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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桐!”


    蕭清淺低呼一聲,慌忙小心環住她。


    秦孤桐心知不妥,連忙定魄凝神,勉強穩住身子。她靠著蕭清淺肩頭,緩緩片刻,啞聲安慰道:“清淺不必擔憂。我...我隻是一時氣急。”


    蕭清淺取出絲帕,小心替她擦拭嘴角血跡,寬慰道:“恩,無事就好。來者不善,你速速回去,莫要讓他們毀屍滅跡。”


    她此言一出,立即將秦孤桐從錯殺牛爺的愧疚自責中點醒——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方殺梨花,放火引誘她們回來。借他們來牛府之際,殺人屠村。行事殘暴狡詐,幹淨利落,必定有所預謀。


    不知是新仇,還是舊怨?


    秦孤桐腦海中拂過掠影一閃而過,按著胸口皺眉說道:“定然是衝著我們而來...方家如今捉襟見肘,應沒這般千裏奔襲的能力。紀南城好歹是名門正派,縱是尋仇也不至於屠殺百姓。就不知是迦南殿還是不死獄。我們趕緊回去看看,應該能查出些端倪。”


    蕭清淺見她氣色緩和,微微放心。將手絹疊好,說道:“你且先回。我再詢問幾句,便去會你。”


    “好,我即刻回去,你多加小心。”秦孤桐點點頭,她也覺得此刻分頭行動最好。卻不知蕭清淺隻是不想讓她見到酷刑逼供。


    秦孤桐出了牛府,鳧趨雀躍,急速趕回虎子家。


    屍橫遍野,滿地狼藉。


    看著眼前的情景,少年刀客心中怵然蒼茫。並非畏懼生死,亦非懼怕世事無常。而是如此倉促的明白——麵對死亡的無力。


    不論含山村的村民,還是她,都是如此的無力。


    無力反抗,無力挽回。


    “呼”


    秦孤桐長籲一聲,定了定心神,走向馬匹。


    殺人尋常,殺馬未免古怪。


    一走近,她立即覺察異常。馬背上的行李散亂滿地,仔細查看隨即發現:攜帶的金銀與吳不用所贈密卷,消失不見!


    秦孤桐心中一驚:凶徒是為此而來?還是臨時起意?


    她心中疑惑不定,左右看看,口中喚道:“好餓!好餓!”連喚幾聲,四下寂靜如舊。


    既然不見蹤影,想來是小東西機敏,見勢不妙逃進山林。想到此處,秦孤桐頓時心中好受些。


    她緊抿唇角,低頭仔細查看村民的屍體。發覺刀傷劍痕各不相同,掐死錘死應有盡有。顯然凶徒人數不少,武器各異。


    她皺眉苦苦冥想,猜不透到底是哪夥人。思來想去,個個可疑,卻又都無鐵證。


    秦孤桐正絞盡腦汁思索,心中一動。抬頭看去,見蕭清淺由遠而來,連忙迎上去:“清淺,可問出...”


    “阿桐,可有發現?”蕭清淺開口問道。


    秦孤桐一愣,連忙將所見說與她聽:“咱們行李被翻過,丟了錢財和密卷。現在也猜不準,不知是尋仇,還是謀密卷。不過吳前輩贈卷之事,應該知者不多。還有就是,這夥人數不少,武器各異。”


    蕭清淺凝神定睛,仔細觀察一番,點頭說道:“的確,而且功力相差頗大。還有人用的雞爪鐮,你看這傷痕,這種武器可不常見。”


    秦孤桐湊上前看去,隻見村婦脖間有三道傷痕,長短寬窄不一。若不仔細觀察,隻當做是被劃了三刀。


    “胸口一處小洞,若說是峨眉刺之類,未免刺得太淺.....”蕭清淺搖搖頭,繞著虎子家走了一圈,對秦孤桐道,“阿桐,以腳印來看,有七人。”


    秦孤桐低頭巡視,隻瞧出兩個模糊的腳印。驚喜感慨道:“清淺,你真是明察秋毫之末!”言罷,急切問道,“能不能尋著他們足跡找到?”


    蕭清淺雖眼力遠勝常人,但不曾試過以此追蹤。她知秦孤桐此刻必然心急如焚,不忍她失望。抬手指向一方,從容自若道:“且去看看。”


    秦孤桐聞言精神一震,眉頭舒展,重重點頭道:“好。”


    兩人循著足跡,走走停停。不久就繞出村子,看著空曠無人的舊道。秦孤桐心知,凶徒已然遠盾。大道一東一西,可往之處實在太多。不過有個方向,定能尋到。這些人行事如此肆意,必定十分紮眼。


    “以足跡來看,四人往東,三人往西。”蕭清淺眉梢微蹙,“不知對方是故意如此,還是無意之舉。”


    秦孤桐聞言心中一涼,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想到沿途所見屍體,她心中憤恨之氣騰然而起。霎時間,血脈翻湧,胸口悶痛。


    她恐蕭清淺擔心,連忙轉身。抬眼一望,含山村一如來時:雲嵐峰巒,吳煙水渺。綠槐高柳,紅杏李花。


    美景如舊,物是人非。


    “阿桐。”蕭清淺突然出聲喚道,抬眸望向遠處,輕聲說,“有人。”


    秦孤桐頓時一驚,渾身寒毛聳立,握緊刀柄壓低聲音道:“是誰?會不會是......”


    蕭清淺微微搖頭,見她神情緊繃,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溫言道:“你可記得昨日我們走錯,路上遇到一輛牛車。”


    秦孤桐聞言失望的鬆了口氣,尋思道:“記得,那老伯說話鄉音極重,我問了幾遍才聽清。他那頭大黃牛...我聽見了。”


    牛鈴叮叮當當,從遠處隱約傳來。


    秦孤桐臉上浮現狂喜之色,拉著蕭清淺的手在唇邊親了一下,喜笑顏開連聲道:“清淺,這條路!這條路...那老伯一定見過!他肯定瞧見了,我去問問。”


    蕭清淺見她語不擇言,急忙拉住她,淺笑安撫道:“你先別急,這舊道之上人跡罕至。來往行人,老伯必能看見。但隻怕未必仔細留意。何況...為何他能活著?”


    秦孤桐倒吸一口氣,臉色瞬間沉下,讚同的點點頭。村中田裏百姓無一幸免,可見這夥人殺人毫不忌諱,又有意隱瞞蹤跡。


    趕牛車的老伯若是真見過那夥凶徒,隻怕難逃一劫。


    兩人說話間,遠處出現牛車身影,迎著兩人目光,緩緩而來。越來越近,卻突然停住。


    秦孤桐見狀眉梢驟然皺起,與蕭清淺對視一眼,皆是不解,兩人疾步上前。


    趕車的老伯見兩人眨眼便到跟前,當即嚇得麵白無色。緊拉著韁繩,就要調轉牛車往回。可惜那老黃牛不比馬匹,縱然主人急得滿頭大汗,它還是悠悠哉哉晃頭腦,閑向路邊嚼青草。主人鞭子落下,來甩著尾巴,慢慢挪動蹄子。


    “老伯,你?”秦孤桐走上前,見老伯肩頭衣服破了一個大口子,清晰可見裏麵皮開肉綻。


    秦孤桐心中詫異,又猛然騰起喜悅。疾步走到牛車邊,攔住翻車逃跑的老伯。定神穩心,溫言輕語的問道:“您不記得?昨天我向您問路...”


    老伯見無處可逃,眯著眼上下打量她,頓時鬆口氣,拍拍心肝,扯著嗓子喊道:“嚇殺額啦!嚇殺額啦,哈以為又遇到殺鬼哩!”


    秦孤桐勉強聽明白六七分,急忙追問道:“您看見誰?他們幾個人?甚麽模樣?”


    蕭清淺見兩人交談,仔細觀察老者。頭上白發,手上老繭,手肘衣擺的補丁,腳底鞋幫的磨損......


    老黃牛晃晃頭,抬眼與她對視。


    “真的?您沒記錯?”秦孤桐急忙俯身拿起石塊,在地上劃出一個圖案,沉聲嚴肅問道,“您再仔細看看!”


    老伯聽她口氣,不敢大意,連忙從牛車上跳下。蹲下看了一眼,立即抬頭肯定答道:“唄錯!求是這個樣哩!”


    秦孤桐頓時怒火中燒,咬著牙齒咯咋作響,低聲恨恨道:“哼!真是......”


    “阿桐。”


    秦孤桐回神望向她。


    蕭清淺微微頜首,暗示並無可疑之處,她的目光落在老伯肩頭傷口之處,十分確定的說:“這鞭痕與梨花脖頸傷痕一致。”


    瞥了一眼老伯茫然的表情,秦孤桐足尖點點地上痕跡,對著蕭清淺輕聲道:“我見過。”


    蕭清淺了然,移步路邊。


    秦孤桐從腰間錢袋中取出一角碎銀,遞給老伯,和氣笑道:“耽誤您時辰,這銀子...”


    老伯剛想推辭,瞧著銀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頓時咽了口唾沫。秦孤桐見狀一笑,將銀子塞到他手中。


    看著牛車慢慢遠去,秦孤桐的臉色緩緩沉下,抬手握緊腰間橫刀,眼底殺意彌漫,冷聲笑道:“果然不能將人往好處想...紀南城!”


    初夏熏風習習,將浮土吹起。地麵上的刻痕,更顯得清晰。紀南城產礦,其山形命牌,獨一無二。


    蕭清淺看著地上圖案,目光凝遠,淡然開口問道:“阿桐,你打算往紀南城?”


    秦孤桐雖然滿心殺意,然而理智未失。她扶刀來回踱步,抬頭望望空曠四野,焦躁道:“此事還未定論,我當然不會貿然殺人。但我們直接上門去問,紀南城必定矢口否認。不如,我們喬裝前往,暗自調查。一旦確定,再...”


    蕭清淺與她目光對視,了然她言下之意。微微頜首,淺笑說道:“阿桐所言不錯。紀南城不足為慮,但我們為村民報仇,不可理屈。”


    秦孤桐突然失笑,上前牽住她的手,輕輕一歎,柔聲說道:“清淺,你我之間何必如此。你有話直說,我幾時拂逆過你。”


    蕭清淺與她十指相扣,心中升起暖意。抬眸凝望秦孤桐眼中真摯深情,莞爾一笑:也隻對你,才如此小心謹言。


    她抬手輕撫秦孤桐眉間,解釋道:“長安會盟以來,屠殺百姓視為大惡。我們先往建鄴城,城主遲否是我舊識,為人正直。建鄴城離此不遠,由她出麵甚是合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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