯合在了一起。”


    “是的,這三個月來我們三人在鎮北軍觀察了許久,原本在草原兩端的鮮卑族與狄族也有過數次大型的遷移活動,無一例外,都是朝著草原中間行進的,加之這兩個月內雙方交戰的情況來看,匈人的兵力絲毫不減,甚至有恃無恐,種種跡象表明,他的身後定然有其餘四族的支持,這樣一來,恨天氏一族極有可能已經死灰複燃了。”太府老教授說道。


    此言一出,場中安靜了不少,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知道神朝曆史的人,恨天氏這個詞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恨天氏就是神朝的宿敵,陌生是因為他們在人皇初祖立國後便已消失不見,距今已有千年了。


    這一次出來必然是要見刀兵血火的,一千年的太平盛世即將遭遇戰亂,又怎能不叫人沉默。


    但神朝畢竟是神朝,有著驕傲與鐵血。


    皇帝陛下開口道:“要打肯定是沒有問題的,朕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國家會打不過,隻是有一點值得疑惑,是什麽原因促使他們有膽子向我們出手的,又是什麽力量讓他們聚合到一塊的?”


    低沉,寒冷,其中帶著一些惱怒,就像是被人挑戰了威嚴的巨龍。


    神朝從來不缺麵對敵人的勇氣,更別說是千年的宿敵,當年可以憑借世俗的力量推翻修行者的統治,自然也不會懼怕北方遊牧民族的反攻。


    ......


    ......


    “這山中桂花香啊!”皇帝陛下走在山中感慨道。


    “是啊,臣弟當時在太府讀書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在去天涯觀二層樓修煉前走一遍山路,聞一聞這桂花的香氣。”姬循禮跟在一旁回答道。


    “你上次提到過的那個叫寧舒的孩子是不是也考入太府了?”


    說到寧舒,姬循禮的眼中露出老狐狸一般狡黠的目光:“是啊,據說考核拿了四門第一,著實驚嚇到了朝中那一幫老頭子,原本他們都壓那蘭才女,最壞的打算也是那南越王家的王予懷,沒想到半路上殺出這樣一匹黑馬。”


    “嗯。”皇帝陛下微笑著捋了捋胡須說道:“聽說這小子在那天晚上立了大功?”


    “是的,根據謝希孟第二天回來後複述了那天晚上的全過程,這孩子麵對敵人絲毫不慌亂,甚至極為冷靜,就連那羌人將軍都是死在他的手上,最後更是擋住了連番的進攻,為謝希孟爭取到了唯一的機會,而且謝希孟對他評價很高。”


    “很不錯嘛!謝希孟在北方怎麽樣?”


    “承蒙陛下厚愛,那孩子在許風眠侯爺手下磨煉著,據說離歸虛境隻差臨門一腳。”姬循禮想了想又說道:“不過這太府後山按照時日來說馬上就要開啟了,聽說那無量山金烏一族的陸星移早幾個月就來到了神朝遊曆,更是拿到了廬陽觀月的仙緣,此番想來是衝著太府來的,不知要不要將謝希孟喚回來,不然我怕到時候真讓那妖族太子成為祭酒的弟子,對我們......”


    “你是不是修行修糊塗了,太府講究的是有教無類,若是真通過了祭酒設下的考核,又怎會有不收之理,朕豈會因為他的身份而有意見?”皇帝陛下像是看白癡一樣看著姬循禮。


    作為神朝的皇帝陛下,人族共主的掌權者,令昆侖仙宮,妖族十萬大山都敬服的男人,氣量又豈會這般小?


    姬青臨想著這些天的秋景,突然也有點懷念自己年少時在太府求學的日子,很真實的是,就算是作為一國之君的皇帝陛下也無法逃脫不能修行的悲慘命運,當年他也作為那些無法記住天涯觀二層樓書卷內容學子的一員,也曾沒日沒夜的登樓讀書,也曾為了不能修行而感慨過。


    聞著這桂花香,也生出了一些唏噓,這也正是他為什麽這幾日會出現在太府的一個原因,除了與三位教授討論北方戰事問題外,還有另一個原因便是想在忙亂的政事之餘找尋一下難得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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