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裏到外,從上到下,魔宗商會可以說是黑得透徹。


    但這黑得連點兒雜色都沒有的地方,卻掛著一排排亮晃晃的精鐵壁燈,把原本應該黑咕隆咚的大廳照得燈火通明。


    而且這地方不僅亮堂,人氣也特別的足。


    這裏的值守弟子比杜羽裳去過的另外兩家商會多出數倍不止,就大廳裏她能一眼看見的地方,便起碼站了近百位身穿黑色外事弟子服的魔宗弟子。


    不過想想魔宗的法門是入世修行,有這麽多弟子湧入紅塵俗世打雜跑腿也就不難理解了。


    打雜的人多,對客人來說更方便。


    這不,杜羽裳才剛踏入大廳,就有一位外事弟子迎上來,麵帶微笑地問:“前輩有何需求,能否讓晚輩為您效勞?”


    這位外事弟子才築基期,稱杜羽裳為前輩倒是合適。


    “聽說貴商會有寒雲砂,不知作價幾何?”杜羽裳直奔主題。


    那外事弟子聞言愣了一下,隨後歉然道:“前輩,真是抱歉,我們商會的寒雲砂是非賣品,不能出售的。”


    這回輪到杜羽裳發愣了:“非賣品?”


    她第一反應是被莫文清陰了:那姑娘是不是跟魔宗商會不對付,所以把自己支使過來鬧事?


    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應該,自己不過是化氣期小修士而已,即使鬧一場,也不能把魔宗商會這種龐然大物怎麽樣。


    再說,她也不是那麽不講理的人。


    “對不住,我不知道寒雲砂是非賣品,唐突了。不過,我還是想再問問,除了不能買之外,是不是還有別的法子能換到,比如以物易物,或是以勞代資?”杜羽裳問得很有誠意。


    若寒雲砂的主人真的無心售賣,應該會把這東西捂在自己兜裏,誰也不讓知道。


    他既然將寒雲砂擺在商會,還廣而告之了,自然是別有所圖,隻是不知物主圖的是什麽,自己付不付得起。


    那外事弟子想了想後道:“要不這樣,前輩您先進去坐坐,我找上頭的人問問,關於寒雲砂,我也不是太清楚具體的情況。”


    “行。”


    那位外事弟子見杜羽裳應了,便把她帶到大廳一角的小廳裏,給她看了座,又在茶幾上擺了些瓜果茶水,然後才走出小廳,去用傳訊符問詢。


    過了一陣後,那位外事弟子回來,朝杜羽裳行了個禮道:“前輩,我替您問過執事長老,長老說,這寒雲砂是我們魔宗器堂江堂主的,江堂主想用寒雲砂換……”


    外事弟子覺得有些開不了口,抬眼看了看杜羽裳,見她正一臉期待地等著下文,隻得硬著頭皮道:“破障丹。”


    也難怪那位外事弟子覺得不好意思開口。


    寒雲砂雖然珍貴,但終究隻是元嬰等級的材料罷了,就算稀有,其稀有程度比起破障丹來,還是差了許多,這兩者根本不在一個價格水平上,不可能平等交換。


    而且,哪怕杜羽裳不覺得吃虧,願意交換,她現在也沒有破障丹呀。


    現在這幾件事情以破障丹為中心,擰巴上了:她為了買材料,欠了陳長老一個人情,需得煉製破障丹才能還上,要煉製破障丹,就得拿到寒雲砂煉製出新丹爐,要拿到寒雲砂,又得用破障丹去換……


    杜羽裳糾結的眉頭都打結了。


    那位外事弟子見杜羽裳沒有直接跳起來罵他,反而是陷入了深思,立即意識到有門兒,他馬上補充道:“前輩,不如我托人聯係一下江堂主,您跟他當麵商議,可好?”


    杜羽裳想了一下,然後點頭答應了。


    她的確很需要寒雲砂,如果新煉製的丹爐裏能加入寒雲砂的話,她煉製破障丹的成功率將會大幅度提升。


    嗯,從之前的三成幾率,提升到五成……


    約莫一刻鍾後,一位身形瘦削、須發皆白的老年修士急匆匆趕來,走到小廳外時刻意放緩了腳步,讓自己看上去多了幾分從容。


    “老夫魔宗江伯生,讓道友久等了。”白發蒼蒼的江堂主走到杜羽裳麵前,笑眯眯地朝她頷首。


    杜羽裳不敢造次,忙起身行禮:“晚輩見過江堂主。”


    江堂主見杜羽裳沒有托大,而是把自己擺在晚輩的位置,不由暗暗鬆了口氣,笑容也真誠了幾分,“道友不必拘禮,咱們坐下再說,坐下再說。”


    杜羽裳沒有立即入座,而是拱手道:“不瞞江堂主,晚輩手中並沒有破障丹,能夠煉製破障丹之人,是我師尊,需要寒雲砂之人,也是我師尊,師尊他老人家不愛出門,因此我這做弟子的便替他跑跑腿。”


    師尊您辛苦了……


    江堂主眼裏的失望一閃而逝,但隨即笑問:“不知令師是否願以破障丹交換寒雲砂?”


    杜羽裳拱手道:“實話跟前輩說吧,我師尊眼下還無法煉製破障丹,不過若能以寒雲砂為輔料煉製一座新丹爐,就能有五成把握煉製出破障丹。”


    她這話倒也不假,五百年前她就曾煉出過破障丹,隻是一爐靈藥隻出了三枚下品破障丹,她給自己留了一顆,其餘兩顆分給了兩位徒弟。


    誰知道鳳隕穀一役,她和大徒弟宗翰雙雙身故,殘軀遺物皆被涅槃之火燒成了灰飛。


    若宏明道君知道他曾親手毀掉過兩顆他渴盼已久卻求而不得的破障丹,不知會作何感想。


    杜羽裳當年煉製破障丹,的確是僥幸成功的,但如今她有鳳凰之體,有入微的控火能力,如果再有一座合適的丹爐,煉製破障丹的成功率應當不止五成。


    江堂主其實很糾結,他素來精明,聽出杜羽裳的意思是想賒賬。


    他倒不怕杜羽裳卷了他的寒雲砂跑路,卻怕杜羽裳的師父沒能力煉製出破障丹。


    要知道破障丹的材料也是極為難尋的,基本不可能有第二份材料備著,失敗了,那就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江堂主跟天門商會的陳長老不一樣。


    陳長老還年輕,還等得起,也敢下重注。


    江堂主卻是垂垂老矣,任何一次誤判,任何一次失敗的豪賭,都有可能令他抱著後悔度過所剩不多的餘生。


    因此,他既不願放棄眼下的機會,又不想自己的賭注被大風刮走最終一無所獲。


    隻是世事哪能如此兩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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