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說,你並不認識那個家夥?”歐陽扯了扯嘴角,將自己的不快再明顯不過地表現出來,“你不會是想讓我去和那家夥打交道,混交情,然後再說服他給你造身體吧?!”


    “這事不好辦,我知道。”醜牛坦蕩蕩地答道,“所以,我才出來給你幹活了呀!”


    “你幹的那點活頂多就夠我和他打一次交道!”歐陽愈發地語氣不善,“我說你幹嘛非得執著於機關傀儡呢?有血有肉有筋骨的身體不好嗎?別忘了,用了機關傀儡之後,你可就徹底不是男人了!”


    “……我不想再死一次。”醜牛沉默了幾秒才出聲答道,“肉身再好,壽元有限。一旦如你們這般徹徹底底地融入肉身,等到壽元耗盡,免不了又要再經曆一次死亡。但做鬼這件事也是要看運氣的。每一次死亡都是一次洗牌重來,稍有差池,就可能落得個雞飛蛋打,萬劫不複。即便是準備得再周全,再充分,也免不了會給修為造成巨大的損耗。反複幾次,不死也亡。”


    “說得你好像很有經驗似的。”歐陽翹起二郎腿,饒有興趣地問道,“莫不是已經又死過一次了?”


    醜牛沒有否認,隻淡然道:“曾經的我,一個人可以吊打你十個。”


    “現在的我,一個人也能吊打你十個。”歐陽不屑地撇嘴。


    醜牛沉默起來,終是沒能反駁。


    歐陽倒也沒再刺激他,敲了敲桌子,轉而言道:“這件事我隻能試上一試,不保證結果,也不能保證多久會有結果。”


    “你肯盡力一試就行了。”醜牛道,“我相信你不會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故意撒手,讓可為之事變得不可為。”


    歐陽立刻敲打道:“想讓我盡力,你是不是應該先把力氣用足?”


    “……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麽?”醜牛略有遲疑地問道。


    “胡東南西北之前幹的活兒隻是開了個頭,並沒有就此結束。”歐陽道,“接下來的後續部分暫時由莊首接手,但他一個人未免太辛苦了點,我這個當主子的,總該派個幫手給他分擔一二。”


    “……你直接說讓我跟他去殺人就好了。”


    “喲,你都知道啊?”歐陽挑眉。


    “不是很知道。”醜牛道,“但就像你覺得我不可能無緣無故給你幹活,我也覺得你這次回京是別有目的。我不相信一個皇夫的虛名就能把你勾搭回來,也不相信你對那個皇帝媳婦有多情深意重——你要是真在乎他,十年前就不會把他放走。所以,你的目標不是他,而是其他。”


    不等歐陽表態,醜牛就繼續說道:“當然了,更主要的是你隻讓那些小狐狸打了個前哨,又不讓素素參與進來,而他們之間的共同點就是沒沾過人血,沒殺過活人。也隻有在這一點上,我和莊首是與他們截然相反的。所以,如果有一件事是他們不能做而我和莊首一定能做的,那也隻有殺人了。”


    “既然都被你猜到,那我就不用費力解釋了。”歐陽愉悅地說道。


    “……你還是解釋一下吧。”醜牛道,“你讓小狐狸們調查的三個人都是凡夫俗子,我實在想不出你有什麽理由要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這事涉及到靈髓。”歐陽直白地答道。


    “靈髓?!”醜牛的語調一下子拉高了七個音階。


    靈髓乃是修者的大補之物,其作用和價值一如武俠小說裏經常出現的千年靈芝、萬年朱果,對魂體的強化效果更是苦修幾十年都比不上的。


    “別激動,隻是涉及,而已。”歐陽潑了盆冷水,“我用一個承諾和人換了件東西,本以為那東西裏藏有靈髓,到手之後才發現我以為錯了。但交易就是交易,東西我拿到了,承諾就得履行。而你和莊首要去做的事,就是這項承諾中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得知靈髓並不存在,醜牛的語調又降回到了最低音,也沒有再去追問歐陽到底換了什麽東西回來,隻情緒低落地應下了給莊管家做幫手一事。


    歐陽立刻把莊管家叫了進來,把醜牛目前棲身的笛形玉釵和之前用過的玉墜全都交到他的手裏,讓他和醜牛去商討合作細節。


    但這樣一來,莊管家便不可能再和歐陽回宮。


    雖然戚雲恒未必會在意莊管家的去向,然而萬一問起,歐陽這邊總要有個經得起推敲的說辭。


    歐陽略一沉吟,很快便計上心來。


    安排好府內事宜,歐陽趕在晚飯前回了夏宮。


    但戚雲恒卻沒有趕過來和歐陽共用晚膳,一直到歐陽脫衣上床,酣然入睡,他才施施然地出現在歐陽的床邊。


    歐陽沒有睜眼,翻了個身,把床邊的那塊地方讓了出來。


    戚雲恒揚起嘴角,脫下衣衫,赤[條]條地鑽進了被窩。


    “我的天呐!”歐陽立刻被他帶進來的寒氣激出了一個冷戰,再顧不得裝睡,氣惱地轉過身來,與戚雲恒大眼瞪小眼地對視,“我說,你過來的時候就不能多穿點嗎?多披一件皮大氅也不至於讓身子涼成這樣啊!”


    “來得匆忙,忘了讓魏岩提早準備。”戚雲恒笑眯眯地說道,“以後會在寢宮裏多備上幾件的。”


    “再有下次,我直接把你踹回泰華宮去!”歐陽一邊說著,一邊披衣下床,拉動床榻旁邊的鈴繩,把值夜的桃紅叫了進來,讓她去廚房裏取些薑湯。


    戚雲恒笑容不變地躺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歐陽在那邊發號司令。


    那邊的歐陽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轉過頭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戚雲恒一番,又湊上前仔細聞了一會兒,很快皺眉,“你喝多了?”


    戚雲恒來之前應該是洗漱過,身上的酒味並不重,但仔細去聞的話,還是能聞出痕跡。


    “還好。”戚雲恒的語調一如往常,但臉上的表情和體態上的反應都說明他現在至少處於微醺的非正常狀態。


    歐陽沉下臉,沒再和這個醉鬼廢話,又往自個身上加了些衣服,然後就把魏公公叫了進來,讓他帶人去準備浴桶和熱水。


    很快,熱呼呼的薑湯和熱騰騰的浴湯都被送了進來。


    歐陽立刻把戚雲恒拖出床榻,扔進浴桶,等他身上開始冒汗,便又把薑湯也灌進了他的肚子,讓他裏裏外外都熱乎起來,徹徹底底地出了一身透汗。


    但戚雲恒並沒有就此清醒,反而徹底地放鬆下來,閉上眼睛,在浴桶裏睡了過去。


    歐陽氣得舉起了拳頭,隻是最終也沒有落在戚某人的臉上。


    氣悶之餘,歐陽也隻能認命地繼續善後,把出過汗的戚雲恒拖出浴桶,擦汗抹淨後,塞回被窩,又運用法力為他逼出體內殘餘的酒力,確保他一覺醒來的時候能夠恢複正常。


    第二天,戚雲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正想問一聲什麽時辰,卻發現頭頂的幔帳並不是自己寢宮裏的模樣,自己的懷裏也多了一個熱呼呼、*、光溜溜的美人。


    戚雲恒微微一怔,隨即想起他昨夜好像又來了夏宮。


    昨日的宮宴進行的很是順利。


    在和三位國公以及一眾心腹商討之後,宮宴上的席位終是按照文武分開,武左而文右。


    正好之前草擬宮宴名單的時候就做過文武均衡這方麵的考量,二者分開之後,也不至於出現一邊人丁稀少而另一邊卻擁擠到坐不下的尷尬場景。


    朝臣們對此種安排的反應也不算劇烈。


    如今畢竟是開國之初,武將們的功勳是文官們不敢置喙的。領頭的文官做了啞巴,下麵的文官即便是心有疑議也不敢輕舉妄動。而武將們更不會對這種提高自身地位的安排提出反對意見,甚至巴不得皇帝老大能一直這樣給他們撐腰。隻是能被召來參加宮宴的武將都不是那種大字不識一個的愚昧粗漢,很清楚這種想法隻能想,不能說,再怎麽翹尾巴也不會在這種場合裏出言不遜,刻意地擠兌對麵那些文官。


    於是乎,一方是有苦不能言,一方是愉悅亦不能說,雙方便不約而同地將情緒發泄到了酒水當中,佐證便是這次宴會用掉的酒壇,堆疊起來,足以塞滿三間庫房。


    若不是魏公公及時發現,果斷而迅速地提醒了戚雲恒,使其能夠在酒水飲盡之前結束宮宴,昨日就要鬧出群臣參加皇帝的宴會卻落得個沒有酒喝的大笑話了。


    戚雲恒倒是沒在宮宴上飲酒過度,但在宮宴結束之後,他卻留下了一批心腹近臣,在乾坤殿裏又開了一場小宴。


    因身邊都是熟人親信,戚雲恒便不自覺地放開了許多,沒再端著皇帝架子。再加上中間有宮人過來通稟,說歐陽已經回了夏宮,戚雲恒一直半懸著的心更是徹底放了下來,而放心之後,酒量便也跟著放開。


    再之後,戚雲恒的記憶就開始模糊,隻記得小宴結束之後,自己不顧身邊人的勸阻,執意跑到了夏宮,然後就被歐陽一通洗涮……


    戚雲恒低下頭,看了看同樣不著寸縷的自己,又仔細感受了一下自己此刻的狀態,隻覺得神清氣爽,渾身帶勁,丹田下的神兵利刃更是虎虎生威,饑渴難耐。


    看起來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就差提槍上馬,衝鋒陷陣,然而懷中這人卻不是可以讓他肆意胡來的玩物——無論從身份上還是實力上。


    別看歐陽細胳膊細腿兒,容貌更是嬌嫩得像花兒一樣,真要動起手來,即便是現在的戚雲恒也不敢說有十足的把握能把這人拿下,若是換成十多年前,更是會被這人揍得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


    慶陽伯府本就是前朝的開國功勳,早期的當家人個頂個都是武將出身,即便是一代不如一代,到最後隻剩下一個空殼子爵位,武學上的傳承也不曾斷絕,隻看家中子孫吃不吃得那份苦,有沒有那份心。


    最後一位慶陽伯,也就是歐陽的父親,就是那種吃不得苦也沒有上進心的。但歐陽卻把他家老祖宗的本事完完整整地繼承下來,連他那個侄女歐菁都跟著學了不少,小小年紀就玩得一手好鞭子,如今更是不知道強悍到了何種地步。


    回想起來,歐家的子孫大多人比花嬌,但有出息的卻個個都是食人花。


    ——今後若是哪個家夥惹惱了他,又不好明著責罰,倒是可以考慮把歐菁那丫頭嫁過去,坐山觀虎鬥。


    戚雲恒正胡思亂想,懷中人卻忽然出聲。


    “想什麽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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