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陡峭岩石跳躍騰挪,不到兩個時辰便到山下。她本想留一夜,誰知原先那說書先生已經不在,換了個老頭子說君瀚府大帥遇刺之事。這是大事,許多人在下麵議論紛紛,到比老頭兒說得精彩。


    秦孤桐吃完一碟蜜錢,起身在城中轉了片刻,隻買一包白糖糕。左右無事,幹脆連夜趕回山莊。這一來一去翻山越嶺,少說五六個時辰。虧得她一身武藝,腳力非凡。


    將白糖糕掛在樹梢,秦孤桐翻身一躍飛上書樓。這一番折騰,連晨練都免去。秦孤桐沐浴更衣,穿著中單坐在床上盤膝運功,一上午的時光就消磨殆盡。


    穿上外衣,掛上橫刀,拎起采購的物件。秦孤桐竄進書樓,按動機關移開書架,露出牆上暗門。彎腰下去,漆黑一片,秦孤桐提著宮燈照不過三步。走道裏隻有她一人呼吸最明顯,合著輕微腳步聲,在幽寂中放大放大,直到讓人犯怵。走了約百十步到鐵門前,將東西放在小門前,秦孤桐轉身欲回。


    “阿桐。”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在這一片濃墨漆黑中,叫人後脊發麻,渾身升起寒意。


    秦孤桐早覺察鐵門之後有人,不猜也知是慈姨。就縱是這樣,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也免不了起一身雞皮疙瘩。她忍下心中滲滲的不適:“慈姨。”聲音中有三分雀躍歡喜。


    鐵門底下的小門打開,露出一張慈眉善目臉:“阿桐啊,怎麽不來看慈姨。”


    秦孤桐走上前,略有些靦腆的說:“上次貿然來,怕老爺知道責怪,也怕給慈姨添麻煩。”


    慈姨在門裏笑起來,柔聲安慰:“不必怕給我添麻煩,你來我開心還來不及。老爺既然讓你管事,自然是放心你的,不必有什麽顧慮。”


    “真的?”秦孤桐聲音提高,連忙掏出鑰匙,“慈姨,我能進來麽?”


    “當然能,快來陪我說說話。”


    秦孤桐伴著慈姨,兩人慢慢往木屋走去。


    木屋建在穀中一處高起的小坡上,前後四間。在這幽穀中竟然還圍了一圈蘆葦矮籬笆。小院地上種著冬寒葵、青菜、茄子,東邊搭著架子,牽著扁豆藤。


    籬笆邊種著花,枝葉交映,芬芳襲人。細看翠蔓紅花,重瓣鮮豔,柄枝生得莖刺,正是刺蘼。刺蘼花蔓柔軟纏著蘆葦蔓延,半邊籬笆像一道花牆。屋後還有幾顆樹,因年歲舊已經高出木屋。樹冠如茵,半遮蓋屋頂。時逢秋初,樹上李子已經寥寥無幾。僅剩的的幾個也藏在樹葉後,風起才見。


    “慈姨這兒真好,山水有靈,風光宜人。”秦孤桐笑道,“怪不得慈姨瞧上去這麽年輕。”


    “是嗎?”慈姨回頭看她,眉眼好笑指著院子的石凳說,“你這孩子真會說話,嘴甜。先坐會,我把東西拎進屋。”


    秦孤桐搖搖頭,四下張望:“慈姨,我來吧。放哪?”


    慈姨推她坐下:“不用不用,你坐。聽慈姨話。”拍拍她肩膀,伸手奪過布袋。


    秦孤桐見她吃力,伸手想要幫忙。慈姨不許,雙手拎著布袋挪向左邊偏屋。秦孤桐站在院子裏環顧四周,下意識尋找那夜去的地方。果然在東南邊,隱約可以看見飛簷一角。而那神秘白衣女子所在之處,因地勢低窪,被茂林竹海遮掩。


    秦孤桐一想起那滿臉傷痕的女子,心中就不由的好奇萬分,琢磨該如何跟慈姨套話才好。這幽穀隱蔽,方老爺絕非無事找事,將慈姨和那女自藏匿其中。


    “阿桐,來喝水。”慈姨端著雕花描金托盤走出,上麵放著兩隻瓷盞。那茶盞顏色極美,如明月染春水,表裏無纖瑕。


    秦孤桐聞聲,連忙轉過身迎上去。慈姨將托盤放著桌上,取一杯遞給秦孤桐。秦孤桐雙手接過茶盞,飲了一口:“好喝,這水比府裏的甜。”


    “你這孩子盡會哄我。”慈姨笑著拍拍她肩膀,讓她坐下。“分明都是鶴鳴山上流下來的水,哪有什麽不同。”


    秦孤桐摸摸鼻尖:“我也不知,就是覺得慈姨端給我的,分外好喝。”


    慈姨掩唇而笑,在她身旁坐下:“你這孩子,有你來陪陪我。我在這山穀裏的日子也好消磨些。往後要常來。”


    秦孤桐將茶盞擱下,盞底碰到石桌,微微一聲清響。她手放在膝蓋上,點點頭:“恩,我一定常來。慈姨一人在這穀中,景物雖好,看久了隻怕也乏味。畢竟一個人孤零零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慈姨深深看了她一眼,過來許久才接口:“阿桐啊,我與你說的話,你可別往外傳。”


    秦孤桐微微張嘴,麵露不解,口中急道:“慈姨,我能往哪傳呀?府裏的人我都不熟,平日就在書樓裏。”


    慈姨握著她的手,一下一下拍著,安撫道:“我知道,老爺說過,你這孩子靜得下來,呆得住。我告訴你,這穀中...不止我一個人。”


    “啊?”秦孤桐雙目微瞪,似乎極為吃驚,轉瞬換上笑容,“我知道,還有我。”


    慈姨一指戳在她額頭:“你這孩子,我可沒逗你。你說我一個大活人,又不曾做甚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無故躲在這不見人不見鬼的地方,你就不好奇?”


    秦孤桐點點頭:“好奇的,原想著老爺金屋藏嬌。但見慈姨的模樣氣質,隻怕便是故去的老夫人也比不上的。”


    慈姨掩唇一笑:“你這孩子盡瞎說話。我在這個穀裏是有緣由的。你瞧見那邊的屋子了嗎?”


    秦孤桐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轉頭道:“剛剛就瞧見了,還想問慈姨你怎麽不住那大磚屋。”


    “那裏住著人。”


    “啊!誰?”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慈姨拉著秦孤桐的手拍了拍,“老爺年輕的時候,方家隻剩下個空殼子了。家境平寒哪裏娶到好媳婦,拖到快三十,才娶了君瀚府一個偏將的女兒。這女人是個有病的,好在方家本來就是醫藥大家,就這麽一直吊著。


    那女人仗著自己是君瀚府出身,在府裏十分跋扈。太爺和太夫人見她一直生不出孩子。自然心急如焚,便給老爺找了一個良家子填做偏房。這事情讓那女人知道了,她哪裏容得下。也不顧那良家子已經身懷六甲,將人活活打死。


    那良家子雖死,但腹中的孩子卻活了下來。老爺本是要將那潑婦休了。然而人已經死了,而潑婦又是君瀚府出身,太爺和太夫人幾番苦勸。這事情隻能作罷。那良家子生的孩子也歸到潑婦名下,做的方家嫡長子。”


    “這...難道是方少爺?”


    “正是,隻這個事情還沒結束。”慈姨歎了口氣,“自打出了那事,老爺便搬到書房住。潑婦見狀,心裏又急又氣,便開始使些花招。然而老爺那時候已經喜歡上一位溫婉的姑娘,隻不過礙於禮節,一直不曾說出口。又覺得妾室的位置,實在辱沒了那女子的才貌,便起了休妻的念頭。這事情不知道怎麽讓那潑婦知曉,便使了下三濫的手段和老爺同房。過了半個多月,便說懷了孩子。”


    趁著慈姨喝水潤口,秦孤桐問:“難道是二小姐?”


    慈姨將杯子往桌上一磕,冷笑道:“二小姐聰明伶俐又漂亮乖巧,怎會是那潑婦生的!也是老天報應,那潑婦不知是不是藥吃多了,孩子生出來就癡癡呆呆,瘋瘋癲癲。方家怕她生事,也不敢放她出院子。那潑婦守著那瘋孩子,沒多久就死了。那孩子長到十六七歲,老爺瞧著該給她找門親事了,便將她放出來。誰知道府裏府外就不安生,整日鬧鬼死人。”


    慈姨看著秦孤桐,歎了口氣:“老爺坐不住了,帶著人日日夜夜的搜查。終於有一夜,在後山看見那惡鬼正抱著一具屍體啃,正是那潑婦生的瘋子。”


    秦孤桐張嘴“啊”了一聲,追問道:“怎麽會這樣?這是什麽毛病?”


    “哪裏知道什麽病,八成是娘胎了帶出來的。”慈姨冷笑道,接著臉上一暗,又歎了口氣。“按說著那瘋子是該殺千刀萬剮的,然而畢竟親生骨肉,老爺就心軟了。將她鎖在那。”


    慈姨指著東南方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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