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白打開地下室的門,我跟童梁跟著他進去。地下室裏沒什麽東西,現在隻有一隻偌大的冰櫃放在地下室中央。冰櫃的門確實開著,汩汩寒氣冒了出來。


    我快步走到大冰櫃跟前一看,頓時血液也像這冰櫃裏的寒氣一樣,逐漸開始將至冰點。


    冰櫃裏躺著的確實是我認識的人,而這人居然是路演!也許路演故去了一段時間,遺體有些腐爛,但是從臉龐來看,我依然能認得出他。


    “路演!”我悲從中來。原來他早就死了,原來他早就被人害了,現在那個路演是假貨!


    “他是怎麽死的,怎麽會死啊?!那個假貨一定是凶手!”我抓住公孫白喊道。


    “我不知道他怎麽死的。”公孫白的神色平靜,眼神中卻流露出悲憫:“我撿到他的時候,看到他衣服上有些濕土,所以猜測他早就遇害,被人埋葬在泥土之下。但是後來卻有人將他挖了出來,也可能就是昨晚丟屍體到門口的人。”


    “那個人什麽樣子?”童梁問道。


    “我看不清,隻能大約看出是個男人,因為個子高,不像是女人。他穿著黑色衣服,夜色下我看不出長相。”公孫白說道。


    童梁狐疑地看著他,問道:“還是說你又犯了人格分裂症,其實都是你自己做的?”


    公孫白無奈道:“如果是我自己幹的,我會告訴你們?反正屍體在這裏,怎麽處理你們看著辦。”


    我扶住冰櫃的邊緣,看著裏麵路演的屍體,忍不住想起四年的同窗情誼。我之前卻還懷疑路演,我早就該知道路演不會害我,早就應該感覺出他的不對勁,查出他已經被害。


    想到這裏,我嚎啕大哭一陣子,直到童梁將我拽起來,這才漸漸停住哭聲。


    “原來你朋友已經遇害。”童梁歎道:“可是那人冒充你朋友什麽目的呢?難道是為了接近你?你身上有什麽值錢的?”


    我擦了擦眼淚鼻涕,歎道:“我哪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我存款都特麽是負數。我也不是富二代,真的沒什麽可圖的。”


    “那這些人費盡心思到底是為了幹什麽?”童梁皺眉道,走到冰櫃跟前看著路演已經有些腐爛跡象的遺體:“挖他出來的又會是誰?”


    “童大哥,你要幫我查出凶手。”我懇求道。


    “你放心,這是我必須做的工作。”童梁對公孫白說道:“介不介意我們將整個冰櫃搬回市局進行調查?”


    公孫白說道:“隨你。冰櫃就送你好了。”


    這次我們倆本來是想調查公孫白,結果卻將真正的路演的遺體帶了回去。


    送路演的遺體回市局之後,我情緒有些低落,突然不想回家,便信步在馬路上走了一陣。


    此時已經是傍晚,我正煩悶地散步,卻突然聞到一股清新花香。


    我循著香氣看過去,見路旁開了一家花店,布置得很文藝。看著那些鮮花和小盆景,我不禁想起顧蓮生的小店,和性情溫柔,喜歡微笑的顧蓮生。


    想起顧蓮生的微笑,我的心情居然略微平靜了些。


    想到這裏,我幹脆轉身往閑情小站而去。等到了閑情小站,我見店門依然開著,顧蓮生在店裏修剪花草。


    我推門而入,門上的風鈴叮咚作響,聲音清越。顧蓮生抬起頭來看到我,莞爾一笑:“你來啦。”


    “是啊,今天沒有學生麽?”我見店裏居然空無一人。


    “今天是周一,學生們比較忙,忙著上課呢。”顧蓮生笑道,走到我跟前端詳著我:“怎麽了,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


    “出了點事,”我歎道:“我一個好朋友去世了。”


    顧蓮生一怔,隨即安慰道:“逝者已矣,想開些。”


    “可我懷疑是我害死了他。”我歎道:“內心很愧疚。雖然我不知道他被害的原因,但是我知道一定跟我脫不了關係。”


    顧蓮生靜默半晌,說道:“我老家是江南一個小鎮子,鎮子上一直保留著一個古老的傳統。如果家裏有親人或者朋友去世,那家裏人就會做一盞盞河燈到河邊去放,指引著亡魂走上往生之路,讓他們在往生路上不那麽害怕和孤單。怎麽樣,如果你難過內疚的話,我們一起做河燈,然後送給你朋友好不好?”


    “你說的這些都是電視劇劇情吧。”我苦笑道。


    顧蓮生正色道:“你不要不信呢。有些古老的傳統流傳下來,就一定有其道理。”


    我看著她認真關切的臉,內心也有了些許觸動。閑著無事更覺得難受,確實不如做點事情,於是我點頭答應了她的提議。


    第六十章 陰陽路


    說好了做河燈,我便跟蓮生著手開始製作。讓我詫異的是,顧蓮生店裏居然有特別準備的各種diy材料。我笨手笨腳,不懂怎麽做河燈,於是蓮生一邊動手,一邊跟我耐心解釋。


    她說在她們江南老家,病愈的人及親屬製作河燈投放,表示送走疾病災禍。而七月半鬼節的時候也會放河燈,“紙船明燭照天燒”,就是對這一習俗的生動描述。江河湖海上船隻,見到漂來的燈船主動避讓,以示吉祥。有時候河燈還能照亮陰魂的往生之路,讓冤死的無主鬼魂知道自己將往哪個方向而去。


    坐好河燈,也已經晚上十點多。我跟顧蓮生帶著河燈去了子牙河,到了橋下的一處岸邊,將河燈投放進河水中。看著河燈隨著緩慢的水流飄向遠處,一點燈火映亮蓮花花瓣。我盯著那河燈半晌,突然瞧見那河燈上似乎站著一個影子。


    我揉了揉眼睛細看,果然見燈上“站著”一個“人”,隱約間見那人臉色蒼白身形瘦弱,沒有腿腳,似乎“懸浮”在河燈上。是路演的陰魂!


    我吃了一驚,想起以前跟何胖子探討過鬼魂的問題。他說陰魂在人死去之後會自然歸去,或者徘徊人世不肯輪回,但是一般會出現在生命結束的地方。比如死於凶宅的人,鬼魂會困於宅子裏,死於水中的,會變成水鬼。鬼魂從某種程度上說是一種能量,這種能量和磁場一般來說隻能局限於某處,除非受了強大的召喚,被驅使等等才能離開。


    但是路演的陰魂居然會出現在蓮生做的河燈上麵,到底是我的祈願心理起了作用,還是河燈有神奇的力量?


    我驚愕之際,見河燈上的“路演”衝我揮了揮手,隨後身影隨著河燈遠處而慢慢消失。我不由悲從中來,也抬起手揮了揮,回頭激動地拉住蓮生的手,說道:“你剛才看到沒有,路演好像出現了,他還跟我招手了!”


    顧蓮生微微愕然,隨即笑道:“大概是你太思念你的朋友了。我沒有看到,或者說,親人朋友間羈絆深,才能心意相通,有些東西也才能跨越陰陽的束縛和隔離吧。”


    聽到顧蓮生的安慰,我覺得心安了些,等放鬆下心情之後,才覺得我這一直抓著人家的胳膊不放。雖臨近中秋,但是天津的天氣依然很熱,顧蓮生穿了無袖的碎花長裙,我這正好抓住人家的胳膊……觸手的柔滑微涼,像玉石一般溫潤。


    蓮生似乎也發覺了我抓住她的胳膊,微微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將胳膊慢慢抽了回去。我倆沉默半晌,氣氛有些微妙。


    我見河燈飄遠了,已經看不到那一點燈火,便輕聲咳嗽一聲,說道:“咱們回去吧。”


    “嗯。”顧蓮生回應了一聲,回頭提著裝來河燈的竹籃子跟我沿著橋的下方走。就在這時候,我不經意地往橋上瞥了一眼,但見三個光膀子的男人從橋上慢慢走過去。


    他們走得很吃力,仿佛腿腳受了重傷,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但是我卻聽不到這幾個人的腳步聲。


    雖然這時節也不算冷,可夜裏光膀子隻穿個褲衩在大街上走的人還真沒有。現在這時間,喜歡遊泳的也早回家去了。子牙河淹死過不少人,沒人晚上還在這河裏遊泳。於是我放緩腳步,借著附近的路燈昏黃的燈光,仔細端詳了一番那三個男人。


    這仨好像都是年輕男人,身形壯實,光膀子的上身好像還有一道道的汙漬,也說不上是什麽。這時候,可能走在最後的那人感覺到了我的視線,便回頭看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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