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的詭異事自然出自歐陽這夥人的手筆, 之所以把屍體藏起來,卻是為了不在京城裏引起恐慌,不給他家皇帝夫人造成難以承受的影響。


    俗話說得好, 活要見人, 死要見屍。


    沒有屍體, 就不能判定為死亡;沒有人死亡,就不會得到上上下下的一致重視, 尤其不會在民間掀起波瀾,頂多也就是被百姓們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 來一句“我跟你說……”或者是“你知道不?”。


    這件事在朝堂上倒是引發了不小的轟動。


    畢竟, 這件事裏涉及到兩個朝廷命官,一個前朝高官,經過審問,又從嚴家下人的嘴裏問出了一個前朝貴妃。


    四個重量級人物疊加在一起, 沒法不讓人浮想聯翩。


    能讓一個府邸裏的幾十□□人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偏又不驚動府中的其他下人,這樣的事,哪是一般的賊匪做得到的?偏偏嚴家的女兒著實太能惹是生非, 先是詐死改嫁,給前朝皇帝的頭頂上染了綠色, 前不久又和如今的皇帝陛下起了紛爭, 雖然終是被放了出來,但誰又知道皇帝陛下心裏記不記恨?


    朝中的官員們沒幾個知道前不久曾有一個酷似興和帝的人曾在京城附近出現,自然就將懷疑的矛頭偏向了如今這位皇帝。


    但戚雲恒卻是知道的, 而且還知道嚴家人的失蹤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這件事自然要嚴查,也必須嚴查,隻是查著查著,便如興和帝的下落一般,沒了後續。


    這日傍晚,戚雲恒怒氣衝衝地來了夏宮。


    歐陽還以為嚴家的案子有了進展,或是知道了興和帝的下落,小心翼翼陪著戚雲恒吃了晚飯,之後又謹慎地挑起話題,結果卻滿頭黑線地得知,戚雲恒之所以生氣,卻是因為他今日竟然在皇宮裏遇到了攔路虎,而且還是一隻胭脂虎。


    三天前,參加複選的秀女已經全部住進了皇宮,還沒正式開選,便有兩個人被淘汰出局——一個是身有狐臭,一個是已非完璧。


    據龐忠聽來的消息,那個有狐臭的秀女並不是真的天生惡疾,隻是不想入宮,又受不住家人的逼迫,於是就劍走偏鋒,弄了些能讓身體產生異味的藥物,確保自己會被淘汰。而那個已非完璧的秀女也是一樣的心思,隻是做得更絕,直接在入宮的前夜把自己的身子交給了真愛情郎。


    這兩名秀女都在入宮的當日就被遣送回家。


    弄出一身狐臭的秀女大概會有些難嫁,而破了身子的那個卻是這輩子都不必再考慮嫁人的問題——與她一同返家的還有一道聖旨和一條白綾。


    雖然戚雲恒並不稀罕這些秀女的[初]夜,但皇帝的尊嚴不容侵犯更不容褻瀆。


    這名秀女的做法已經超出了一個皇帝所能容忍的底線,若是不以儆效尤,皇帝的臉麵何在,皇家的威嚴何存?


    遣返的當日,內侍便當著這名秀女全家人的麵,用皇帝陛下賜下的白綾將其活活絞死。


    第二日,這名秀女的父親也被連降三級,貶到犄角旮旯的貧困小縣城裏當芝麻官去了。


    這件事的餘波還未消退,留在宮裏的秀女便又整出了幺蛾子,從暫住的儲秀宮裏溜了出來,與皇帝陛下玩起了偶遇的遊戲。


    戚雲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把這些不省心的女人統統攆回家去。


    聽他說完,歐陽卻好奇問道:“我記得沒錯的話,儲秀宮和乾坤殿可是隔著好幾處宮殿和園子的,她是……怎麽過去的?”


    “自己偷摸就過來了!”一想起拷問出的結果,戚雲恒火氣更大,“那女人隻收買了儲秀宮裏的嬤嬤,打聽到了我午膳後有在乾坤殿周圍散步的習慣,然後便一個人溜了過去——那麽多的禁衛、內侍、宮女,愣是沒一個人發現她是怎麽過去的!”


    戚雲恒不可能把五十幾個秀女全都留在宮裏,直接給王皇後開出了終選前至少淘汰掉一半的指令。


    王皇後不敢抗命,就隻能變著法地淘汰人。


    儲秀宮裏的宮人得到了王皇後的授意,對秀女們的各種出格舉動便視而不見,對賄賂也是來者不拒,甚至還會采取一些類似於釣魚執法的舉措,誘惑那些看似老實的秀女去做一些會被遣返回家的行徑。


    編造出“皇帝陛下喜歡在午膳後散步”這個習慣的嬤嬤都已經將此事稟報上去,就等著這名秀女繼續收買其他宮人,通過他們離開儲秀宮去和皇帝陛下偶遇的時候,將其抓個現形。


    沒曾想,這名秀女卻跳過了後麵一步,獨自一人展開了行動,偏偏她的運氣也是夠“好”,正撞上戚雲恒離開乾坤殿,準備去禦馬監的馬場裏探望自己的禦用愛馬,順便活動一下身子骨,省得養出一身肥肉,惹得自家皇夫不喜。


    如此一來,倒是與嬤嬤編出的瞎話不謀而合。


    “這可是個人才!”歐陽不由咋舌,“這樣的人,不去金刀衛當差真是太可惜了!”


    “重簷莫不是在說笑?”戚雲恒氣惱地瞪了過來。


    “不,不,不!”歐陽板起臉,一本正經搖頭,“我可是說真的,這樣的人絕對是個探聽事情的好手。你不如派人去和她好好談談,若她隻是想要榮華富貴,而不是什麽母儀天下、母憑子貴,倒不如送出宮去,另作他用——一個能做事的探子可比一個能搞事的妃子有價值多了,不是嗎?”


    “……重簷說的倒也有些道理。”


    雖然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戚雲恒卻又不得不承認,歐陽的提議真的是很值得一試。


    嗯,先給那女人一次機會,若她能證明自己今日之舉是她的能力而不是瞎貓撞死耗子一般的巧合,那就把她利用起來,給她一條活路。


    戚雲恒想了想,轉頭看向歐陽,卻見他一身淺色薄衫,懶洋洋地斜倚在貴妃榻上,與自己的距離不遠不近,態度也是不冷不熱,不由皺了皺眉,把原本想說的話丟到腦後,轉而問道:“這幾日,可是又有人在重簷耳邊嚼了舌根?”


    “啊?”歐陽被戚雲恒問得一愣,一時間都沒明白戚雲恒話裏的意思,隻覺得話題跳轉得莫名其妙,自然也就無法開口作答。


    看到歐陽這副不明所以的愣愕表情,戚雲恒倒是鬆了口氣,放下心來,起身挪到歐陽身邊,與他一同倒在貴妃榻上,擠做一堆。


    “你不嫌熱啊?”歐陽翻了個白眼,嫌棄地抱怨起來。


    “重簷冰肌玉骨,自是清涼無汗。”戚雲恒把人摟進懷裏,順勢將手置於冰肌玉骨之上,肆無忌憚地把玩起來。


    這話雖然說得諂媚,卻沒有絲毫的誇張。


    歐陽修煉有成,身體亦是冬暖夏涼,隻是……


    ——我是冰肌玉骨,但你可不是啊!


    ——你現在可是滿身臭汗,還沒洗澡呢!


    歐陽鬱悶瞪了戚雲恒一眼,卻也沒有把他從身上推開。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或許不多了。


    歐陽很清楚,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趙河都肯定不會坐視他在另一個皇帝身邊逍遙自在,不是想方設法地逼他離開戚雲恒,就是想方設法地逼戚雲恒離開他。


    而且,趙河是肯定不會像雲太後那樣異想天開地弄一個男人與他爭寵的,趙河隻會潑他一身黑狗血,把他“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妖魔鬼怪、狐狸精……甚至於,迫使戚雲恒在他與天下之間做出抉擇——


    隻要戚雲恒做出了選擇,無論他怎麽選,選什麽,都已經中了趙河的算計,落入了趙河布下的陷阱,其結局也就隻剩了一個:不好。


    所以,歐陽不會讓戚雲恒去選擇,也不需要戚雲恒去選擇。


    自打解決了嚴家,歐陽就開始為自己籌謀起了後路,隨時準備帶領一眾手下離開京城,把戰場轉移到不會傷及到他家皇帝夫人的地方。


    但歐陽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趙河的辦事效率不是一般的差。


    眼見著一個月過去,宮裏的選秀都已經有了結果,七名秀女得了後妃們的青眼,被皇帝陛下冊封為美人和才人,成為後宮這個“大家庭”中的新成員,而歐陽卻依舊沒有等到趙河出招,白白浪費了一個月的時間。


    就在歐陽鬱悶的時候,戚雲恒又過來給他添了個堵。


    “重簷,接下來的幾日……朕許是不能過來了。”


    某日歡好之後,戚雲恒一邊打量著歐陽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道。


    歐陽最初隻是一愣,還以為朝堂上又出了什麽煩人事,使得戚雲恒不得不日夜兼用,無暇他顧。正準備敷衍地說一句“不來就不來”,目光一掃,四目相對,歐陽就發現戚雲恒的態度不對,明顯是在心虛,氣短。


    心念一轉,歐陽就明白過來,撇了撇嘴,漠然問道:“要去睡女人,生孩子了?”


    “重簷……”


    “行啦,這種事原本就不需要向我稟報。”歐陽擺了擺手,阻止了戚雲恒的解釋,身子一翻,把後背留給戚雲恒,自己則準備蒙頭大睡。


    但很快,歐陽就發現——


    他睡不著。


    歐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有去想,隻是在等待著什麽。


    然而身後那人卻一直沒有動靜,什麽都沒再做,什麽都沒再說。


    沉默隻持續了一會兒,歐陽便厭惡了這種難以言喻也不想言喻的氣氛,開口道:“我想出去走一走,離開京城一段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吐槽一句:創造出abo這個概念的人肯定是養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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