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上一次來見興和帝的時候,並沒有順路到這間密室裏看上一眼,但僅從管事太監的描述也可以知道,這間密室被打開的時間絕不會太久,很可能是戚雲恒拿下京城的那兩天,密室的牆壁才剛剛被人拆除。不然的話,裏麵的東西就不會沒有變化,使得那些把家具搬運到庫房的人全無察覺。


    ——興和帝到底來沒來過密室?


    ——若是沒來過,密室的牆壁又是被誰拆掉的?


    ——若是來過,那他又在密室裏發現了什麽,使他能夠幹出自己原本幹不了的事情?


    這樣一想,歐陽也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喃喃自語道:“這事怎麽越想越邪性呢?”


    “邪性?”戚雲恒微微一怔,眯起雙眼,“確實有那麽一點,或許應該把沈真人請過來看看。”


    “也別光請沈真人,去刑部那邊再叫兩個有經驗的仵作過來。”歐陽道,“術業有專攻。若是人在搗鬼,那位真人也未必能夠看出什麽——對了,你知道嗎?康隆帝當年也是住在永泰宮的。”


    “巧合嗎?”戚雲恒被歐陽這麽一提醒,頓時也有些毛骨悚然。


    之前可是剛有人用康隆帝的筆跡給歐陽寫了一張花箋,裝花箋的盒子也是康隆帝用過的,如此聯想下去,這事可就巧合得讓人有些難以置信,簡直就跟撞鬼一樣!


    隻是,康隆帝可是一百年前的人了,跟他家皇夫又能有什麽關係呢?


    戚雲恒很是認真地想了又想,忽地心下一動,挑眉問道:“重簷可是與你家裏那位當過貴妃的曾祖姑姑很是相像?”


    ——才不像呢!


    歐陽險些脫口而出,話都到嘴邊了才急忙改口,“我怎麽可能會知道!”


    事實上,據當年第一位慶陽伯身邊的老人講,當了貴妃的歐槿更像她早逝的祖母,而其弟弟歐簷卻酷似慶陽伯年輕的時候。至於歐陽則是繼承了生母趙氏的諸多優點,比歐陽還是歐簷的時候更加俊俏好看,但與當年的姐弟倆卻沒有太多的相似之處,真要站到一起的話,恐怕都沒法一眼看出這是有親緣關係的三個人。


    “你別胡思亂想了,好不好?”歐陽沒好氣地抱怨道,“鬼是害不了人的,人才會害人!”


    人鬼殊途,這句話原本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意指人與鬼連走路都不會走在一條道上。


    人間與鬼域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位麵世界,即便確有交疊的時候,對於彼此間的影響也隻會局限於視覺這個層麵,一如海市蜃樓。


    至於那些未曾踏入鬼域的遊魂野鬼,也隻能依附於玉器之類的載體上,苟延殘喘,一旦離開,等待它們的就隻有魂飛魄散。


    至於奪舍附體什麽的,更是虛無縹緲,可遇而不可求。


    肉身與魂魄也是存在兼容性的,才不是逮到一個活人就可以將其肉身據為己有。


    相對來說,有血緣關係的人更容易出現兼容的可能。


    歐陽之所以能重回人世,就是因為他適逢其會地遇到了與他魂體契合的曾孫小歐陽。


    莊管家的肉身也是取自與他有血緣關係的直係後代。


    至於蘇素等人,卻是歐陽四處搜尋,一具身體一具身體地反複嚐試,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這才給他們找到了可以使用的身體。


    呃,等等……


    血親?!


    歐陽猛地想到一種可能,不由心下一驚,臉色上亦露出了些許驚容。


    “怎麽了?”戚雲恒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歐陽身上,見他忽然變臉,馬上開口追問。


    “沒怎麽,就是……有點涼颼颼的。”歐陽趕忙以膽怯做掩飾,拉住戚雲恒的衣袖,小聲道,“咱們回去吧,再待下去,我怕晚上會做噩夢。”


    “那就走吧!”戚雲恒其實也不想再在這個鬼地方待下去了,聽歐陽這樣一說,立刻順水推舟地應下。


    不僅如此,在手下人查明真相之前,戚雲恒都不準備再涉足此地,更不會再帶歐陽過來!


    被永泰宮裏的怪事一攪和,戚雲恒也有些心神不寧,一時間便沒了處理政務的心思。


    把歐陽帶回泰華宮之後,戚雲恒沒有急著送他回去,先讓魏公公派人去把朱邊、潘五春、高名三個找來,然後就擁著歐陽進了寢殿。


    嘴上說著要幫他更衣,但把那身太監衣裳扒下來之後,戚雲恒就把歐陽推倒在了床榻上。


    “喂——”


    歐陽氣惱地瞪起眼睛,卻發現戚雲恒並沒有再進一步的意思,隻跟著他上了床,躺在他的身邊,將他抱在懷裏,然後就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歐陽趕忙換上一副表情,調整了一下身體的位置,與戚雲恒麵對麵地側臥在一起。


    “怎麽了,別是和我一樣嚇到了吧?”歐陽故作緊張地詢問道。


    “朕還沒有那麽膽小。”戚雲恒麵無表情地回了一句。


    一聽他這自稱,歐陽就知道戚雲恒的心情肯定和他此刻的表情一樣很是不好,當即追問道:“什麽膽小不膽小的,你不會真以為是鬼魂作祟吧?”


    “朕又不是那些愚夫愚婦,怎麽可能會這般作想?再說,你那花箋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收到的,難道大白天還會鬧鬼不成?”戚雲恒輕蔑地撩了一下眼皮,冷哼道,“十有8九是興和帝還活著,刻意弄些事端給你我添堵!”


    “你都想到了,那還有什麽好在意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歐陽道。


    “朕……朕隻是有些不開心。”戚雲恒手臂上移,扣住歐陽的腦袋,把他強行按到懷裏,不讓他瞧見自己的臉上表情,“一想到有人或許想要將你從朕的身邊奪走,朕就……朕是不會把重簷讓給任何人的!誰都不行!”


    歐陽哭笑不得,一陣無語,心情亦有那麽一點複雜難喻,忍不住自嘲道:“別胡思亂想了,人家都把我當成草,也就是你,有眼無珠,非把我當寶貝稀罕。”


    “重簷本來就是寶貝,朕的大寶貝!”戚雲恒重重地哼了一聲,但跟著就話音一轉,“但朕也衷心希望其他人全都把重簷當成雜草看待,都以為你是個腹中空空的草莽之輩,你這顆明珠才能被朕所獨占,獨享。”


    “……我可以咬你一口嗎?”歐陽悶悶地問道。


    ——話是好話,但聽到耳朵裏怎麽就讓人開心不起來呢?


    ——什麽明珠,什麽草啊,老子是人!


    歐陽暗暗腹誹。


    “重簷……想要咬哪裏?”聽到他這麽一問,戚雲恒卻是語氣一轉,突然間多了幾分捉狹。


    “你肯讓我咬哪裏……呸呸呸!我什麽都沒說!”歐陽話已出口才意識到自己說的這件事是可以產生歧義的,腦筋一轉,就會讓人情不自禁地感慨中華詞語的博大精深。


    戚雲恒也果然如歐陽預料到的那樣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鬆開手,使自己可以看到懷中人的表情,同時道:“那怎麽行?說都說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你什麽時候見我當過君子?”歐陽還在嚐試著垂死掙紮,戚雲恒那邊已經展開了行動,把歐陽往自己的身子底下推去,還一邊推一邊哄勸,“好重簷,就給我咬一咬嘛!一口也行!真的!”


    ——男人在床上說的“一”從來都是連著“二”還拽著“三”的!


    歐陽鬱悶地翻了個白眼,威脅道:“信不信我真的‘咬’你啊?!”


    他也是男人,最清楚這樣的哄勸有多麽地不可信,但在威脅的同時,歐陽也半推半就地滑到了戚雲恒的腰間。


    默默地給自己做了番心理建設,歐陽終是伸出雙手,解開了戚雲恒的腰帶……


    …………


    ……


    很快,戚雲恒就眯起雙眼,心滿意足地喘息起來。


    歐陽從未學過吹奏簫笛的技藝,即便是有著戚雲恒的現場指導,其效果也隻能用差強人意來形容。


    好不容易才有了那麽一點長進,但還沒等戚雲恒把自己積蓄的褒獎表達出來,魏公公就在門外高聲提醒:陛下,您要找的三個人全都過來了!


    戚雲恒這叫一個鬱悶。


    然而猶豫再三,戚雲恒終是推開歐陽,提上褲子,起身先去解決正事。


    “乖乖在床上等我,我去去就回。”戚雲恒係好腰帶,彎[下]身,在歐陽的臉頰上重重親了兩下,“好好想想剛才哪裏做得不對,等我回來的時候,咱們繼續。”


    “趕緊走吧!”歐陽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戚雲恒笑了笑,轉身離開。


    歐陽立刻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腮幫,起身躺回到枕頭上,朝著戚雲恒離開的方向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想個屁想,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想當年,他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雖沒有服侍過別人,卻也沒少被別人服侍,即便是照貓畫虎也不至於笨拙到不開竅的程度,不過就是為了哄媳婦開心,特意在那兒賣蠢!


    當然,這也是為了避免媳婦玩上癮,以後總要他如此伺候。


    歐陽鬱悶地撇了撇嘴,一邊繼續揉著腮幫,一邊定下心神,重新思考永泰宮的異狀。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興和帝是死是活還不好說,但康隆帝趙河倒是極有可能如他一樣得了奇遇,隻是不知道這家夥是奪了自己後代——比如興和帝——的肉身,還是如醜牛一樣另有依憑。


    不過,話說回來了,就算趙河那家夥真的還活著,又為什麽會找上他呢?


    難不成,趙河知道他就是當年的歐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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