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穩之後,戚雲恒向一旁的魏公公抬了下手,魏公公立刻揚聲唱喝:“平身——”


    皇後等人這才直起身來,將目光轉向上首主位。


    下一瞬,大殿裏就冒出了一連串的吸氣聲。


    ——這就是皇夫?!


    ——怎麽會這般年輕!!!


    刹那間,即便是認識歐陽的王皇後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其他妃子、宮人更是生出了陛下偷梁換柱,將男寵充作皇夫的荒唐念頭。


    但太後她老人家也是認識皇夫本人的,如果陛下真的弄虛作假,太後又怎會忍氣吞聲,坐視不理?


    其他人還在懷疑,王皇後卻注意到歐陽和太後之間的眼刀交鋒,再加上這人十年如一日的桀驁姿態,立刻便判定這就是歐陽本人。


    ——當年的她怎麽就沒注意到這人竟然貌美如斯呢?


    注意力重新回到歐陽身上的一刹那,王皇後不禁有些失神。


    王皇後記憶中的歐陽是飛揚跋扈的,是詭計多端的,是心狠手辣的,但若說起容貌,卻隻有一團模模糊糊但據說很好看的人影。


    所有人都說歐陽長得好看,即便是再怎麽厭惡他的品行做派,也沒人敢在提及他容貌的時候使用貶損之詞,頂多加一句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但直到眼下這一刻,王皇後才意識到歐陽的容貌到底有多“好”看。


    標致!無暇!深邃!


    雖然歐陽的臉型和五官並不是多麽陽剛,但他身上那股傲視眾生的尖銳氣度卻彌補了這種不足,同時也將他的性別凸顯無疑。即便是世間最高明的畫師也未必能創作出比他更加賞心悅目而且還毫無陰柔之氣的俊美男子。


    ——有這樣一個美人在身邊,誰還會想要後宮啊?!


    感慨之餘,王皇後亦有些怦然心動。


    就在王皇後天人交戰的時候,戚雲恒已經再次抬手,示意殿中諸人落座,然後便沉聲道:“今日乃是舉國同慶之日,朕的小家也終於得以團聚。坐在朕右手邊的這位就是與朕結發的歐家郎君,朕之皇夫。皇後和諸妃雖不會與他有太多機會相見,但平日裏也應恭敬以待,莫要傳出讓朕不悅的流言。至於雨澈、雨溟、雨露、雨浠四個,更需視皇夫為親父,如朕一般……”


    戚雲恒板著臉訓話,一旁的歐陽卻百無聊賴地打量起殿中諸人。


    王皇後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隻到他腰間的黃毛丫頭了,不僅個頭竄了起來,臉蛋也完全長開,打小混跡於宮廷的她穿上如今這身奢華宮裝真的是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怎麽看都是再合適不過。


    四妃的年紀都比王皇後大上許多,彼此間倒是沒有太大差距,都是二十出頭,三十未滿的模樣。容貌上,皇長子的生母高氏最是平淡無奇,一看那張臉再聯想其姓氏就知道她是高名那家夥的嫡親姐妹。而五官最為出色的應屬坐在高妃下首的孫妃,但這人臉上的妝容也是最為厚重,眼中亦有陰霾厲色,一看就是個脾性差還不受寵的。至於另一邊的陳妃和呂妃隻能說是各有千秋,陳妃更為端莊,呂妃很是嬌憨,但全都稱不上絕色,比縹緲閣當年的那些紅牌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也不知道縹緲閣還在不在,裏麵的姑娘還做不做生意。


    一時間,歐陽的思緒也有些縹緲,隻是很快就被他調整回來。


    他已經不需要再做花天酒地的登徒子,縹緲閣也早就被他賣了出去,就算將來還有機會去裏麵小坐,看到的,恐怕也隻是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收起感慨,歐陽將目光轉向戚雲恒的四個孩子。


    入宮之前,歐陽的手下就打聽到戚雲恒的長子戚雨澈性情不佳,小小年紀便傲慢無禮。但今日一見,歐陽卻沒看出這小子哪裏傲慢,蔫蔫地跟在自己母妃身邊,怯弱得就像一隻夾著尾巴的狗。


    坐在孫妃身邊的皇三子戚雨浠隻有五歲,是四個孩子中年紀最小的,整個人也瘦巴巴的,很不起眼,乍一看像是營養不良。但他的坐姿卻最為端正,後背像是綁了一根竹竿,挺得筆直筆直。然而再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的姿態雖然端正,整個身體卻有一種不正常的僵硬,嘴唇也抿得死死,明顯是在忍受什麽。


    歐陽一下子生出了某些不和諧的聯想,但隨即便意識到一個母親再怎麽淩虐親子也不會使用那種烏七八糟的玩意。


    歐陽立刻移開目光,不再關注。


    雖然歐陽很討厭那種連自己親生子女都刻薄以待的女人,但想要解決這種事,首先需要被苛待的孩子自己知道反抗,起碼也要有著反抗的意圖,不然的話,旁人再怎麽插手也是無濟於事,毫無意義。


    另一邊的兩個同歲的孩子倒是一個比一個健康活潑。坐在陳妃身邊的男孩時不時就會偷看歐陽一眼,呂妃身邊的女孩更是直盯盯地瞅著歐陽,臉上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好奇。


    這樣的孩子即便是別人家的也不會讓人討厭,但眼下卻不是可以撩貓逗狗的場合,歐陽隻能遺憾地收回目光,順便吐槽戚雲恒的基因——


    好弱!


    四個孩子全部像娘,沒一個光看臉就能知道和戚雲恒有親子關係的!


    話說回來了,戚雲恒自己就長得像雲氏,隻有一雙濃眉承自親爹衛國公。


    從這個角度來說,很可能是戚家的遺傳因子就不強橫,這才使得他們除了姓氏便再也沒能保留其他。


    吐槽之後,歐陽又忍不住好奇,重新將注意力轉回到戚雨浠的身上,放出神識,想要“看看”孫妃在他身上到底放了什麽折磨人的玩意。


    但看過之後,歐陽先是失望,接著卻又愣愕。


    戚雨浠的身上並無異物,隻是太多鞭打掐擰之類的傷痕,其中又有很多尚未痊愈,偏偏身上穿的華服從裏到外都是新製的,與肌膚一摩擦,便產生了孩童難以忍受的痛楚。這種事可管可不管,然而就在歐陽準備收回神識的一刹那,他卻發現戚雨浠的身上明顯少了一個男孩不可或缺的物件。


    ——這娃兒的小丁丁呢?


    生怕自己“看”錯,歐陽趕忙又用神識掃了一遍,結果發現本應突起的位置確實扁平一片。隻是神識終非五感,歐陽無法判定這是天生殘疾,還是後天割裂,或者……


    歐陽皺了皺眉,斜眸看了眼戚雲恒,又用眼角餘光瞥了下另一邊的太後。


    正好戚雲恒這會兒已經結束訓話,舉起酒樽,邀殿中諸人舉杯共飲。


    歐陽沒有趕在這會兒插言,也把自己的酒樽舉了起來,隨大流地放到唇邊抿了一口,確認裏麵沒被添加什麽不該有的佐料,然後就放下酒杯,等到戚雲恒也飲下酒水,放下酒樽,這才開口問道:“那邊那個最小的小豆丁就是三皇子吧?”


    戚雲恒微微一怔,順著歐陽的目光看了過去,沒發現什麽不妥,隨即點頭道:“正是。”


    “你身邊有信得過的女官嗎?”歐陽又問。


    戚雲恒愈發詫異,不明白這兩個問題之間有何關聯。


    “有的話,讓女官把那孩子帶下去,仔細察看。”歐陽繼續道,“最好再叫個太醫,嘴嚴的。”


    歐陽的聲音不大,但大殿裏本就空曠,這會兒又沒有弦樂和歌舞助興,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清楚地落在了諸人耳中。


    其他人隻是費解疑惑,孫妃卻是一下子白了臉色,立刻想也不想地將三皇子抓入懷中,脫口叫道:“你想對我的兒子做什麽?!”


    歐陽充耳不聞,麵色沉靜地看著戚雲恒。


    聽到歐陽的建議,再看到孫妃的反應,戚雲恒立刻意識到自己這個三皇子恐怕很有問題。


    戚雲恒當即下令,“青桐,服侍三皇子下去休憩。”


    “諾!”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宮女自戚雲恒的側後方應聲而出,大殿兩旁的轉角處也跟出兩名壯碩的宮裝婦人,齊刷刷地朝著孫妃和三皇子處走去。


    “不!這是我的兒子,誰也不能把他搶走!”見勢不妙,孫妃歇斯底裏地哀嚎起來,原本跪坐在她身後的兩名宮女卻都趴伏在了地上,抖得連磕頭都磕不利索。


    身為心腹,孫妃的所作所為,她們兩個是再清楚不過,一旦被發現,輕則千刀萬剮,重則遺禍滿門,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


    孫妃似乎還想做最後一搏。但不等她有所動作,兩名壯婦便來到她的身邊。一人扣住她的雙肩,用力一掐,孫妃立刻爆出一聲痛呼,不由自主地鬆了手。另一名壯婦趁機伸手,將三皇子從孫妃手中奪了下來,轉交到宮女青桐的手中。接著,兩名壯婦便一左一右地將孫妃按在原地,還用一塊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的布絹塞住了孫妃的嘴巴,讓青桐輕輕鬆鬆地把三皇子抱離大殿。


    從始至終,三皇子都不曾吭聲,既沒有掙紮驚叫,也沒有為自己的母妃求情。


    至於大殿中的其餘人等,或是不明所以,或是猜到個中事大,不約而同地靜默其口,靜觀其變。


    歐陽這個始作俑者也沒再說話,拿起身前的一盤點心,用手撚起一塊,放入口中細細品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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