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菁雖被歐陽養得很是驕縱,卻也不會無故傷人,更不會蠢到無故傷及一位國公夫人。


    今日遊園會,承恩侯府依舊獲邀,歐菁和兩個堂妹也照舊隨祖母趙氏一起入宮,而歐菁的母親卻因為要照顧染了風寒的幼子而留在了府裏。


    到了禦花園,歐菁一眼就看到下個月就要嫁為人婦的車寶兒。


    車寶兒所在的定南侯府雖然沒了當家主母——出於種種原因,定南侯終是未將真愛扶正,但車寶兒本人卻因為母親錢氏的緣故,得了王皇後一張指名道姓的請柬,得以在出嫁之前,獨自出了趟定南侯府,與京城最富貴的一群女眷接觸交際。


    隨祖母趙氏一起拜見過王皇後,歐菁便身形一轉,溜到了車寶兒身邊。


    車寶兒如今的日子倒也悠哉遊哉。


    雖然父母和離,在世俗的眼光看來,車寶兒的出身多少有些不足,但她的父親依舊是侯爺,母親也在為皇帝陛下做事,即便是有人瞧不起她,也隻敢在背地裏嚼一嚼舌頭,並不敢當麵輕慢。


    即便是在侯府裏麵,定南侯的那位真愛也沒敢拿車寶兒出氣。這一位的親生女兒年紀尚小,與車寶兒不存在利益衝突,與她本人有利益衝突的錢夫人又自請出局,讓她眼不見,心不煩,自然也就放平了心態,端起了身份,擺出一副不屑與車寶兒這個小輩爭風的姿態。


    車寶兒的婚事也是一帆風順。


    這樁婚事乃是皇後做媒,與車寶兒定親的人家也是門當戶對的勳貴,未來的婆婆和錢夫人一樣都是糟糠之妻,對車寶兒母女的遭遇很是同情。車寶兒本人的相貌也不差,性子又是最惹男人憐愛的那種,與她定親的小郎君悄悄相看了一次便再無疑議,更托人送了價值不菲的禮物討車寶兒歡心。


    萬事諸順,車寶兒的心情自然也是好得無以複加,


    這樣的好心情當然是不吝於向好友分享的,再加上未來的婆婆雖也在今日遊園會的受邀之列,但那家人出門的時間明顯晚了一些,這會兒尚未入宮,自然也無需車寶兒侍奉陪伴,車寶兒也因此有了空閑,和歐菁躲到一邊,開開心心地說起話來。


    這一邊,兩名閨中密友正聊得熱火朝天;另一處,承恩侯夫人趙氏卻被並不熟絡的秦國公夫人苗氏找上門來。


    幾句貌似親切的客套之後,苗氏便問起了歐菁的去向。


    趙氏不明所以,但一看苗氏的表情態度,便猜到她或許是想做媒。


    雖不知道苗氏想要保媒的對象是她自個兒家中的兒孫,還是親戚朋友家的小郎君,但能與秦國公府扯上關係,還讓國公夫人親自做媒的,顯然也不會是一般人家。


    趙氏立刻就把歐菁從車寶兒身邊叫了回來,讓苗氏相看。


    歐菁這邊卻是很不情願的。


    自打春暖花開,春宴伊始,京中那些尚未定親成婚的小娘子便有了接觸交流的機會。


    一個月下來,這些小娘子便如同朝堂中的官員一樣形成了各種各樣的派係圈子,可以談天說地的好友和見麵就會眼紅的仇敵也隨之出爐。


    歐菁與秦國公府的幾位宋小姐,也就是秦國公夫人苗氏的幾個孫女,便屬於那種兩看兩相厭,見麵就要爭一爭,吵一吵的“仇家”。


    小娘子們的愛恨情仇雖不至於影響到家中長輩的正常交際,但歐菁可以肯定,有這幾位宋小姐在背後插刀,苗氏絕不可能給她說什麽好媒,更不可能讓她嫁進秦國公府,做苗氏的孫媳婦。


    果然,在故弄玄虛的相看之後,苗氏便問起了歐菁的婚事,得知她尚未婚配,立刻笑眯眯地說要給歐菁做媒。


    苗氏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站在她身後的幾位宋小姐不自覺地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歐菁心裏立刻咯噔了一下,生出了更加不妙的預感。


    而結果也正如歐菁預感到的,苗氏說出的那人既不是她秦國公府的子孫,也不是她的親戚友人,而是國公府裏的一名門客,姓楊,名德江。


    乍一聽這姓氏,承恩侯夫人趙氏還以為此人和魯國公楊鬆柏有什麽關係,並未露出異色。


    一旁的歐菁卻是知曉此人底細的,霎時間便火冒三丈。


    苗氏所說的楊德江正是興和帝想要除之而後快的那個。


    歐菁雖不知道興和帝與歐陽之間的交易,也不知道歐陽遲早會宰掉這人,但她這陣子沒少被這家夥騷擾,對這個名字自然也是記憶深刻,深惡痛絕。


    ——早知今日,就不應該攔著白嬤嬤和青兒,以至於沒能讓她們打斷這家夥的狗腿!


    歐菁頓時恨得牙根發癢,悔不當初。


    開春之後,天氣轉暖,歐菁出門的次數也就多了起來。


    反正祖母不管她,母親管不了她,父親顧不上她,歐菁出門的時候也懶得和誰招呼,興致上來了,就出去逛個街,踏個青,與好友到茶樓裏坐上半晌。


    但過於自由的後果便是時不時就會遇到熱愛妄想的登徒子,而楊德江便是其中之一。


    論容貌,楊德江確實是十分出眾的,又很有幾分詩才,自打在秦國公府舉辦的春宴上露了次臉,便得到了不少人的追捧,更讓一眾乍得富貴的村妞驚為天人,就此心儀。


    但歐菁出身於美人世家,從小在美男子和美女的環繞下長大,對男人的好相貌早就習慣到了麻木,又受到歐陽的多年熏陶,對詩情畫意這套不當吃也不當喝的玩意也是打心眼裏瞧不起。


    楊德江引以為傲的那套本事,在歐菁眼中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楊德江的年紀倒是比春宴上的小郎君大了許多,但又沒大到能讓歐菁抬頭憬慕的程度。而且他都這麽大的年紀了,仍然是一無官職,二無恒產,實在是越看越讓歐菁覺得這家夥沒有出息。


    歐菁對楊德江不屑一顧,楊德江卻對她誌在必得,想方設法地在歐菁麵前獻殷勤,讓歐菁不勝其擾。


    但像楊德江這樣的蒼蠅並非隻有一隻,歐菁也沒對他太過在意,甚至都沒和歐陽抱怨,隻想著,若是這些家夥再不知趣,糾纏於她,她就殺雞儆猴,隨便挑一個人開刀,讓這些蒼蠅也知道知道,不發威的老虎也是老虎,可不是他們以為的那種好欺負的病貓!


    但歐菁沒想到的是,楊德江竟然請動了秦國公夫人來為他做媒。


    瞥了眼秦國公夫人苗氏身後的幾位宋小姐的臉上表情,歐菁用腳指頭去想也能知道,這事,肯定和她們幾個脫不開關係!


    一旁的趙氏還在為楊德江的身份生疑,但聽到苗氏把這人誇成了花,不免有些心動,正準備開口詢問這人到底什麽來曆出身,年歲幾何,歐菁就已經按捺不住地搶先問道:“國公夫人既然覺得此人如此之好,何不在自家的小娘子中擇一人與之婚配?”


    苗氏不由一愣。


    但她愣愕的原因並非源自歐菁對這樁婚事的明顯抗拒,而是沒想到這個小娘子竟然敢越過自家祖母,直接與她這位國公夫人對質頂嘴!


    ——就是那些靠軍功擠進富貴圈的暴發戶也沒有這麽不知禮數的啊!


    苗氏這麽一愣神,自然也就沒有答複歐菁的質問。


    歐菁冷冷一笑,替苗氏答道:“當然了,國公府的小姐豈是一介白丁可以匹配的?此人再有本事,再有才華,也隻能高山仰止,望而不及!但話說回來了,他配不上你秦國公府的小姐,難道就配得上我承恩侯府的小姐?!我承恩侯府再不濟,那也是堂堂正正的皇親國戚!夫人想將陛下的親戚許給一個隻能在貴府混吃等死的廢物——這到底是瞧不起我承恩侯府,還是瞧不起陛下?!”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娘子!”苗氏被歐菁的一通搶白給氣樂了,“我好心好意給你做媒,你倒是給我潑了一盆髒水,安插了一個罪名!我也問問你,我與你祖母說話,你一個小輩有什麽資格橫插一嘴?難道承恩侯府便是如此的家教?!若真是如此,倒也難怪你老大不小還嫁不出去——你這樣的,誰家敢娶?!”


    ——反正又不嫁你家,關你屁事?!


    歐菁愈發地怒火中燒,目光一掃,便有了主意。


    “夫人想知道我承恩侯府是怎樣的家教?”歐菁揚起嘴角,伸手將一旁桌案上的點心端了起來,“那我便讓夫人好好瞧瞧!”


    話音未落,歐菁便把這一盤子點心扣在了苗氏的臉上,還順勢往她的臉上狠狠壓了兩下,然後泰然自若地收回盤子,將其放至原位。


    “瞧見了嗎?”歐菁擺出一個標準的賢淑站姿,滿臉微笑地向苗氏問道。


    承恩侯府是怎樣的家教,歐菁還真不知道。


    但她三叔的家教一向都是能動手就別講廢話,若是動手還解決不了,那就直接了當地動刀子!


    對麵的秦國公夫人哪見過這般生猛粗暴的家族教育?糊在臉上的點心沿著臉頰、衣襟……一塊塊地掉落在地上,苗氏混亂的大腦才終於清醒地意識到自己遭遇了什麽,頓時勃然大怒,抬手就想給歐菁一個耳光。


    但歐菁連盤子都扣過了,又怎麽可能站在原地任她責打?


    苗氏剛一抬手,就被歐菁扣住了手腕。


    苗氏也是將門出身,雖然年紀已大,又養尊處優了幾十年,但少年時學過的武技卻也沒有全部丟掉。


    手腕被抓的瞬間,苗氏便本能一般地切換了狀態,手腕一扭,想要把歐菁的手臂也給扭轉過去,然後好反手擒拿,將這個不知禮數的混賬丫頭製住。


    可苗氏不知道的是,歐菁也是打小就被人[調]教過的,如今又正處於人生中最美好的花樣年華,要力氣有力氣,要反應有反應,哪是她這種年老力衰之人所能匹敵。


    苗氏那邊剛一進入到戰鬥模式,歐菁便也跟著動了起來,手臂一抬,右腳上前一步,就把苗氏的整個胳膊和半個身子架了起來,然後順著這股力道向前猛一使勁,一個過肩摔,就把苗氏摔了個乾坤顛倒,倒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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