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風乍起,梨枝搖曳間,一人身襲暗紋玄袍自空中翩翩落下,如墨長發揚起,飄然若仙,一雙星眸若黑曜石般漆黑,靜靜凝視著冰雪,眸底蘊著款款深情。


    那人看著冰雪,眸光灼灼,若柳修眉一挑,唇角微微掠起,含笑道:“在下臨華。”


    冰雪眸光掠過臨華腰間的古老繩索,執劍的手漸漸收攏,此人能夠待在此地許久而自己卻未能察覺出一絲端倪,必是功力在自己之上。


    冰雪看著臨華道:“公子未經允許私自闖入將軍府,可是有何要事?”


    臨華嘴邊噙著幾分笑意道:“此事於我而言倒著實是要事,於姑娘而言或許不是。”


    “既是如此,你且說來聽聽。”冰雪雖是這麽說道,手中卻未有絲毫鬆懈。


    “不好了,小姐!”一位仆從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道。


    冰雪皺了皺眉道:“何事?”


    “小姐,夫人自二日前昏迷至今都未醒過來,老爺請了數位大夫為夫人診治都未見好轉,今日一早夫人她……她吐血了!”仆從蒼白著一張臉哽咽道。


    聞言冰雪當即將劍收回,轉身便隨仆從離去,撇下臨華一人站在原地。


    “冰雪,本座如今既已將你找到,便不會再放你離去了。”臨華唇角微微勾起,眸中揚起一抹勢在必得之色。


    冰雪還未進屋便聽到一陣哭泣聲,不由腳步加快,一腳邁進了屋中。


    “娘親,你醒醒……”


    榻上顏母正躺著,雙眼緊閉,陷入無邊沉睡中,榻邊盆子中的水被血液暈染,混成了一盆血水,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血腥味。


    榻前兩個小孩趴在床榻的邊沿抑製不住地啜泣,顯然是被嚇得不輕,圓圓的小臉上布滿了淚痕。


    身穿碧綠色衣袍的男童見到冰雪趕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小手拉著冰雪的袖角哭著道:“姐姐,娘親怎麽到現在都不醒來……”


    “姐姐,沁兒害怕……”跪在一旁稍顯年幼的女童淚眼汪汪地抱著冰雪的褲腿委屈巴巴道。


    冰雪摸了摸兩人毛茸茸的小腦袋,安撫道:“沒事的,有姐姐在。”


    見小孩包子一般的小臉雖仍皺著,但情緒已穩定下來,冰雪拍了拍男童的肩道:“奕兒,你是哥哥,要照顧好沁兒。”


    男童紅著眼眶聽話地點了點頭,糯糯的聲音傳出:“好。”


    冰雪抬眸示意仆從將兩個小孩帶下去。


    目送著男童牽著女童的手走了出去,冰雪轉身看向坐在榻邊的顏雲北,問道:“父親,這是怎麽回事?”


    顏雲北眼眸低垂,歎了一口氣道:“是為父大意了,你娘本就身弱體寒,又在臘冬之時染上過風寒,這身子骨早就大不如前,你臥病在榻時她執意守著,想必是沾染上了邪氣。”


    “這可如何是好?”冰雪秀眉緊鎖道。


    顏雲北似是幾夜未睡,雙眼深陷,俊朗的臉上胡渣邋遢,卻也是無暇顧及,無奈的搖了搖頭道:“當初我就該攔著她……”


    二人正愁眉不展間,一人緩緩走了進來,眉眼含笑道:“在下不才,願意一試。”


    “你是何人?”顏雲北抬頭看向那人,眉目間威嚴尚在,似是刻意試探,一時屋中彌漫著沉重的威壓。


    站在一旁的冰雪雖常年跟隨顏雲北在外征戰,縱是經受多次也略顯吃力。


    而看到那人依舊行走如初不受半分影響時,冰雪心中微微一沉,若是此人為友,必是將軍府一大助力,若是此人是敵,則自己與父親可能都不是他的對手。


    那人笑了笑,道:“在下臨華,一介江湖郎中。”


    “哦,老夫至今還從未聽聞過江湖有哪位郎中武功也甚是高強。”顏雲北一雙久經戰場閱人無數的眼睛緊緊盯著臨華道,此人縱使收斂了許多,眉宇間充斥著的唯我獨尊的霸氣卻是難以掩蓋的,此人必是一方領域的上位者。


    迎著顏雲北銳利的目光,臨華泰然自若道:“那真是巧了,在下便是那會武功的江湖郎中。”


    兩人正僵持不下,榻上顏母忽然一陣痙攣,猛地坐了起身,一口鮮血噴出,淋漓血液霎時染紅了錦被。


    “娘親!”冰雪忙上前扶住了顏母,神色緊張,微紅了眼眶。


    顏雲北也顧不上試探臨華了,一手拭去了顏母嘴邊的血跡,對臨華道:“你且過來吧。”


    臨華上前,玄袍揮舞間將顏母的穴脈封住,兩指搭上顏母的脈搏處,悠然閑散的模樣倒是讓顏雲北緊皺的眉頭更是一緊。


    冰雪接過侍女手中的手巾為顏母輕輕擦拭染血的下顎,屏息凝神地觀察著臨華的反應。


    正當顏雲北欲開口詢問時,臨華將顏母的手放下,走到茶桌前挽起半邊玄袖,提筆落下寥寥數筆。


    冰雪拾起處方念道:“三味清靈丹。”


    臨華頷首道:“三味清靈丹主治邪氣入體、氣血兩失,另有驅寒祛濕之功效,治愈顏夫人的病症再適合不過。”


    “可是,這三味清靈丹僅在古籍上記載過,煉製材料實所罕見,因此鮮少有人願意煉製,常人更是見所未見。”冰雪略顯遲疑道。


    顏雲北扶著顏母慢慢躺下後,站起了身道:“三味清靈丹……老夫倒是在前不久聽聞聖上提起過,在寒國使臣進貢的貢品中就有這三味清靈丹。”


    “隻是……”顏雲北神色犯難道,“王朝有一個慣例,貢品首先由皇室宗族挑選餘下的方可由用於賞賜文武百官,並且聽聞相國大人早就有意於這三味清靈丹。”


    冰雪不由得紅唇抿,相國的嫡女是晉朝王後,孰親孰疏可想而知。


    顏雲北望了一眼榻上重病著的夫人,對身邊的侍從道一聲“速速備好馬車”便走出了臥房。


    “鋥!”


    劍身出,冰雪手持銀劍直指臨華咽喉。


    “你究竟是何人?”冰雪看著這紙上的處方看向臨華的一雙眼眸中帶著幾分探究。


    這人自出現後便讓人愈來愈看不懂了,功力如是,醫術亦是如此。


    臨華唇邊泛起溫和的笑,眉梢輕挑,白皙的修手伸出捏著劍尖緩緩移向一側,手指順著劍身的邊緣向冰雪撫去,頎長的身軀傾向冰雪。


    冰雪隻覺耳畔一陣溫熱的氣息及近,那人低沉的嗓音響起:“姑娘就是這麽對你母親的救命恩人?”


    軲轆聲戛然而止,一輛馬車穩當地停在了宮門外,青簾掀起,身著絳紅色官服的顏雲北從馬車上走下,抬手正了正衣冠。


    “見過威烈大將軍!”守在宮門口的侍衛恭敬地朝著顏雲北行禮。


    正德殿,香爐中熏香正盛,金漆雕龍寶座上天陽飛一襲黃袍端坐著,殿中正站著幾位朝中大臣,相國赫然在列。


    “微臣拜見皇上。”顏雲北一撩衣擺屈膝跪拜道。


    天陽飛道:“顏將軍快快請起。”


    “謝陛下。”


    “真是稀奇啊,顏將軍,是什麽風把您這位不關心朝政的主吹來了。”相國魏忠源身著與顏雲北一致的絳紅色官袍,隻是顏雲北官袍上繡著麒麟,而相國官服上繡的是鶴。


    顏雲北轉身朝著相國道:“魏相國,縱是本將軍在邊境征戰數年,也從未見過有能把人吹動的風。”


    魏忠源聞言,笑了笑道:“顏將軍何必較真,本官不過是與你開了個玩笑罷了。”


    眼見長年不和的一對冤家就要爭執起來了,天陽飛忙開口道:“顏將軍,朕見你神色焦急,可是有何要緊之事?”


    顏雲北聞言又是跪了下來,言辭懇切道:“陛下,微臣素來不輕易請求,可是臣婦自二日前昏迷至今尚未醒來,郎中診治說臣婦沾染了邪氣,又加之臘冬之時曾染上過風寒,如今已是命在旦夕。”


    “那郎中可有說何藥可醫?”天陽飛目露關切道。


    顏雲北麵上略顯遲疑,道:“郎中說了,隻是…隻是此藥實所難得。”


    “愛卿快快說來,若是朕能幫到你便是再好不過了。”天陽飛道。


    站在一旁的魏忠源與其餘數位朝中大臣均是附和道:“是啊,顏將軍,你快些告訴陛下,說不定陛下便能幫到你啊。”


    顏雲北道:“郎中說了,隻有三味清靈丹才可救臣婦的性命。”


    “三味清靈丹。”天陽飛與魏忠源異口同聲道。


    天陽飛看了看顏雲北,又看了看魏忠源,一時犯了難。


    魏忠源這時也顧不上演了,瞬間翻了臉,一反方才的假意關心,走出了列道:“陛下,這三味清靈丹微臣早先就和您請求過,您當時可是親自應允了的。”


    天陽飛點頭道:“不錯。可是,如今人命攸關,這……相國大人可否退讓一步?”


    “陛下,顏將軍這樣便是人命關天,那微臣便不是嗎?”魏忠源說著一張老臉老淚眼看著就要落下,看起來讓天陽飛著實不忍心,“陛下,微臣膝下就僅有一個孫子,他是皇後娘娘唯一的侄子,也是陛下您的侄子,您真的忍心看著他就這麽長年臥病,被病魔纏身一輩子嗎?”


    “相國大人……顏將軍……”天陽飛被魏忠源的質問難住,垂眸又看到長跪在地的顏雲北,一時竟是難以決策。


    正在這時,一位大臣站了出來道:“陛下,微臣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愛卿請講。”天陽飛揉了揉眉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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