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蘇素的疑問, 歐陽好半天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才悶悶地憋出一句,“我一點都不想和你討論這種話題。”


    “總比你堵在心裏要好。”蘇素道。


    “並不。”歐陽果斷否定。


    蘇素翻了個白眼, 幹脆問道:“直說吧, 你們兩個吵架了?”


    “並沒有。”歐陽歎了口氣, “就是不想吵架才躲出來的。”


    “我就說嘛!”蘇素立刻哼了一聲,“像你這種懶貨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地撇下錦衣玉食和床榻被窩, 跟我出來吹風吃土,受苦遭罪。”


    如今這個年月, 遠行可不是一種享受。


    即便歐陽有著超乎時代的交通工具, 也敵不過被時代禁錮的黃土大道。


    更何況道路兩側也沒有防風林,沒有花樣百出的便捷設施,車廂裏麵也沒有衛生間,沒有自來水, 更沒有空調。


    歐陽無可反駁,隻能長歎一聲,以表無奈。


    蘇素卻是繼續說道:“要我說,你也是沒用, 都跟他一起睡三年了,結果卻連他找小老婆都管不了。”


    “這種事是我想管就能管得了的嗎?”歐陽翻了個白眼, “還有, 你這個小老婆有什麽立場跟我說這種話啊?”


    “別跟我上綱上線,說話不需要立場!”蘇素板起臉,義正詞嚴地說道。


    “那你說吧。”歐陽手臂一撐, 把身子向上移了移,斜倚在羅漢床的靠枕上,歪著頭,看向蘇素,“我倒要聽聽,你能說出什麽。”


    “怎麽成我跟你說了,明明應該是你來說,我來聽!”蘇素氣惱得快要抓狂了。


    “我什麽都不想說。”歐陽撇了撇嘴,擺出一副無賴相。


    “我就不信你連牢騷都沒有!”蘇素鬱悶透了,難得她想做一回知心姐姐,給歐陽當一當垃圾桶,這位卻是半點都不配合,讓她身體力行地感受了一回什麽叫做清官難斷家務事——人家根本就不讓你去給他斷!


    “牢騷當然有——但是,有什麽用呢?”歐陽漠然反問。


    “發牢騷未必有用,但你若是連牢騷都不發,人家自然就當你沒用了!”蘇素十分認真地和歐陽說道,“你總得告訴他,你不喜歡他的身邊再有別的女人,更不喜歡他和別的女人睡覺,生娃!別覺得他和你一起睡過覺就應該了解你的心思——他的那根東西隻能進入你的身體,進不了你的心,更進不了你的腦子——有些話,你不親口說出來,他就永遠都不會去想,去知道,更不會想要去知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歐陽歎了口氣,“但你卻不明白什麽是皇帝。”


    “我有什麽不明白……”


    “如今的皇帝和你們所說的統治者並不是一個概念。”歐陽打斷了蘇素的反駁,“皇帝的職責不僅在於統治一個國家,更在於讓這個國家得到延續,而延續的方式便是生兒育女。”


    “他現在已經有兒有女了。”蘇素冷著臉提醒道。


    “但不夠多,也不夠讓人滿意。”歐陽道,“最重要的,不能讓你家夫人滿意。”


    “可是……”


    “如今的兩個皇子隻能在朝堂上製造紛爭,而且更加惱人的一點是:支持他們的勢力並非勢均力敵。若是任其發展下去,必會出現一家獨大的局麵,使他這個皇帝遭遇架空甚至是逼宮的危險。若是不想出現這樣的局麵,就得費大力氣去扶植那個弱勢的皇子,讓這個皇子背後的勢力得到他們原本沒資格得到的官職、財富、權力……如此一來,兩位皇子的勢力倒是均衡了,他這個皇帝卻是得不償失。”歐陽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與其這樣,還不如再多生幾個自帶背景勢力的新皇子,把繼承人之爭徹底擾亂,把原本聚攏在一起的勢力分割開來,使得哪一個都無法對他造成威脅。”


    “可是……”


    “他之所以想要孩子,並非源自生理需要,而是一種政治需求。”歐陽沒有理會蘇素,直接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完,“所以,除非他不再做皇帝,不然的話,此事便是無解——至少我無法解決。”


    “可是……”


    “別跟我說不做就不做。愛江山更愛美人這種事,不過是爭奪江山卻遭遇失敗的敗犬們的一種自我粉飾。正經當過皇帝的,哪一個會為了美人舍棄江山?有江山未必會有美人,但沒有江山肯定更加留不住美人!”


    “可是……”


    “沒有可是。皇帝就是一種政治生物,權力才是他永遠的心頭好,其他的,統統都要靠後。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要麵對什麽,唯一沒想到的,就是當時覺得無所謂的事情,如今竟會變了味……”


    “變個屁變,你他喵的就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嗎?!”蘇素終於按捺不住,氣惱地甩開椅子,起身喝道,“閉嘴,聽我說!”


    歐陽眨了眨眼,果斷地舍棄了話語權,做了個“女士優先”的手勢。


    “我……”蘇素張了張嘴,卻是轉過身來,狠狠地又踹了一次椅子,“我都被你氣得忘記要說什麽了!”


    歐陽嘴角抽搐,但還是乖覺地沒去落井下石,把這個女人惹得徹底暴走。


    蘇素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定了一下情緒,很快轉過頭來,“我說,你都把事情看得這麽清楚了,為什麽還要留在那家夥身邊,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呃,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歐陽疑惑地看向蘇素,“你是在……勸我和他分開?”


    “是啊,你都這麽不開心了,為什麽還不分開呢?”蘇素雙手抱胸,肯定地點頭。


    “因為僅僅隻是不開心啊!”歐陽聽懂了蘇素的意思,卻不懂她的思路,“他又沒有背叛我,想要殺了我,用別的什麽人把我這個原配夫君取而代之……即便是不開心,也就是這一兩個月,等那些女人把孩子懷上,他就可以把身子洗幹淨,回我身邊了啊!”


    “你就不怕他回不來?”蘇素越聽越想磨牙。


    “回不來的時候再分嘛!”歐陽一臉淡定。


    “好吧!”蘇素用力地點了點頭,用磨牙一般的聲音說道,“既然你都想開了,為什麽還要離開京城,離開他呢?”


    “我說了,不想和他吵架嘛!”歐陽一臉的理所當然,“再怎麽想得開,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去和別的女人睡覺啊!出來了,眼不見為淨;不出來,那就真的要吵架甚至打架了!”


    “你這根本就是鴕鳥心態!”蘇素恨鐵不成鋼地握緊了拳頭。


    “確實。”歐陽坦然承認。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蘇素也什麽都不想說了。


    ——你永遠都叫不醒裝睡的人!


    蘇素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忍著把麵前這家夥揍醒的衝動,終是歎了口氣,“我明白了。”


    “呃?”


    “咱們三觀不合!”


    說完,蘇素便轉過身來,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


    然而莊管家也趕在這個時候回來,正站在門口,準備敲門。


    蘇素一推門,差點把他的鼻子撞到。


    蘇素被這家夥嚇了一跳,但轉念一想就覺得以這家夥的本事,根本沒可能被自己撞到,沒準已經站門口偷聽多久了,這會兒也不過就是故意裝作碰巧的模樣與她碰瓷。


    “騷蕊——”


    蘇素立刻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丟下一句毫無誠意的道歉,然後便重新邁開腳步,越過了莊管家的肥壯身軀。


    這女人……


    目送蘇素消失在院子門口,莊管家這才摸了摸鼻子,邁步進了屋中。


    正如蘇素預料到的,莊管家已經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了。


    確切地說,在發現蘇素溜進歐陽院子的時候,莊管家便追了過來。


    “您招惹這位姑奶奶幹嘛?”莊管家抱怨道,“說兩句她愛聽的,把她哄開心不就完了?您還指望她們這些女人能明白咱們爺們的心思算計?”


    “我倒是慶幸,這天下還有女人,不是隻有男人。”歐陽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句。


    “啊?”莊管家聽得一愣。


    歐陽卻沒有解釋,轉而問道:“都安排好了?”


    “還沒。”莊管家把手一攤,“我看到蘇素過來,就趕緊把手上的事丟一邊,趕過來保駕護航了。”


    “說得好像她能把我吃了似的!”歐陽賞了莊管家一雙白眼。


    “那可沒準!”莊管家意有所指。


    歐陽沒和莊管家閑扯,直言道:“別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趕緊去把事情安排好,爭取明後天就把金珠送出去。”


    這一次,歐陽把兩個妾侍全從京城裏帶了出來,隻是蘇素被名正言順地寫進了隨行名單,金珠卻是被悄悄捎帶出來,連蘇素都不知道她也在此次出京的隊伍當中。


    歐陽當然不會是想要讓金珠侍寢,不過就是想把她帶出京城,從戚雲恒的眼皮底下挪走,安排到別的地方居住。


    事到如今,歐陽終於能將心比心地理解戚雲恒為何總是對金珠看不順眼,即便她已經胖成了金豬,也還是覺得她是個妨礙,自然也不會再留金珠在身邊,讓戚雲恒不痛快。


    歐陽原本想使些手段,幫金珠恢複容貌,再給她重新安排身份,好好地嫁出去,做正頭娘子——如今已非亂世,即便是離開他,金珠也一樣能安安穩穩地過好日子。


    但金珠卻拒絕了歐陽的好意,隻想離開京城,到其他地方隱居。


    “婢子不敢說什麽忠貞不渝的話,隻是過慣了您給的好日子,著實不願到別人家裏吃苦受罪,還請主子再為婢子費費心,給婢子重新安排一個安身落腳的地方。”


    金珠比歐陽更清楚戚雲恒有多厭惡她的存在,也清楚自己根本沒可能與皇帝陛下爭奪歐陽的寵愛,原本還存著的一點奢望,也在這三年裏被徹底打消。


    於是,從那位皇帝陛下的眼皮底下離開,到他看不到也想不起的地方去,對她本人,對歐陽,都是最好的安排。


    歐陽也沒勉強金珠嫁人,從自己早年置下的產業裏挑了一處,送給金珠做安身之所。


    作者有話要說:  吐槽:禍不單行。家裏的Ω還在持續性騷擾,電腦的硬盤也病來如山倒。抓狂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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