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開二度。


    猜疑, 怨忿,離愁,哀思……各種各樣的紛亂情緒終是被一掃而空, 戚雲恒和歐陽也終於可以心平氣和地靠在一起, 商量起他們現在需要解決的諸多問題。


    除夕夜的這場□□倒是算不得問題, 至少不是能夠牽扯上歐陽的問題。


    即便有趙河這個知情人存在,但戚雲恒又豈會讓他向別人開口?若不是擔心他陰魂不散——字麵意義上的, 再一次死而複生,早在聽過趙河的那一番話語之後, 戚雲恒就已經一刀把他了結了。


    這會兒, 戚雲恒便向歐陽問起了如何才能趙河的事情。


    歐陽扯了扯嘴角,“死而複生哪是那麽容易的?若是想生就能生,這世上早被死人占據了。你要是實在不放心,那就用金器——黃金做成的武器殺他, 讓他魂體破碎,即便活過來也隻能做傻子;或者在正午時分,陽光最足的時候殺他,讓他直接魂飛魄散, 再也做不成人。”


    “重簷竟然把這樣的事情告訴我,就不怕……”戚雲恒的手指在歐陽的背脊處輕輕滑過, 然後又細細摩挲。


    “怕什麽?”歐陽被他摸得有些癢, 抖了抖身子,回了戚雲恒一雙白眼,“首先, 你得抓得住我;其次,你得殺得了我。”


    “還有第三,我得舍得下手。”戚雲恒自嘲地笑了笑,然後話音一轉,“說起來,你和這個趙河……當過君臣?”


    “還做過姻親。我姐姐是他的側妃,後來成了貴妃,隻是一生無子。”歐陽沒有隱瞞,“我嘛,自然是要給他賣命的。”


    “和我說說你以前的事情吧。”戚雲恒摟住歐陽,輕聲說道,“當你還是歐簷的時候。”


    聽到戚雲恒詢問,歐陽也沒隱瞞,當即就把當年的那些事情、那些經曆,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並給戚雲恒展示了可以一些在床榻這個狹小空間內施展的小法術,最後還告訴戚雲恒,“趙河說他當年其實是喜歡我的——不過,我並不喜歡他,也不稀罕他的喜歡。”


    對於這一點,戚雲恒絲毫都沒有懷疑。


    但凡歐陽對趙河能有一丁點的感動,一丁點的留戀,都不會把此人交到他的手中。


    但歐陽沒有說,戚雲恒也不曾想到的是,歐陽之所以把趙河交給戚雲恒處置,卻是因為自己下不去手,又不希望趙河繼續活著。


    第一次放過趙河的時候,歐陽就後悔了。


    但第二次見麵,歐陽又放了趙河一次,還附送了一塊靈域。


    事後,歐陽越想越不對勁,後悔就不用說了,更讓他擔心的是,長此以往,他遲早又會像上一世那樣被趙河這家夥玩弄於股掌之間。


    思來想去,歐陽終是再一次下定決心——


    還是把趙河送去與姐姐團聚更加穩妥安全,更讓人稱心如意!


    這一次“請”趙河過來,歐陽就是抱了卸磨殺驢的心思。


    但為了避免自己再次心軟,下不去手,歐陽便把卸磨和殺驢的活兒全都分派出去,前者給了莊管家,後者給了戚雲恒。


    反正,莊管家做事一向比他這個主人可靠,而戚雲恒更加不會對趙河心軟。


    正如歐陽一心希望的,戚雲恒早就判了趙河死刑,這會兒從歐陽口中重新聽了一次他們二人的過往,更讓戚雲恒堅定了殺人的決心。


    但在戚雲恒看來,這樣的想法是不需要訴諸於口的。


    把趙河的身份來曆問清楚之後,戚雲恒就沒再繼續趙河這個話題,轉而和歐陽商量起他“離開”夏宮之後的事——


    比如,歐陽到底會在什麽時候離開。


    比如,離開夏宮之後,歐陽打算在何處安身。


    歐陽眨了眨眼,有些遲疑。


    戚雲恒立刻警覺起來,“你不會連京城都不準備待下去了吧?”


    “呃……怎麽都要離開一段時間的。”這種事即便是撒謊也沒辦法圓謊,歐陽也隻能坦然承認,“一來,要給道宗麵子,把戲做足;二來,我也確實需要出去一趟,解決一些事情,再準備一些事情。”


    “解決什麽,又要準備什麽?”戚雲恒追問。


    “我得解決掉禪宗的那個什麽和尚,就是幫趙河複活,如今正到處散發佛像,吸活人精氣的那個家夥。不把這家夥弄死,我不放心,更不甘心。”歐陽解釋道,“等把這件事解決了,我就要去準備你的後事了。”


    “什麽?”戚雲恒聽得一愣。


    “你不會是忘記了吧?你可是答應過我,把下輩子許給我的!”歐陽立刻把臉一沉,作惱怒狀。


    “下……下輩子?”戚雲恒愈發迷惑。


    歐陽這會兒真有點不爽了,但還是耐著性子提醒道:“趙河那種家夥都能死而複生,借屍還魂,難道你就不行?”


    戚雲恒微微一怔,接著便恍然大悟,“你是說,我也能像他一樣……再活一次?”


    “理論上是完全可行的,但我總得找別人練一練手,把那些有可能會讓此事變得不可行的因素找出來,排除掉。”歐陽點了點頭。


    戚雲恒頓時又驚又喜,隻是不等他過度遐想,歐陽便潑了他一盆冷水。


    “提醒你一下,我們當時可是說好了的——若有下輩子,你不能當皇帝,不能找女人,不能生孩子!”


    戚雲恒訕訕一笑,心裏不免有些遺憾——主要是針對第一點。


    但轉念一想,戚雲恒便又覺得他家皇夫若是真能給他平添一次人生,那麽,作為代價,把這段人生完全交托給他家皇夫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再說了,人得知足,他肯定是要做一輩子皇帝的,下輩子,與歐陽一起享受神仙眷侶的悠閑時光,又何樂而不為?


    如此一想,戚雲恒的心態便恢複了平衡,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重簷放心,下輩子,我隻要重簷一個,隻屬於重簷一人。”


    “算你識相!”歐陽故作凶惡地哼了一聲。


    戚雲恒失笑,但跟著便又想起了此事的關鍵,不由問道:“對了,重簷,如此說來,我是不是也需要為自己……準備一具身體?”


    “不必。”歐陽道,“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啊?”戚雲恒一愣。


    “放心吧,那身體清白幹淨,更不會有不兼容的問題,絕對比你的那些兒孫好用!你用不著盯著他們的身體做選擇,更不必為了身體而刻意‘造人’!”


    歐陽意有所指地強調了一句,卻沒有進一步解釋他所準備的身體到底是何來曆。


    戚雲恒想不出這樣的身體是從何而來,又會是什麽模樣,是哪一個“誰”,但這件事原本就不需要從現在開始牽腸掛肚。現在的他還是皇帝,而且就目前的身體狀況來看,至少還能做十幾年的皇帝。這麽長的時間,足夠他去做很多事情,很多準備了。


    正月初三,京兆府尹衙門的大門口貼出告示,將除夕夜那場□□的因由和過程化為文字,公示給京中百姓。


    告示裏當然不會提到皇夫九千歲,隻說此事乃是一個酷似前朝皇帝的前朝餘孽主使,此人利用勳貴欺壓百姓之事挑起民亂,如今已被官府緝拿,不日便將當眾問斬。


    受他蠱惑的百姓固然有可憐之處,但他們確實是殺了人,放了火,犯了罪的,即便皇帝陛下再怎麽仁慈,也要為那些因他們而死的無辜者討回公道。


    於是,理所當然地,這些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被判了流放之刑。


    除此以外,這份告示還告知百姓,皇帝陛下已經知曉了以秦國公府為首的勳貴官員欺壓百姓之事,並拿到了確實的證據,這些人即便逃過了□□,逃出了火災,也難逃律法和極刑。


    但住在勳貴大街上的也並不都是惡官惡人,還有好些人家本是清白無辜的,平日裏亦是樂善好施,卻被那些惡人的惡行所拖累,在除夕之夜的□□裏失去了性命。


    為了不讓類似的事件重演,不使無辜之人遭受無妄之災,讓作惡之人罪有應得,皇帝陛下將在最熱鬧的西午門大街上設立一個銅櫃,但凡是遭受冤屈的百姓,均可將自己的遭遇寫在紙上,投入銅櫃。


    銅櫃的鑰匙由皇帝陛下親自保管,每月派人開啟一次。


    因西午門大街上商鋪密集,往來眾多,投入狀紙之人隻要找準時機,便不必擔心被旁人發現,引來謀害報複。


    看到這一告示的百姓立刻議論紛紛,但真正將此事放在心上的卻是寥寥無幾。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遭遇亂民,被燒成廢墟的地方是勳貴大街,不是平民百姓們居住的街道;死在□□之中的也都是平日裏高高在上的老爺少爺以及他們的家人狗腿,不是百姓自己,也不是百姓們的親友鄰居。


    事發之後,京城裏的百姓大多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在關注此事,對死在火災裏的那些人縱有一些同情,更多的卻是解恨。


    誰叫你們平日總是作威作福,欺壓良善呢?


    看,遭報應了吧!


    至於那些以複仇之名毀掉勳貴大街的百姓,也同樣沒能博得太多憐憫。很多百姓甚至覺得皇帝陛下太過仁慈,這樣的不法之徒就應該被斬首,隻是流放的話,實在太便宜他們了!


    當然,這些百姓並不知道流放之地與京城到底相距多遠,也沒想過這些流放之人又有多少能夠活著抵達流放之地,到了那裏之後,又將麵對什麽,能不能活得下去。


    但無論如何,除夕之夜的這場□□終是在皇帝陛下快刀斬亂麻的處置下宣告結束。


    受此事的影響,民間已經沒有什麽人會記得,不久之前,西北曾經發生過一起更加惡劣的駐軍屠殺商人之事,一些商人遺孤曾經敲響天雷鼓,在皇帝陛下的大門口告過禦狀。


    一些官員倒是記得清清楚楚,但在朝堂之中,除夕□□的餘韻尚未消逝,他們也沒有精力再去運作此事,隻能將此事記在心中,待到他日再拿出使用。


    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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