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歐陽就寫了一封帖子,讓鄔大養的一隻鸚哥送到戚雲恒的麵前。


    這時候的戚雲恒其實也是剛剛抵達,因著不想露出行跡,附近又本就沒多少人家,於是就讓人在隱密處搭了一座營帳作為休憩之所。


    這會兒,戚雲恒也在為如何與歐陽相見而舉棋不定,一看到這隻突如其來的鸚哥,倒是長長地鬆了口氣。


    ——不用為難了,那家夥肯定已經發現他來了。


    戚雲恒深吸了口氣,讓人將鸚哥爪子上抓著的帖子取下,展開一看。


    果然,帖子上是歐陽十年如一日的圓潤楷書——歐陽隻有這一種字體尚能見人,換一種的話,連工整二字都難以企及。


    帖子上隻有一行半白不白的文字:藏頭露尾,何不直麵?


    落款正是歐陽的字:重簷。


    筆墨很新鮮,沒有用印,送信的使者也一如既往地沒有用“人”,和歐陽十年前的習慣一般無二。


    ——他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


    戚雲恒感慨萬千,定了定心神,抬頭向那隻鸚哥笑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子,白天不方便,晚上的時候,我再過去拜訪。”


    “晚上再拜訪,記下了,晚上再拜訪。”鸚哥立刻用沙啞的嗓音重複起來。


    周圍的幾名金刀衛沒想到自家皇帝竟然會和一隻鸚哥說話,而這隻鸚哥竟然還給了回應,一時間沒控製住,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詫異表情。


    “陛下,這隻鸚哥有些邪性。”跟戚雲恒一起過來的禁衛都尉高名提醒道,“是不是派人盯一下,看它去往何處?”


    高名從小跟在戚雲恒身邊,早年當小廝,成年後做了侍衛,等到戚雲恒和歐陽拜堂成親,又跟著戚雲恒去了歐陽的府邸,對歐陽的脾性嗜好多少有些了解,也知道歐陽豢養了不少通人氣的飛禽走獸。


    但他是禁衛首領,對戚雲恒的安全負有首要責任。


    即便他也覺得這就是歐陽養的鸚哥,有些聽起來多此一舉的話也還是要說。


    畢竟,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你去安排吧。”戚雲恒點點頭。


    然而話音未落,鸚哥便拍動翅膀,趁著侍衛們下意識靠向戚雲恒的機會,在毫無防備的高明腦門上狠狠啄了一口,然後就嗖地一下飛上天空,速度快得堪比鷹隼,轉眼沒了蹤影,讓一旁的侍衛想要用箭將其射下都沒來得及。


    “這絕對是陽公子養的鳥!”高明捂住腦門,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去上藥吧。”戚雲恒笑著搖了搖頭,沒再提派人去盯著鸚哥的事,心裏卻對晚上的會麵多了幾分期待。


    ——十年未見,也不知那人變了多少。


    ——就算性情還是一樣地糟糕,容貌上也免不了會有所改變吧!


    戚雲恒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鬢角,那裏尚沒有染上白霜,但卻因為一次箭矢的擦傷而再也長不出頭發,隻能將旁邊的發絲梳過來遮擋。


    在戰火中打熬了十年,即便他依舊處於壯年之期,卻也免不了粗糙許多,也不知道歐陽還能不能認得出他,認出之後,又會露出怎樣的神情姿態。


    畢竟……


    戚雲恒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兩人分別前的那個夜晚。


    柔軟的唇瓣,火熱的肌膚,還有身體合二為一時的銷[魂]快意……個中滋味,真真是言辭亦不能描繪。


    最讓戚雲恒念念不忘的,卻是歐陽並未抗拒他的求歡,隻生澀地承受著,予取予求。


    隻可惜,行程已定,戚雲恒再怎麽不舍也隻能在天明前悄然離去,將酣睡不醒的歐陽留在床榻之上。


    但那一夜的歡愉實在是讓他刻骨銘心,即便是過去了十年之久,指尖的觸感和被包裹的緊致滋味也依然如昨日一般清晰如故。


    不知不覺,戚雲恒的心和身體都熱了起來。


    是夜,戚雲恒在禁衛和金刀衛的雙重保護下來到歐陽的山莊。


    除了吃喝玩樂,歐陽在其他方麵一向極其慵懶,比如這座住了十年的山莊,至今都還沒個名字,連個牌匾都沒,偏偏門口處還掛了一排火紅的燈籠,深更半夜一看,很是讓人毛骨悚然。


    戚雲恒本沒打算走正門,然而他們剛一靠近山莊就被人攔了下來,笑眯眯地請他們從正門進去,而他身邊的侍衛竟然沒一個看出這家夥是怎麽出現的。


    好在這人是戚雲恒認識的,乃是歐陽身邊一個姓莊的管家。戚雲恒“嫁”給歐陽的時候,這個管家就給歐陽打理家務,手底下的功夫也相當了得。高名曾和這人交過手,沒走過三招就被人家輕飄飄地放倒在地,想不服都找不出理由。


    讓戚雲恒驚訝的是,十年過去,這人竟然沒什麽大的變化,隻身材略有發福,原本有些褶皺的臉皮也因此撐開,乍一看反倒年輕了少許。


    莊管家把戚雲恒一行領進山莊,笑眯眯地任由他們在沿途安排崗哨人手。


    山莊裏的“人”手雖然算不上多,但想要把“他們”盡數拿下,非數以萬計的大軍不可能實現。而戚雲恒此刻不過帶了百十來人,合起來或許還有一戰之力,如今這麽一分散,那可真是隻剩下被逐個擊破的份兒了。真要動起手來,被拿下的肯定不會是山莊這邊,頂多就是舍棄那些普通的仆從雜役罷了。


    等到了歐陽的院子,戚雲恒身邊隻剩下高名和十來個禁衛。


    “主人就在屋中,您請自便。”莊管家指了一下那間亮著燭光的屋子,然後便躬身退下,悄無聲息地消失於夜色之中。


    高名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眯了眯眼,轉頭看向戚雲恒,“陛下……”


    “其他人都留在外麵,你和我進去。”戚雲恒擺了擺手,邁步向房門處走去。


    高名總覺得心裏沒底,但跟隨戚雲恒多年,早就習慣了唯命是從,此刻也隻能隱去心中煩躁,迅速朝其餘人打了個手勢,讓他們自己去找能夠第一時間衝入房間的位置,然後才快步幾步,跟在戚雲恒的身後。


    推開門,戚雲恒便看到了已經在屋中等候多時的歐陽。


    歐陽一身猩紅色的短褂長褲,外麵披了一件同色的大氅,懶洋洋地倚在窗邊的羅漢床上,無論神情、容貌、姿態,全都一如往昔,時間竟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絲毫痕跡,仿佛他們分開之時不過就是昨日。


    “喲,好久不見,別來無恙?”歐陽揚起嘴角,俊俏的臉龐在燭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戚雲恒的心跳一下子劇烈起來,原本想要說的話和想要做的事霎時間就被拋到了腦後,隻想也不想地抬起手,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高名吩咐道:“你先出去,我不叫人,誰也不許進來。”


    高名一驚。


    但再一看戚雲恒此刻的狀態,還有對麵那個明顯在施展魅惑之術的不老妖精,高名便壓下抗旨不尊的念頭,一聲不吭地退到屋外,並順手關緊了房門。


    隨著這聲門響,戚雲恒已快步上前,將歐陽從羅漢床上拉了起來,用力地擁入懷中。


    歐陽這邊正準備和戚雲恒“談判”呢,沒曾想這家夥又不按理出牌,再加上猛然間由臥而立,腦子不由得有些發暈。


    等他回過神來,嘴巴已經被戚雲恒堵住,衣服也被解開了大半。


    歐陽正想抗議,身子卻再次由立轉臥,一個天旋地轉,倒回了羅漢床,緊接著,褲子就被拽了下去,而他腳上穿的是蘇素提供的拖鞋,連阻礙都當不了,早在褲子被扒掉之前就已經離開了腳麵。


    歐陽氣急敗壞地踹向戚雲恒,卻被他順勢抓住腳踝,分開雙腿。


    “乖。”戚雲恒毫無誠意地安撫了一句,跟著就再次欺身上前,重新咬住歐陽的雙唇。


    一通天昏地暗的唇舌官司之後,歐陽也懶得再去考慮其他,伸出手臂,勾住戚雲恒的脖頸,與他徹徹底底地滾作一團。


    高名站在門外,沒有走遠,耳聰目明的他不可避免地將屋內的聲響聽了個清清楚楚,搖曳的紅燭更把一些讓人臉紅心跳的影像投映到了窗簾上,迫使他隻能轉過身來,背門而立。


    ——幸好,帶進內院的禁衛不多,而且都是心腹中的心腹。


    高名在心中歎了口氣。


    十年前,他在接戚雲恒離京的時候就曾見過類似的一幕,戚雲恒也不曾在他麵前掩飾過自己對歐陽的戀慕之情。歐陽給了戚雲恒一萬兩黃金和一座糧倉的事,他也同樣知曉。這筆錢和這批隱藏的糧食雖然算不上多,卻在關鍵時刻起了大作用。若是沒有這些東西,戚雲恒能否走到今天這一步還是未知。


    至少,不會如眼下這般順利。


    高名很清楚,這二人雖與正常的夫妻相去甚遠,但也絕不像外界以為的那樣貌不合神亦離。


    更何況戚雲恒原本就有些偏好男色,這十來年間也曾有過幾個男寵,隻不過這種事不宜宣揚,每次都是高名千挑萬選後送到戚雲恒身邊,寵幸個幾次便又迅速送走,沒有一個能讓他動過留下的念頭。


    而在戚雲恒南征北戰的時候,即便是已經不認為自己和歐陽還會有再見之日,他也沒把正妻的位置許給旁人。身邊人不止一次勸戚雲恒迎娶正妻,戚雲恒就是不在這件事上鬆口,隻說自己已經與人拜過堂成過親,不管因由如何,事實就是事實,有天地為證。除非歐陽身死或者與他和離,不然的話,他便是停妻再娶,背信棄義。


    一直到戚雲恒登基稱帝,後宮裏也隻有為他誕下子嗣的四個女人。


    前陣子,戚雲恒終於打聽到歐陽的下落,這才對朝臣們鬆了口,用一個皇後的位置給歐陽換回了皇夫的頭銜,然後就急不可待地來到此地。


    高名本以為歐陽也是三十歲的人了,不管當年再怎麽如花似玉,經過近十年的歲月洗禮,總不可能再有當年的魅惑姿容。


    然而今日一見,高名卻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或許有些人真的就是上天的寵兒,青春永駐的他們,即便腹中隻有草芥,亦可以憑著一副麵孔去魅惑眾生。


    時間沒在歐陽的身上留下絲毫痕跡,戰亂亦沒有帶給他絲毫的影響。


    隻要他的這副容顏能夠維持下去,戚雲恒對他的戀慕就隻會有增無減。


    一想到戚雲恒肯定會把歐陽帶回京城,置入皇宮,高名就不由自主地擔心起自己身在後宮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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