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哥兒說的三個條件, 還真的是件件都讓我為難。= ”聽歐陽說完,趙河便苦笑起來,“買命錢倒也罷了, 東拚西湊, 總還能給簷哥兒拿出來一些, 但另外兩件,尤其是禪宗的所在地……我卻是完全不知道啊!我啊, 可是連禪宗的大門都沒進過,都不知道它朝哪邊開呢!”


    “那就拿一個等價的消息替換好了。”歐陽淡然說道, “別跟我討價還價, 我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


    歐陽的痛快答應讓趙河微微一愣,但愣過之後便明白過來,“原來如此, 你想要的,其實隻是那個……法陣。”


    “不。”歐陽果斷否定,“法陣,我誌在必得;其他的, 我既然開了口,自然也一樣是誌在必得。”


    其實趙河沒有猜錯, 歐陽真正想要的就是被布設在永泰宮密室裏的聚魂法陣。


    餘下的兩個條件, 不過就是歐陽臨時想出來湊數的。


    事實上,即便是索要法陣這件事也是歐陽在看到趙河的一刹那才冒出來的想法。


    在此之前,歐陽一直在猶豫, 若是見到趙河,是該送他去死,還是送他去死……


    好在,真正見麵之後,歐陽終是靈光一閃,找到了一個讓趙河活下去的理由。


    以趙河的性子,再怎麽豪賭也不會在對事情一無所知且又毫無保障的情況下就去孤注一擲。在使用那座法陣之前,趙河肯定會把法陣的結構和原理了解得清清楚楚,甚至已經找人試用過了——隻有一而再再而三地證明了法陣的可行和可用,趙河才會親自涉險一試。


    這就意味著,這個法陣是有實用價值的,是可以反複使用的。


    最重要的,有了這個法陣,如今困擾歐陽的最大難題便可迎刃而解,不複存在。


    但這個法陣對趙河來說卻已經是個無用之物,即便告知歐陽,也不會讓他有所損失,所以歐陽才會額外增加了兩個條件,免得趙河不夠肉痛,讓歐陽不夠解氣,感覺不爽。


    “好吧,我給!”趙河想了想便痛快地點頭應下,“法陣的圖紙被我收藏在泊蘭的莊子裏。我把地址給你,你自己派人去取,順便把那處莊子也一起接管,就當是我賠償給你的買命錢。”


    ——便宜你了!


    歐陽撇了撇嘴,卻也沒有真的與趙河斤斤計較,討價還價。


    見歐陽沒有作聲,也沒再索要更多,趙河暗自鬆了口氣,繼續道:“至於另一個消息……或許你會對我與禪宗合作的事情有興趣。”


    “直接說內容。”歐陽麵無表情地說道。


    “我相信你會有興趣的。”趙河微微一笑,把五齋和尚與他聯手打造禪宗信仰並收集信仰之力的事情“賣”給了歐陽,而且賣得毫不猶豫,毫無保留。


    看起來,趙河的做法損人而不利己,但信仰之力對趙河原本就是毫無用處,他之所以會與五齋和尚合作,隻是為了掌控世俗的錢財和人脈。


    如今,他能夠拿到的都已經拿到手裏了,更多的,即便他還想要,五齋和尚也不會給。


    僅從他無法隨心所欲地調動禪宗弟子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五齋和尚也不過就是把他當成烹飪菜肴的廚子——在菜肴做好之前,他這個廚子當然得安然無恙地活著;一旦菜肴被端上桌案,他這個廚子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更主要的一點,他的簷哥兒已經盯上了五齋和尚這些人,而且明顯比五齋和尚更具實力,身後又有一個皇帝乃至一個國家做倚仗。


    若是簷哥兒想要除掉五齋和尚,五齋和尚定是必死無疑。


    他的簷哥兒,從來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


    這句名言雖不該如此使用,但用在簷哥兒的身上卻是恰如其分,恰到好處。


    若是讓簷哥兒去成就一件事,通常都是事倍功半之舉;可若是讓去他壞掉一件事,那絕對是事半功倍。


    即便簷哥兒原本並沒有除掉五齋和尚的想法,在得知五齋和尚的所作所為之後,也必然會生出的這樣的念頭——


    對此,當過皇帝的趙河十分確信。


    結果也正如趙河預料到的,聽他把自己與五齋和尚的合作說完,歐陽的臉上立刻烏雲密布,連他帶來的四個手下也有一半變了臉色。


    “老大,禪宗這是要作死啊!”身材瘦高且膚色偏黑的男子忍不住開口說道。


    “閉嘴,蠢貨!”另一個發色偏淡的男子翻了個白眼,“你不開口說話也不會有人把你當成啞巴!”


    一聽他們鬥嘴,趙河便笑了起來,“我的消息,還是很有價值的吧?”


    歐陽冷哼一聲,沒有作答,並麵色不善地看了看自己帶來的四個手下:鋼金、鬼火、甘羅、野鼠。


    瘦高且膚色偏黑的正是鬼火,而試圖警告他卻把自己這邊的態度進一步表明的淺發男子卻是一向喜歡和鬼火鬥嘴的甘羅。相比他們二人,身材略矮但更為健壯的野鼠雖未說話,卻是兩眼冒光,一臉興奮,顯是覺得要有大仗可打,想得太遠,意淫太多,以至於走了神,有些忘乎所以。唯有鋼金麵色淡漠,似是沒有聽懂,又或是不感興趣。


    歐陽沒去理會四個手下,轉頭對趙河說道:“僅僅隻是這麽一個消息還不夠,我要更詳細的東西——”


    “我寫給你看。”趙河笑眯眯地點頭應下,無論語氣還是表情,全都夾雜著濃濃的寵溺。


    歐陽扯了扯嘴角,考慮到這家夥還算有用,終是沒有抬起腳來,將他踹飛。


    歐陽並不知道信仰之力的概念,也不知道信仰之力對修為的助益效果。


    乍一聽到趙河的消息,歐陽還以為禪宗的這個五齋和尚可能是覺得永生無望,於是就破罐子破摔,想要轉回身來打造人間佛國,與凡人勢力爭奪俗世裏的權力。


    聽趙河詳細說完,再加上鬼火和甘羅的過度驚駭,歐陽才徹底明白過來。


    ——這個和尚,根本就是想要吃人!


    歐陽稍一琢磨就意識到所謂的信仰之力其實就是神識的本體——精神力,也就是道宗所謂的三魂七魄中一部分,更具體點說,就是魂魄中蘊含的生物能量。


    雖然吸納這種能量與真正意義上的吃人有所差別,但究其本質,卻和傳說中的妖魔鬼怪吸取人類精氣是一個概念,是道宗最最忌諱的事情,與禪宗一貫傳播的理念也有相悖之處。


    然而,相比於意識層麵的忌諱,理念方麵的抵觸,真正首當其衝的受害者卻是他家的皇帝夫人。


    若是真讓禪宗把攤子鋪開,把事情做成,他們對靈氣便沒了需求,與道宗、靈宗也不存在直接的利益衝突,不過就是會讓其他修者宗派眼紅、不爽,繼而生出效仿之心。


    但禪宗需要的信徒亦是皇帝陛下的子民,是被皇帝視為私有財產的囊中之物。


    能夠提供信仰之力的信徒必須是隻信賴一個神靈並且能夠將信仰視為一切的所謂狂信者,而那些見廟就燒香,見神就下拜,看似什麽都信,其實隻信利益的尋常百姓卻是不行的。


    若是禪宗真要走用信仰之力增加修為的路子,就必須把天下的百姓全都培養成隻聽禪宗號令的狂信者,而這卻是人世間的皇帝萬萬不能接受的——人都被你們籠絡去了,朕這個皇帝豈不是成了光杆司令?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此一來,禪宗就要與皇帝爭奪“人”這個資源。


    到最後,不是人間的皇帝滅了禪宗,將其連根拔起,就是禪宗架空了皇帝,建起了人間佛國,將皇帝取而代之,或使其名存實亡。


    而歐陽,毫無疑問是偏向於皇帝這一邊的——


    他的[屁]股可是直接坐在皇帝身上的!


    把五齋和尚的計劃交代清楚,趙河又笑眯眯地對歐陽說道:“簷哥兒,我再用另一個消息與你做個交易,如何?”


    “你想要什麽?”歐陽沒有詢問消息的內容,而是直接問起了趙河的意圖。


    “我最想要的,當然就是你。”


    趙河話音未落,歐陽就直接寒了臉。


    趙河趕忙把話說完,“當然,我是不會拿你來做交易的。”


    歐陽哼了一聲,擺明了不甚相信。


    趙河也看出自己在歐陽心裏已是毫無信用可言,笑了笑便繼續說道:“我隻是想用這個消息作為下一次的買命錢……”


    “沒有下一次了。”歐陽冷冷打斷,“事不過三,這已經是我第二次放過你了。”


    “你真的想要殺掉我嗎?”趙河直視歐陽的雙眼,滿臉的難以置信,“為什麽?”


    歐陽沒有回答。


    這是一個連他自己都還沒有想好的問題,自然也無法給趙河答案。


    趙河立刻再接再厲地繼續說道:“雖然我的手段被你所不喜,但我並沒有傷害到你,至少沒有傷害到你本人,更不曾想過要去傷害你,不是嗎?”


    歐陽無法否認。


    雖然直覺告訴他,趙河就是個禍害,越早弄死越好,但……


    每次看到趙河,歐陽都會想起姐姐,想起姐姐一次又一次的叮囑:


    “要好好輔佐殿下!”


    “要好好為陛下做事!”


    “不要怨恨陛下……”


    即便世事變遷,滄海桑田,敬慕變成了憤怒,心甘情願也變成了不情不願,但姐姐的叮囑卻依然是聲聲在耳,曆曆在目,像鎖鏈一樣捆著他,束縛著他。


    偏偏趙河對他的了解也是一如既往,緊守著他的底線,讓他憤怒歸憤怒,卻不至於暴怒,亦無法將事情做到狠絕。


    歐陽的沉默進一步鼓勵了趙河。


    趙河壓下意欲上揚的嘴角,一字一句地說道:“給我一次機會吧,簷哥兒,讓我像如今那位皇帝一樣向你求歡索愛,讓我……”


    “不可能!”這一次,歐陽想也不想就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簷哥兒——”


    對於歐陽的拒絕,趙河並不驚訝。


    若是歐陽也能對他生出情意,早在上一世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成就好事了,根本不必蹉跎到這一輩子。


    但要是歐陽說不行就不行的話,那他也就徹底沒了希望。


    所以,不管歐陽態度如何,趙河都必須糾纏到底。


    “喜歡簷哥兒是我的權力,你可以拒絕接受,但不能否定我的喜歡,更不能禁止我的喜歡。”趙河情深意切地說道。


    “確實,你喜歡誰是你的事,我管不著。”歐陽冷冷說道,“但前提是,你別他娘的讓我知道!不然的話,那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想要管一管的,也不會隻有我一個!”


    “……”


    趙河頓時像被掐住了脖子,一下子沒了聲音。


    “說吧,你還想賣什麽消息。”歐陽沒在這種事情上與趙河糾纏不休,話音一轉,回到了正題,“說清楚,我來估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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