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上,陳桐聽完陳平之言,頗是不滿,“明天你把他趕走,村子裏不能留外人。”


    陳平囁嚅道,“爹,嬸娘已經過不了幾日了。”


    陳桐重重一哼,決定明天自己親自去,二月十八之前必須要把所有可能發生的不利因素都是排除。他冷笑道,“明天你和其他人一同把陳甲抓回來。”


    “爹,我看還是報官吧,弑母是大罪,陳甲又…”


    “放屁。”陳桐怒罵,他向來以斯文人自詡,今天破天荒的罵了粗話,立刻把陳平鎮住了。


    “明天馬上和族長派的幾個人抓了陳甲回來,讓族長處置。”陳桐語氣稍稍緩和,把他趕了出去。他心中頗為不安,直覺此人很有可能為自己謀劃帶來變數,但是現在唯一可以商量的幼子也不在家中。


    最終,他決定親自去一趟祖祠。戌時二刻,村中之人多是歇下了,他換了一身黑衣,動作迅速敏捷,一路疾奔到了祖祠前,顯然練過武功。他趴在牆上,見得守祠堂的鰥夫已經熄了燈,隻有祖祠正堂一盞燈光亮起,他便悄悄進了去。


    陳氏祠堂分為兩進,前廳用來擺祭設儀、停靈撫孤,後廳有一高三丈有餘的靈台,分為五層,最上麵一排三靈位,是將陳氏從北方遷徙而來的幾位祖先,用大理石雕刻的牌位,並且內中確實供奉了他們的金塔遺骨。除此三座石刻牌位,還有一排位在第三層也是石刻,並且藏有遺骨,其餘的都是木牌靈位。


    此地風俗與別處不同,親長過世之後先要在祠堂中停靈七日,再設祭發送埋葬。若是子孫發跡,或是財力允許,又會在五年,甚至更為久遠之後,再挖開墳墓,以白酒清洗骸骨,將先祖遺骨請入金塔,另行安葬,也稱為“拾骨”。


    隻是這等安葬方式到了現在已經極為少見,甚至為人所排斥,認為攪擾先祖安息,甚至還曾被批判不尊先祖、不重教化、蠻夷之象,但是對於陳氏外遷族裔來說卻是為先祖靈位再尋風水寶地的重要習俗,也是表示最為重視祖先的禮儀。


    祠堂位置有限,能夠請遺骨入祠堂的除了最早的幾位祖先之外,唯有一人,此人是陳氏數百年來唯一一位中得舉人的老爺,也因此人,陳氏著實光大了一番,才是翻新了這一座祠堂。


    陳桐繞過天井,拈起三支清香點上,跪下口中祝禱一番,少時,青煙嫋嫋之中,中間的石刻裏似乎飄出一道若有若無的身影。陳桐心中立刻呼道,“十五世孫拜見七世先祖。”


    他知這位先祖靈力有限,必須要盡快問話,心中發問道,“先祖,今我感覺有外力相擾,恐怕生出變數,被人捷足先登,今日特來攪擾,當要如何行事,還請先祖指引。”


    隻是片刻後,心中得了回應,當下十分滿意,再是一拜,清香燃罷,將香灰小心翼翼埋好,掩藏痕跡。待得明日與族長一同前去,讓陳靖之離開苗竹村。注意一定,而後心滿意足回了家中。


    陳靖之在劉氏屋中趺坐,他現在著意恢複肉身,另外便是早日突破眼前的境界。他在東華道修行之時,十四歲時便可打開竅關、采氣修行,隻是陳朝元早有布置,令他按下修行,涉獵其他。


    此方天地靈機豐沛,似乎少有采煉,修行起來比東華道還要更為迅快,相信隻要數日便可把肉身恢複,甚至一舉斬落金鎖、打破竅關。


    忽而,耳邊有淅淅索索的聲音傳來,他微微挑眉,目中餘光掃去,黑暗之中,一條三尺長的花蛇從茅草中探出頭來,蛇信一擺一擺。


    “蛇鬼?”陳靖之眉宇間輕輕展開,蛇鬼不過是被毒蛇咬死的人因怨念不散,附身蛇軀,除了一身劇毒,沒有什麽法力,烈陽照下也能將其消殺。隻是蛇鬼出沒,必定是有人豢養。


    他正在猶豫是否將蛇鬼打殺,外間撲棱撲棱幾聲,一隻雄雞撲了進來。蛇鬼被驚嚇住,蛇身盤起來,將蛇頭護住。可是雄雞繞著蛇鬼展開雙持,不斷撲打,蛇頭彈出來之時,再是跳了起來。


    少時雄雞見得時機已到,蛇頭落下之時,雄雞跳了下去。然而陳靖之冷笑一聲,這蛇鬼雖是法力極低,但是靈智尚可,知曉這雄雞靈智未開,純粹是引誘,果然在雄雞以為蛇鬼驚駭便跳下來之時,蛇身暴起,蛇頭向著雄雞腹部探去。


    陳靖之屈指一彈,砰的一聲將蛇頭釘在地上。雄雞被嚇了一跳,奪門而出。陳靖之嘿嘿一笑,麵上有些得意。未有多時,雄雞在探進腦袋,張望了一下,見著無有危險,快速啄了蛇鬼就走。


    半夜有蛇鬼來此,已是很不尋常,絕對是人為,現在可以肯定被人盯上,思來想去,心道,“應該是今日得了的魚珠之故。”魚珠之中的靈機匯聚一團,極容易煉化吸收,便是凡人也能煉化補身益氣。


    “既入我手,哪裏有送出的道理?”陳靖之哂然一笑,接下來必定還會再有人前來。


    此時數裏之外的一處大院之中,齋婆跪在一座神像前,神像座下有五隻合蓋的小鼎,上麵分別刻有蛇、蠍、蝙蝠、蜈蚣、蟾蜍。齋婆看去五十餘歲,頭發灰白,口中念了幾句咒語,女兒便上前將她扶了起來,而後燒了幾道符紙。


    “娘親,真的有銀龍魚珠嗎?”這少女看去十五六歲,一張瓜子臉。


    “月梅,你放心,今天傳來的消息,就是那小子在鱉龍潭裏抓出來的,胡典史家中已經傳出來了。”齋婆說到此處有些可惜,“早知道鱉龍潭就有魚珠,我又何必舍近求遠呢?”


    “是呀,娘,不過那鱉龍潭從來都是下去了就回不來的,哪裏能算得到呢?”閻月梅心中歡喜,撒嬌道,“娘,要是得了魚珠,我也可以侍奉神明了。”


    “是呀,我的乖女兒,以後你也是仙姑神女一般的人物了。”齋婆慈愛地看著女兒,被扶著坐了下來,歎息道,“你娘我快三十歲才能溝通神明,你要是得了寶貝相助,十六歲就可以了,以後必定有所成就,說不定神明座前還有你的位置。”


    “娘您為齋神辛苦了那麽多年,齋神記得您的好的。”閻月梅聽到這誇獎頗是得意,麵上笑容綻放開來。


    齋婆十分疼愛這個女兒,有好的都會先傳了給她。二人滿意之時,砰的一聲,一隻小鼎炸裂,嚇得閻月梅驚叫一聲。齋婆到十分鎮定,一步跨到神像前,咬牙道,“好本事,連我的小鬼也能殺死。”


    “娘這是怎麽了?”閻月梅定下神來,慌張問道。


    “月梅你不用怕。”齋婆回過頭來,安慰了幾聲,而後冷冷道,“這小子有點門道,看來不得不動用其他手段了。”說完讓閻月梅出去,關上門,跪坐在神像前,口中念念有詞,不多時,一隻蝙蝠從小鼎上飛了出來,撲撲幾聲飛出窗外。


    這一隻蝙蝠乃是她馴養的五鬼之中法力最高強的,飛遁迅快,極為得用,為了拿到魚珠她也是下了本錢。


    陳靖之此時出了屋中,藏在一處隱蔽地方,他目力尚可,加之如今朦朦月色,等了許久之後一隻蝙蝠從月光中飛來,若不是他親眼看到,那是極不容易發現。這隻蝙蝠展開雙翼,約有一尺,趴在茅草屋上,又過了片刻鑽了進去。


    蝙蝠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現,又是從屋中鑽出來,發出細小的聲音。隨後盤旋了許久,才是飛走。陳靖之再等片刻,發現蝙蝠又飛了回來,再次找不到人影之後才是悻悻飛走。


    陳靖之望著這蝙蝠方向,暗中跟了上去,村中原本不大,不過片刻他便知曉蝙蝠來處。暗道,“原來是齋婆,按照村中人的說法,此人有些法術,看來要小心此人才行。”


    他回得屋中,心中緊迫,立刻將魚珠盡數化去,而後不斷盤算。次日天才亮,便與紅線同去集鎮,一方麵是為了采買糧食、衣物,另一方麵他有意去集鎮上找尋一些書籍來。若要了解此地風土,通過書籍是最好的方式。


    到得集鎮,買了三鬥豆米、三鬥精米、幾尺厚棉布、五六斤毛棉、幾顆藥丸,因貨物太多,花了二十文錢租了一輛牛車。陳靖之則到了集鎮上唯一一間書肆購買了五六本書籍,要價極高,但是卻是他急需之物。


    另外收獲也有,那書肆掌櫃原來多年考取功名,可是連童生也未取得,隻是識一些字。他便以心通之法侵入其人心神,如此一來方對於此間的文字也才有了一些了解,心中對於今後之事也才有了些許計劃。


    二人坐在牛車上,他來回翻看這幾本印刷的頗為簡陋的書籍,看完之後已是有了大致的了解。眼見已是將要到解厄橋,他放下書,轉角之處,陳三娘奔跑著過來。


    “哥哥,族長爺爺和村正爺爺在家裏等你回去呢,說有話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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