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冷月蕭蕭,盧陵驛不大的院子裏,月桂飄香,菊花滿地。


    江苒站在窗邊,漠然望著院中熟悉又陌生的場景,終於確定自己真的回來了,回到了十年前那個噩夢般的晚上。


    屋子還是如記憶中一樣簡陋,被褥帶著潮氣,紅燭是臨時找來的,一長一短,並不般配。


    江苒目光落在紅燭上,死死攥住手中剛被她掀下的粗布紅蓋頭,笑容冰冷:所以,她與陳文旭的婚事,一開始就如喜燭般是錯謬的。她曾經究竟是有多傻,才會被陳文旭哄得相信,這麽不堪的開始會有美好的結局。


    當年,她,江苒——盧州學官,從三品大員江自謹的長女,品貌端莊,詩禮嫻熟,在即將與青梅竹馬的鎮北將軍蒙衝定親前夕,蘇醒在這個簡陋破敗的小驛站,滿目陌生。


    陳文旭跪在她身前,俊臉蒼白,那一雙後來迷倒無數少女的嫵媚桃花眼熬得通紅,含淚述說著對她的情意。


    他告訴她,他傾慕她,無法忍受她嫁給別人,隻有出此下策,將她偷偷拐出,並替她留了一封信,說兩人情投意合,決意私奔。


    她又氣又急,差點暈倒。


    私奔的名聲,對女子的殺傷力有多大,身為負責教化的學官女兒,她比誰都清楚。這個俊美不凡,素來對她嗬護有加的青年是要把她逼入絕境。


    陳文旭是父親好友的遺孤,容貌出色,讀書又頗有才氣,三年前來投奔父親。父親一向對他照顧,沒想到他竟把主意打到她頭上。


    先是求娶,父親知道她與蒙衝青梅竹馬,感情甚篤,故而婉拒了他,結果他竟利用江家對他的信任,做出暗中擄人的卑劣之事!


    她驚怒交加,一巴掌打在陳文旭臉上。


    青年俊秀的臉上浮現出明顯的五指印,他卻毫不動容,反而似軟實硬地求她原諒,私奔的書信他也送了一封給蒙衝,他們如果不盡快成親,一旦鬧開,隻怕醜名傳出,會連累她的父親。


    他本就生得好,麵如冠玉、桃花眼妖嬈,任打任罵、軟語相求的樣子格外誠懇。


    他含淚說現在對不起她,以後一定會刻苦攻讀,為她掙來鳳冠霞帔。可惜他後來是金榜題名了,掙來的鳳冠霞帔她卻無福消受。


    可恨那時她僅僅十四歲,天真單純,居然被他三言兩語唬住,又為他的真情心軟,輕率地同意嫁了他。


    婚事在他們藏身的小驛站倉促舉行。


    沒有嫁衣,就從成衣鋪買來一身粗布紅衣湊數;沒有親友,就請這一天同樣路過驛站的過路人來湊個熱鬧;沒有三書六禮,兩人草草拜了天地,就算禮成。


    她一生的恥辱也至此開始!


    沒想到有一天,她竟會回到這個不堪的開始。


    現在看來,她回來的時機實在有些晚,她已被陳文旭以私奔之名擄出,兩人拜過天地,就剩洞房尚未完成。


    幸好還沒有洞房。上輩子,這實在算不上多麽愉快的經曆。


    她閉了閉眼,身子有些發抖。


    她年幼尚未及笄,天葵未至。陳文旭卻是行過冠禮的成年男子,又是久曠之身,床笫之間難免需索強烈,她根本承受不住,新婚之夜如遭淩遲。


    此後的幾次都如噩夢,也幸好陳文旭沒有得趣,在她用父親補的嫁妝為他買了一個服侍的丫頭後,終於放過了她。


    這輩子,她就算是死也不想再讓他沾身。


    門“吱呀”一聲,一身紅衣的俊美青年在臨時被請來當喜婆的驛丞娘子的陪同下,喜氣洋洋地走了進來。麵上猙獰的五指印在敷了一晚熟雞蛋後終於消腫,依舊是一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


    看到她一手捏著蓋頭,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驛丞娘子“啊呀”一聲:“娘子,這蓋頭可不能自己掀,不吉利。”說到這裏,她連忙“呸呸呸”幾下,“瞧我說什麽呢,娘子和公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必能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天作之合,白頭偕老?”喃喃重逢著驛丞娘子的話,江苒的眼中終於出現一絲波動,嘲諷地看向對麵兩人。


    看到她的眼神,陳文旭心裏咯噔一下,暗自疑惑:早些時候明明已經把這個大小姐哄好,她也同意嫁給自己。怎麽剛拜了堂,又不對勁了?


    驛丞娘子渾然不覺,滿臉堆笑地道:“可不是嘛,我來幫娘子蓋上。”走過去要拿江苒手上的紅蓋頭。一扯卻沒有扯動,不由微微一愣。


    陳文旭心中不對的感覺更濃了,麵上卻絲毫不露,溫文含笑地對驛丞娘子道:“張嫂子,就不勞煩你了,你先回去休息,我來和娘子說吧。”手中一個荷包順勢遞過去。


    大紅錦緞的荷包,繡著鮮亮的鴛鴦戲水圖案,光荷包就價值一兩銀子。驛丞娘子接過荷包,歡天喜地地道了謝,又說了幾句吉祥話,退了出去,還貼心地幫他們掩上門。


    屋中隻剩下他們兩人,陳文旭俊美的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眼眸深邃,柔情萬千地看著她,低低喚道:“娘子。”


    江苒心中發冷:他還是這個樣子,要是存心騙人,麵容和聲音都能顯出十足的柔情;麵對父親時,又是一副機敏好學,孝順體貼的模樣。別說她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是父親也沒能看穿他的真麵目。


    前世,在父親出事前,他對她除了在房事上不知體恤,平時一直體貼有加。少年進士,相貌英俊,溫柔體貼,滿京城的貴婦誰不羨慕她嫁了一個好夫婿?


    可惜好景不長,父親在黨爭中受牽連失勢,他立刻變了嘴臉。她苦苦哀求,他非但不救,反而為了自己的仕途順勢踩上一腳。


    偏偏私奔的往事被有心人翻出,鬧得沸沸揚揚,有人借此彈劾他。他回來後看了她很久,一句輕飄飄的“聘為妻,奔為妾”意圖貶妻為妾。


    她的世界在一夕之間坍塌,所有的溫情脈脈、柔情蜜意都在那一刻撕下麵具,露出了醜陋的真麵目。


    她已經不記得她是怎麽熬過來的,隻記得清醒過來的她心灰意冷,自請下堂。


    她離開他後,獨自帶著一個老婢女離群索居,為救父親而奔波。對方卻不放過她,終究謀了她的性命。


    這個人心機太深,心腸太冷,偏偏能偽裝得無懈可擊。


    他親手給她灌下鶴頂紅時,他看著她垂死掙紮時,也是這麽溫柔含笑,含情脈脈地在她耳邊說:“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臨死的絕望與痛苦如潮水漫上心頭,江苒全身發冷,不由退了一步,厲聲道:“不要靠近我!”


    陳文旭一怔:“娘子這是怎麽了?”他擔心地看著她,神情溫柔,接近她的腳步卻一點兒都不慢。


    江苒咬牙,這個人一點都沒變。他想要做什麽,無論她反對得多麽激烈,他總能一邊微笑著聽,一邊堅定不移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前世,不管是父親還是那些大臣,怎麽會將他認作謙謙君子,脾氣溫和呢?


    她一退再退,後背已經觸到窗欞,無路可退了。


    陳文旭逼近,伸出雙手向她摟來,溫柔的聲音緩緩響起:“娘子,*一刻值千金,你就不要耍小脾氣了。”語氣中一派容忍。


    *?咯嘣一聲,腦子中仿佛有根弦斷裂了,江苒不管不顧,猛地伸手一推:“離我遠一點!”


    陳文旭措不及防,被她推得一個踉蹌,撞在後麵的椅子上,椅子刮地的刺耳聲音響起,兩個人都是一愣。


    江苒反應過來,猛地掉頭向門口衝去。


    陳文旭俊臉一沉,三步並作兩步趕上,捉住江苒,將她雙手往後一剪,整個人騰空抱起來。


    江苒又驚又怒,死命掙紮。可她畢竟隻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和已經是成年男子的陳文旭比力氣,怎麽會是他的對手?


    她被直接丟到床上厚厚的被褥中,正想掙紮著下地,陳文旭已一邊脫去外衫一邊向她壓來。


    她向一側翻滾欲要避開,陳文旭伸出一隻手,牢牢地固定住她的肩,低頭吻向她嬌嫩的紅唇。


    青年眉眼間的溫柔笑意已完全褪去,目光閃動間,惟剩勢在必得的陰狠。


    她扭過頭去,他火熱的唇就落在她粉嫩的麵頰上,沿著臉頰,一個個濡濕的吻一路向下。


    噩夢般的記憶驟然複蘇,曾經的惶恐無助,痛苦折磨,惡心難耐……她臉色煞白,忽然張開嘴,“哇”的一下吐了起來。


    陳文旭神色頓時難看之極,起身,冷冷地看著無力趴著的她吐了一口又一口,直到什麽也吐不出,隻在幹嘔。


    他忽然逼近,用被子一角粗暴地擦了擦她的唇,然後將沾滿穢物的被子整個一卷,丟到地上。


    “我就這麽讓你惡心?”他冷笑著一把將江苒推倒,眼中閃著瘋狂,“真抱歉,就算你惡心也已經嫁給我了,今天,我還非得到你不可!”說罷,他猛地用力一扯,鮮紅的嫁衣崩裂開來,露出裏麵雪白的中衣。


    陳文旭,已經氣得發瘋了。


    印象中,前世他這樣的發瘋也不過三兩次,可每一次她都遭受了極大的痛苦。難道重來一世,她還是逃脫不了曾經的命運?


    不,她絕不認命!若要再落入這人手中,她寧可去死。


    江苒屈辱地閉上眼睛,兩手看似無助地胡亂摸索著。


    摸到了!她的手猛地攥緊。


    陳文旭已毫不遲疑地扯開她的中衣,露出裏麵粉色繡並蒂蓮的肚兜及肩頸間大片如雪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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