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主持的這場桃花宴迅速成為了官宦人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宴會本身並無出奇之處,既不奢靡,也不新穎,整個流程亦是中規中矩。但在宴會開始之前和結束之後,皇後所做的兩件事卻讓這場桃花宴成為了熱議的焦點。


    宴會開始之前,王皇後命人將所有不請自來的妾侍、平妻、如夫人之流盡數扔出宮門——並不僅僅隻是拒絕她們的進入,而是一旦發現便二話不說,直接將其抓起來,扔出去。


    皇後的邀請函是發給各家的當家主婦的,但這世上從來不缺少膽大妄為又好奇心重且自以為是之人,而王皇後今日邀請的女眷又著實有點多,當所有被邀請的女眷全部到齊之後,王皇後命人一清點,便發現被丟禁衛出宮門的女人差一點就達到了兩位數,其中一個竟然還是冒充正室夫人過來赴宴。


    若不是戚雲恒早就讓金刀衛把手下人的家庭情況調查得一清二楚,還特意派了知曉詳情的金刀衛過來守門,那冒名頂替的女人恐怕就要成功混進皇宮了。


    宴會結束之後,王皇後又一口氣派出二十多個教養嬤嬤,將她們送到二十多位正室夫人的身邊,與她們一起歸家——美其名曰,助夫人們明倫理,正綱常。


    因這二十多位夫人並不都是家中擁有封爵的勳貴,王皇後這麽做的目的便有些撲朔迷離,對今日這場桃花宴真正目的一無所知的人頓時滿頭霧水,不明所以。


    但不少明眼人卻意識到,王皇後入宮才幾個月,哪可能積累出這麽多的心腹,被派遣出去的二十多個教養嬤嬤絕不可能是她的手筆,十有8九是皇帝陛下在幕後操控,借皇後之手將這些人安插到官員們的府中。


    但是,這麽做又有什麽意義呢?


    勳貴們也就罷了,那些個五品以下的小官又有什麽監控的價值,值得皇帝陛下大動幹戈,安插眼線?


    絕大部分人都是看得清楚卻想不明白。


    領得教養嬤嬤的夫人們倒是清楚知道,這些嬤嬤乃是皇帝陛下派來給她們撐腰的。有這些嬤嬤在,夫人們的地位就穩如泰山,夫君們再怎麽花心多情也不敢再寵妾滅妻,亂了家中的倫理綱常。


    但這種事說出來卻不光彩,也不好聽,夫人們事先又從錢夫人那裏得到了叮囑,自然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隻把緣由往皇帝和皇後的身上推——反正她們中的大多數本就是不懂規矩的鄉野村婦,確實是需要人來教導她們如何扮演貴婦的。


    桃花宴後的第三日,歐陽就收到了錢夫人委托黃朋帶給他的感謝信。


    正如歐陽預料到的,這些夫人要的並不是毅然決然的和離,而是有人給她們撐腰做主。


    如今心想事成,這些夫人嘴上謝的是皇後娘娘,心裏麵卻是對錢夫人千恩萬謝。


    然而錢夫人卻覺得,她們真正的恩公乃是皇夫九千歲,隻是為了避嫌,這才假借她和皇後之手,安排了桃花宴上的這番解決之道。


    因此,在收到夫人們的感謝之後,錢夫人馬上向歐陽送上了自己的謝意,雖不好在信中細說明言,但總要將自己的感激之情表達出來,讓恩人知曉。


    歐陽倒不覺得自己對這些女人有恩。


    在歐陽看來,這一次,他隻是和錢夫人一樣當了回中間人,真正的解決之道是戚雲恒和王皇後想出來的,看似幫了這些正室夫人,實際上,對他們二人亦是一舉兩得——除了收獲到這些夫人的感激之外,戚雲恒名正言順地將眼線安插到了手下人的家裏,雖不一定有用,可一旦有用,便是大用;王皇後也借此舉鞏固了自己的正室地位,讓百官和百姓們意識到嫡庶有別乃是倫理綱常,亦為皇帝陛下所認可,也就是說,隻要她誕下嫡皇子,太子的位置便無可爭議。


    歐陽這邊倒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他收獲了兩個字:心安。


    他已經做了他所能做的,接下來,還是得看這些夫人們自己的本事。


    說到底,這是一個男尊女卑的時代。


    女人想和男人平等對話,首先得有能讓男人們平等相待的前提條件。


    這個前提條件可能表現為金錢、權力、身份、地位,但究其本質卻是戰鬥力。


    為什麽花木蘭領導了男人卻不像武女皇那樣飽受爭議,名正言順地流芳千古?就是因為她有本事和男人麵對麵地廝殺搏鬥,並且絲毫不遜色於男人。


    如果這世上的女人都有花木蘭那樣的戰鬥力,不用她們叫囂,男人們便會主動臣服。


    生命的本質,就是弱肉強食。


    即便是人世間所崇尚的倫理道德,看似大公無私,扶弱濟貧,可人們之所以會遵守,也不過是因為他們比製定和掌控這些倫理道德的人更加弱小不堪罷了。


    歸根結底,不過應了那麽句話——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但歐陽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感慨人生,收到錢夫人的感謝時,他正忙著從夏宮搬回舊宅,同時還要忙裏偷閑,幫醜牛煉製秘銀精金。


    在看過沈真人給出的材料清單之後,醜牛竟然一樣沒改,全部答應了下來,然後便拋出幾處地址,讓歐陽派人去那裏拿取煉製機關傀儡所需的稀有材料。


    到了這時,歐陽終於徹底認定,醜牛和他一樣都是這個世界的土著,隻是醜牛誕生的年代更為久遠,極有可能是修者還能飛行時就已經修煉有成的老古董。


    狡兔三窟,身為遠古時代的骨灰級修者,醜牛又怎麽可能沒有幾個藏身之處,報給歐陽的地址,就是他當年棲身藏物的洞府。


    但歐陽也不可能為醜牛白白辛苦,在接受他的委托時便把話說好,從洞府裏取出的寶物,除煉製機關傀儡所需的材料外,餘下的全都二一添作五,要有一半“充公”。隻是作為充公的條件,歐陽也要幫醜牛煉製需求量最為龐大的秘銀精金。


    所謂的秘銀精金並不是天然礦石,其本體就是最普通的銀和金,隻是用靈力洗滌、煉製過,在性能上與原始的純銀純金產生了差別。


    醜牛沒有實體,幹這活兒非常麻煩,這才不得不求助於歐陽。


    這件事占去歐陽不少時間,連剛剛回到他身邊的兩個手下——鬼火和鋼金也沒能得閑。鬼火被派出去,帶著胡家四兄弟和其他幾名心腹去醜牛的洞府裏“搬家”;鋼金被留在歐陽身邊,和他一起煉製秘銀精金。


    受這件事的影響,連調查興和帝去向的事都隻能暫且擱置,延後。


    但調查興和帝去向的事原本也沒有太大的進展,這麽多天下來,鄔大和鄔二隻查出曾有一個疑似興和帝的人在慶陽伯府——如今的承恩侯府附近出現,至於這人在那附近做了什麽,後來又去了哪裏,卻是一點正經可靠的線索都沒查出來。


    那個曾經拿了賞錢給歐陽送漆盒的茶樓夥計已經被戚雲恒手下的金刀衛嚴密監控,莊管家好不容易才避開金刀衛,與這人單獨見了一次,結果這人卻連興和帝的畫像都沒認出來。


    據莊管家推測,這人在拿到漆盒的時候,很可能中了*術,即便是送漆盒的人再次站在他的麵前,他也一樣認不出來。


    從夏宮裏搬出來之前,歐陽找機會探了下戚雲恒的口風,想知道永泰宮那邊的調查是否有了結果。


    戚雲恒倒也沒有隱瞞。


    歐陽一問,戚雲恒便告訴自家皇夫,派去的仵作竟然在密室搬出來的床榻上發現了屍油的痕跡,由此判定,那裏曾經藏有一具屍骸,而且年代相當久遠。


    再一聯想沈真人那邊的調查結果,戚雲恒的感覺就愈發不好了,總覺得有人在永泰宮裏行過蠱毒之術,搞不好會留下什麽糟糕的後患。於是,戚雲恒便下令,趁著宮中即將大興土木的機會,將永泰宮徹底拆除,順便再挖地三丈,看宮闕下麵是否還埋藏了什麽。


    歐陽這邊卻是腦補出了一幅畫麵——


    興和帝打開密室,本想獨自一人安安靜靜地離開人世,沒曾想,密室的大門剛一打開,一個黑影便撲麵襲來,接著便是一聲悲涼的慘叫……


    然後,殼子就換了瓤子。


    但在腦補之後,歐陽卻又想不通了。


    如果密室裏藏著的真是康隆帝趙河,那成國皇陵裏埋著的又是哪個?據前朝的史料記載,康隆帝趙河乃是壽終正寢,死前也不曾遭遇過逼宮□□之事,總不會是他自己把自己困在密室當中,刻意變成鬼魅,而皇陵那邊埋的隻是一具空棺?


    可若真要是趙河自己把自己困在密室,那密室就應該無法再從外界打開——這一點,趙河當年可是特意給歐陽演示過的。也就是說,真要如此,興和帝就不可能打開密室,見到裏麵已經做鬼的趙河……


    不,也不是沒有可能,若是趙河在他死後,又對那處密室做了手腳,一切便皆有可能。


    歐陽猜來猜去,最終卻又覺得這樣的猜測其實毫無意義。


    無論那個送漆盒的家夥到底是趙河,是興和帝,還是其他什麽家夥,到最後,總是要再次露麵的。


    即便事情的發展與他預料的相反,那家夥真的就這麽消失掉了,再也沒有出現,那麽,他到底是誰又什麽要緊?


    不出現就等於不存在,妨礙不到誰,自然也就無所謂是哪一個。


    這樣一想,歐陽便將前朝的破事統統丟到腦後,集中精力,先將手頭的事情搞定,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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