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蹙眉想了一會兒,終於恍然大悟,有了答案。


    ——玉佩!


    如果趙河因為某種契機和興和帝有了接觸,比如密室,他就會從興和帝的口中得知自己要走了那把可以進入內庫之內的寶庫的特殊鑰匙。


    歐陽當年就是從趙河的口中得知的皇家寶庫之事。隻是那時候的趙河還不是皇帝,也不曾帶他一起進去。但趙河既然能把兩塊玉佩放入寶庫,顯然是已經進去過了,搞不好還會有不用鑰匙也能進去的方法。


    若是趙河真的活了過來,還追隨歐陽的腳步,也去寶庫裏轉了一圈,那他一定會發現自己存放在寶庫裏的兩塊玉佩被人給拿走了。


    要知道,那兩塊玉佩的質地雖然稱得上是上品,其做工卻和戚雲恒從兩個女兒那裏收到的壽禮相差無幾——這兩塊玉佩乃是趙河還隻是皇五子的時候,親手雕琢而成,當時一共雕了三塊,用料全部出自同一塊原石,歐槿、歐簷還有趙河自己一人一塊,以此表達三人同心、永不分離的美好心願。


    雖然事實已經證明,心願之所以美好,就是因為難以實現,但寶庫裏價值連城的寶貝那麽多,除了與這兩塊玉佩有關的三個人,又有誰會舍棄其他那些更加值錢的寶貝,轉而拿走這三塊價值有限的玉佩呢?


    但歐陽當時拿走的也不僅僅隻是玉佩,這大概也是趙河沒有直接登門找他,而是故弄玄虛地寫了張花箋試探他的原因所在——


    趙河並不確定,如今的歐陽到底是不是當年的歐簷。


    可是,若是那個送他花箋之人真是趙河,那趙河圖謀的又是什麽呢?


    ——複國嗎?


    已知的線索太少,歐陽無法推導出確定的答案,思來想去,很快發現他隻能將種種猜測暫且放到一邊,等到明日,戚雲恒離開夏宮,沒空再糾纏於他的時候,他才能與莊管家仔細商榷。


    哎!


    一時間,歐陽忽地百感交集。


    戚雲恒沒能如他說的那樣速去速回。


    整整一個時辰之後,歐陽這邊連維持修為的調息術都已經運轉了好幾遍,無聊得快要睡著了,戚雲恒才掀開帷幔,回到床榻。


    但這會兒都已經快要吃晚膳了,之前的氣氛和情緒也早被時間消磨得幹幹淨淨。兩個人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好一會兒,終是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一起從床榻上爬了起來,披上鬥篷,從密道返回夏宮。


    當晚,戚雲恒也沒能再讓歐陽“咬”他幾口,倒是在歐陽的身上表演了一番吹拉彈唱的功夫,一直折騰到夜半三更才與歐陽相擁而眠。


    第二天,歐陽一覺醒來,一如既往地發現戚雲恒已經離開,立刻把莊管家叫到麵前,將自己昨日在永泰宮看到的事情以及自己對此事的種種猜想講述了一遍,讓莊管家幫他斟酌一個對策。


    “主子,我覺得這事沒什麽大不了的。”莊管家想了想便開口道,“重要的不是那位爺想做什麽,而是主子您想怎麽做。”


    歐陽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追問道:“這是什麽意思,說清楚點。”


    “主子,您別忘了,複國什麽的,從古自今,乃至其他世界,從來就沒有過成功的先例。”莊管家解釋道,“而且,就算康隆帝真的這般打算,該為此事煩心的也是您那位皇帝夫人而不是您。您需要做的,其實就是一個選擇——殺,還是不殺?”


    莊管家的最後一句話一出口,歐陽便明白過來——


    他把簡單的事情想複雜了。


    對戚雲恒來說,這件事確實挺複雜的。若是前朝的國君還活著,他就要好好擔心一下自己的安危,要牽掛江山社稷的穩定,更要考慮前朝餘孽可能導致的局部動蕩,以及這樣的動蕩對普通百姓的一係列影響。


    但對歐陽來說,上述問題統統不是問題,至少不是他的問題。


    歐陽需要考慮的隻有一點:若是趙河還活著,要不要宰了他,以泄當年之憤。


    歐陽很是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終是遺憾地發現,他還真就不想在這件事上浪費力氣。


    說到底,他對趙河雖然有恨,卻還遠沒有恨到有你沒我,非得要趙河償命的地步。


    當年的時候,歐陽就隻是想讓趙河當不成皇帝,並未想過進宮殺人——趙河好歹也是他半個姐夫,真要是把這人弄死了,他的好姐姐豈不是要做寡婦?


    現如今,時過境遷,姐姐早就不在人世,歐陽也沒了當初那份一定要報仇雪恨的執念,更加懶得去追殺此人。


    ——哎,這一世過得太快活了,連心腸都有些變軟了呢!


    歐陽暗暗感慨了一句,卻也沒有將此事就此了結,完完全全地丟到一邊。


    趙河這家夥可以暫且丟到一邊,但興和帝的死活卻必須要有定論。


    進入寶庫的鑰匙隻是歐陽給興和帝做事換得的酬勞,他當初之所以會答應幫興和帝向那三家人複仇,可是有著興和帝自我了斷,不給他家的皇帝陛下添麻煩這個大前提。


    若是興和帝還活著,歐陽可不會再浪費時間和人力給他複仇,就算要履行諾言,也得先把興和帝這家夥弄死再說!


    心念一轉,歐陽很快拿定主意,讓莊管家盡快出宮一趟,回府裏調整一下人手,叫鄔大鄔二他們把他之前布置下去的那些任務全都停一停,收一收,隻要把人盯緊,別突然間鬧出個人間蒸發,然後留出人手和精力去追查興和帝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總之,先把這家夥找出來再考慮其他。


    “對了,你應該還記得興和帝的長相吧?叫蘇素幫忙畫一張興和帝的肖像畫,讓大家按圖索驥,省得抓瞎。”歐陽提醒道。


    莊管家點頭應下,正要領命而去,歐陽卻又將他叫住,讓他順道去一趟皇莊或者讓蘇素過去跑一趟,給那邊的錢夫人捎個口信,讓她那些朋友耐心等上一個月,必有結果。


    “這又是什麽事?”莊管家那日並未聽到錢夫人和歐陽說了什麽,不由有些狐疑。


    “閑事。”歐陽歎了口氣,把錢夫人那邊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聽他說完,莊管家立刻恍然大悟,“難怪您那天心情不好,原來是……行了,我不廢話了,這就給您跑腿幹活去!”


    見歐陽麵色不善,莊管家嘿嘿一笑,溜之大吉。


    興和帝與康隆帝的事,一時半會都出不了結果,無論戚雲恒還是歐陽也都不可能因為他們兩個陰魂不散就不再好好過日子,把活計分派下去之後,依舊是該吃就吃,該睡就睡,該去幹嘛就去幹嘛。


    而京城裏的官宦人家和尋常百姓更是對此事毫無知覺。他們如今關注和熱議的,乃是皇帝陛下突然解除了王績王太傅和數名講師的師者之職,將他們逐出皇宮。


    逐出皇宮這個詞其實用得很不確切。


    自打宮中休學,王績等人就再沒進過皇宮的大門。解除他們職務的時候,皇帝陛下也隻是派內侍到他們的府中通知了一聲,根本談不上“驅逐”二字。


    即便如此,此事還是在王績為首的文人圈子裏引發了不小的波瀾。隻是這些人大多沒有官職,再怎麽不滿不忿,也不能立刻影響到華國的朝堂。


    宮中的四位皇子皇女也沒有空閑去牽掛這些教導過他們也責罰過他們身邊人的老師。


    明日便是三月十一,宮中複課之日,亦是上交課業之時。


    已經完成課業的人在擔心自己寫出的答案能否讓他們的父皇滿意,而被母妃百般阻撓以至於至今都還一字未寫的大皇女戚雨露卻是近乎絕望,滿心想的都是明日見到父皇的時候,該如何向父皇解釋自己未能完成課業。


    就在四個孩子緊張糾結的時候,另一邊的戚雲恒卻已經把自己給子女留了課業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臨到快要睡覺的時候,經歐陽提醒才想起還有這麽樁事。


    “還好,明日隻安排了他們與新講師見麵,沒讓他們直接上課。”戚雲恒慶幸道。


    ——你這個爹當得真是……沒法說!


    歐陽歎了口氣,卻也真的沒法將抱怨訴諸於口。


    戚雲恒那邊則是話音一轉,“重簷明日也和我一起過去吧,正好幫我看看他們交上來的課業是否還有可取之處。”


    “明日啊……”


    歐陽想了想,沒想出有什麽不能讓他跟去湊熱鬧的事情,便點頭應下此事。


    兩人順著這個話題又聊了聊更換講師的事,不可避免地提到了王皇後的祖父王績。


    那位老爺子人老心不老,一門心思地想要在朝堂上幹出一番成就,然而“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這句話卻成了他前半段人生的最好寫照。


    前朝的時候,太傅嚴永昌就像一座越不過去的大山,一直壓在王績頭上。人家是皇帝陛下正正經經的授業恩師,女兒又是極為受寵的貴妃,門人弟子也不比王家少到哪兒去,王績怎麽努力都看不到熬出頭的可能,一氣之下辭官歸家,把精力轉向培養子孫門徒,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不自覺地洗掉了前朝臣子的烙印。


    若是王家沒在建國之初就覬覦起皇後之位,戚雲恒興許就把王績提拔起來,好好用上一用了,至少也會給他一個禮部的虛職做做。


    但王家卻明顯不滿足於一步一個腳印的升遷之路,妄想著事半功倍,一步登天。


    戚雲恒立刻收起啟用王績的打算,因勢利導,把王家報上來的皇後人選扔到一邊,直接點了王皇後的名字,使得王家人即便像吞吃了蒼蠅一樣惡心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這個結果,然後還得反過來替戚雲恒抵擋其他想要謀求皇後之位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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