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奸臣屢次害謀深,全此英雄灰冷心。


    今日包公重功仕,雄關方得免淩侵。


    再說包公勸狄千歲之際,有四虎英雄答言:“千歲屢被龐洪施計,又說驗假旗,得狄太後救了,問罪遊龍驛中三年徒罪也罷,龐賊又連發書十三封,要驛丞害了千歲,豈知這王正與千歲一無仇恨,尚然不肯下此毒手,若像龐洪的狼心狗肺,千歲久已赴歸九泉了。所以今朝思斷義絕,故立心把著從前汗馬功勞一齊付與流水,悉聽遼兵殺到金鑾殿上,自有龐洪與萬歲抵敵遼兵。一興一敗,龐洪可能定度得準,與我千歲何涉?我等情願甘守為農,斷然不去提兵的。”包爺聽罷,開言說:“列位將軍,休說此言。龐洪奸惡,自有下官與他理論。總之聖上無虧於你。還直為國分懮才是。”四將說:“怎言聖上無差?聽了龐洪的話,忘了千歲的大功,綁出法場處斬,不準保奏,必要斬的。這等沒良心之人主,若千歲再去領旨提兵,是個無能沒用之人了。聖上若然知我等在天牢,願吃一回之苦,再要我等征西,斷斷不能了。”包公說:“列位將軍,你言差矣!句句言來,非為忠君愛國之語。”並聲又說:“王親大人,凡人生天地,須要忠孝兩全,才得名揚四海,方是豪傑英雄。聖上雖然差了,還宜體諒,曆代厚沾國恩,狄王爺你豈不明此理的?”


    又閃出驛丞也上前解勸,千歲嗟歎一聲說:“包大人啊,我眾目昭彰,說已身亡了,而今忽然枯樹逢春,豈無欺君之罪?龐洪又有嫌隙可乘了。”包爺說:“這也不妨,下官自有方法的。”四將說道:“隻要包大人保得定,龐洪沒有得計害千歲才好。”包爺說道:“如今諒這奸臣再不敢了。”轉身又問王驛丞:“這龐大師的來書,如今還在?”驛丞說:“啟上大老爺,這十三封書多是來人帶回,並無一字留存的。”包爺說:“這老奸臣果然厲害也。狄王親,下官還有請教,前日龐洪要害你,你依然在世,怕他什麽?何必作弊潛蹤?這是什麽緣故?”狄爺就將王驛丞說知算計,想起王禪老祖吩咐之言,尊命依計,細細說知包爺聽了,微笑說:“下官從不被人愚的。如今算來,卻被你欺了。若非崔信觀星鬥,怎知道王親在此!”狄爺說:“包大人你也查訪得機關巧密,下官在廟中了。”包爺笑道:“下官不辦疑難事情,誰人可辦?狄王親若不去提兵,誰人敢當!”狄爺說:“大人,雖然如此,但下官身亡已久。今又說複生,聖上跟前如何陳奏?”包爺說:“隻消如此如此便不妨了。”四將聽了一齊說:“包大人,你平生是個鐵麵無私的,如今也要存私了。不知欺君罪津若何?”包爺說:“列位將軍,本官也不過為看國家軍事重大,不得已權行耳。”四人笑道:“小將原乃是一時取笑,大人休得見怪。”狄爺又說:“大人,這是驛丞心存忠厚,不聽龐洪用計害人,小將日後不忘他恩德。”包爺說:“是,下官也知他是個忠厚人。”王正連呼不敢。此時包爺叮嚀五位英雄,來日依計而行,抽身作別。眾英雄送出廟門。驛丞拜辭千歲弟兄,回轉驛中。包爺也不到遊龍驛,直進歸回京城。


    卻說英雄閉上了門,張忠說道:“這包龍圖果然忠心為國,用心訪出大哥,算來妙計如神的。”劉慶說:“如今我們原去提兵調將,犯遼須踏為平地,才知道我們弟兄五虎的英名。奏凱回朝,然後取決這老奸臣。”狄爺笑道:“你休把西遼看得太輕,今此興兵,非比前日,雄兵猛將,倍加厲害,勝敗尚難予卜的。”不題五將之言。


    且說驛丞回至驛中,大笑不止。驛子在旁說:“老爺是吃了笑藥麽?”驛丞喝聲:“狗才,胡說!快取茶來!”此時驛丞想來思去,說其事乃奇哉也。那日目擊千歲屍骸收殮在棺,隻道皮消血化已久,豈知今日尚在世上!總是令人難測的事,來到此間,真乃好笑,大抵皇天不負棟梁材,不題王正心中歡樂。再說包爺快馬行程,不歸自己衙門,轉見崔信,細談此事。崔爺說:“包年兄,這平西王埋名不出,全賴你訪出來。但是聖上跟前,如何陳奏?”包爺說:“下官先言狄青烏台告狀,自稱命未該終,皮未化,肉未消。要小弟救他,請旨開棺,原用三生法寶,假稱遼陽之說。”崔爺說:“但是一年之久,隻妨聖上不準信,便如何?”包爺說:“小弟一力擔當,料必準奏的。”崔爺說:“如此全仗包年兄之力,若得平定西遼,皆年見之功也。”二人哈哈大笑,包公辭別回衙。


    次日上朝見駕,各官朝罷,行列分排。聖上聞言,說道:“目下西遼兵團三關,朕命呼、龐二卿會同武職文臣連朝議得如何?”當下班中閃出龐國丈,龐洪奏說:“臣奉了聖上旨意,敘會眾臣,隻因未曾議妥,奏聞便了。”天子聞奏,龍心不悅。靜山王呼爺正欲開言啟奏,包公俯伏金階,說:“臣有事奏知。”天子說:“包卿,莫非與朕分懮,有何計議退敵,快些奏來。”包爺說:“臣奏為狄青昨夜在烏台告訴為臣,稱說屈喪幽靈,飄流陰府,懇臣救取他還陽。臣說他已經亡久,骨肉已消,救不及了。狄青又說命未該終,皮肉未化,必要臣力救他的。臣不敢自專,今特請旨定奪,然後開棺。”這句奏言,國丈在旁聽了,暗暗心中想來,人死既成僵屍,如若過了七日,皮肉多已消滅了,縱有救法,也救不活了。如今已有一年,任你三生法寶厲害,料想不能成功。此時仁宗天子,一來見邊關危急無人退敵,正在思念狄青,二來這包龍圖的說言,總是信服的。即忙傳旨包公說:“狄青有鬼魂告訴,如此包卿能救取還陽,是包卿大功,倘若一救他還陽,即來複旨。”包爺說:“微臣領旨。”嘉佑王正要退班。左班中又閃出龐國丈:“臣也有啟奏,臣思從前包丞說過,凡人屈死者七天之內,可能救活還陽的,如若過了七天,就救不得活了。如今狄青死去已有一載,雖雲皮肉未消,還防日久已是焦枯了。倘救不活狄青,包丞應有妄奏開棺之罪。不是臣之多言,想是蕭何定律,萬古無更,若然聖上不定開棺妄言之罪,朝廷法律,是不行於臣下也。”嘉佑王聽了龐洪之言,把頭略略一點說:“龐卿這句話,何用你多言。包卿不是等閑之官,豈有妄言哄朕之理?且待開棺之後,救不活,然後定罪不遲。”包爺奏道:“陛下,臣今立下開棺罪狀,免得國丈心中掛懷罷了。”天子說:“救活了禦弟,是包卿之功;倘救不活,且待開棺,事後罪與不罪,寡人自有定見,何須你們立狀!”包爺說:“容臣立狀,然後開棺,好待國丈放心。但臣救活了平西王,國丈也要如何?”嘉佑王說道:“便降他三級,罰奉三年,以補包卿救活功臣大功。”天子即命內侍取出文房四寶。包公想:“如今龐洪倒運了。”當時國丈也想救不活狄青,殺了包拯,肆無忌憚了。內侍此時取出文房的對象,包爺提筆,立了開棺罪狀。書完,在開棺狀腳下立了花押。包爺說:“請國文書立花押。”龐洪就在降三級下鑒了花押。包公呈上禦案,聖上一觀,即命內侍收過,吩咐退班。


    各官員送出午朝門。包爺說聲:“國丈,勞你同去天王廟,看下官救取平西王,你意下何如?”國丈便說:“包大人,你是個正直無私的君子,有何私弊?況且救活狄王親,總要見麵的,決不能拿一個假的來調換騙聖上。老夫不得閑工同大人前去。”包爺一拱作別,不去越發更妙了。轉聲又問:“那一位大人同去看看?”有靜山王呼延讚說:“包大人,你從前說過,如若生人礙國去催促,就救不活了,因何今日要人同去幫助起來?”包爺微笑說聲:“老千歲,生人假如礙了眼目,待救不活狄王親,下官又正了國法,妄奏開棺之罪,老國丈豈不快哉?”呼延千歲嗬嗬笑說:“本藩也有此心,眾人一同去看,連得包大人正了立狀之法罷。”帶笑作別,各回衙門。不知救活狄千歲否,不知後來如何?正是:


    英雄今日災殃脫,奸佞他年法律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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