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便事發之地是靠近太武的邊境地區,但發生在八裏屯的事情還是在短短幾天後傳到了長安城中,而聽聞此事後,整個大明宮中更是變了味,似乎連寒冷的空氣中都能嗅到焦灼的氣息,不過好在淮南王宋胤足夠機智,在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之後,立即將所有的罪行都丟到了唐朝一人身上,讓其來背包。


    不過二皇子宋胤這樣的行為也隻能起到避諱天下人的作用而已,想要真正瞞過事情的真相,是根本不可能的,不過沒有真憑實據,即便一些聰明人大概能在心裏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但也沒有人真敢說出口!


    不過聽到陳錫康在八裏屯遭到三千大軍的伏殺,丟了半條命後才被一身傷的老金帶著逃走後,太學宮中的陳婉清當天就啟程回西陲,而退位以後時常待在長樂宮的先帝宋開陽,在聽說了事發的經過之後,隻是一言不發的在長樂宮中坐了一天。


    大明宮承天殿中,此時僅有宋恒和太尉路唯兩人,而太尉來的目的,便是報告事發之後太武與東陵的反應。


    “東陵沒有什麽動靜發生,還是一如既往,不過西陲的三位大將軍在事發之後皆朝著沐平而去,但是都隻攜帶了數百人而已。”


    太尉說著,臉色則平靜如常,似乎一點也不為八裏屯發生的事擔心,而且給人一種已經做好了迎接一切後果的準備一般,尤其自信。


    “二弟把唐朝拉去當替罪羔羊,讓你我不被供出來,是聰明之舉,不過這樣的舉措也隻是能蒙蔽一些愚笨之人的眼睛而已,伏殺陳錫康一事,不少人心裏都清楚是我下的命令,隻是這些聰明人故意裝糊塗罷了,因為他們畏懼我。”


    “不過這其中不包括西陲和東陵的諸人,太尉還是小心一些為好。我之後會啟程去天興城一趟,宮中的一些事務就暫且交給太尉和丞相了,若一切相安無事最好,若是西陲或是東陵造反,也不要輕舉妄動,聲討一下即可。”


    與太尉一樣,宋恒依舊一臉平靜的說著,似乎一點也不為自己做下的事而感到懊悔,似乎已經做好了迎接風雨飄搖的山河社稷一般。


    事實上在動手時,宋恒就已經做好了殺死陳錫康所要迎接的後果,也就是開國公以及整個西陲怒火的最壞打算,隻是其沒有料到的是,諸葛大明與百裏長風竟然因為中了陳錫康的計而缺席八裏屯的戰鬥,以至於陳錫康得以逃脫。


    而現在陳錫康沒死,也沒有真憑實據能指明是自己下的命令,西陲眾人即便心如明鏡也沒有用,除非西陲公然造反!


    聽到身前的漢所要自己與丞相共事,臉色平靜的太尉終於微微皺眉。


    不過臉上雖然有不願意,但太尉還是沒有說出來。


    丞相李瑞,從來隻有一個目的,保天下蒼生平安,護天下萬民遠離戰火硝煙,所以其從來都沒有一個堅定的立場,可即便知道如此,漢帝對其依舊大用特用。


    而和這樣的丞相謀事,一心想要為強漢造大的太尉總會覺得受限。


    戰火之下,哪有不死人的,可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活,為了讓更多的百姓不至於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丞相李瑞會做出各種各樣令人琢磨不透的計策。


    想到那一身大紅袍的丞相所擁有的手段,太尉也有些頭疼起來,其雖然沒有掌握一兵一卒,可卻如同擁有千軍萬馬一般,在大世之中總能手握乾坤,讓人不得不忌憚!


    “現在已是寒冬,淮南雖然發生了那樣的事,但淮南王機智果斷,處理得很好,我認為漢帝沒有親自再跑一趟的必要,若是為了做給西陲看的話,就更加沒有必要了。”


    思緒從丞相的身上退出來,太尉又淡淡的說到,說到底他隻是一個掌握兵權的太尉而已,真要有事發生,還得聽丞相的,可丞相明顯與漢帝有不少不同的持政之道、待民之心,是不會放任自己隨意征戰的。


    “太尉,你覺得我二弟為何將發生在八裏屯的事情都壓了下來嗎?”


    漢帝別有深意的開口,臉上同樣出現意味深長的笑容。


    “淮南王是漢帝的親弟弟,也是強漢之臣,於情於理都理應為了強漢利益著想。”


    “哈哈哈,太尉,你太不了解我二弟了,他之所以出手將事情都蓋下來,是因為陳錫康沒有死,也因為我是他兄長,但絕對不是因為他是強漢的朝臣。”


    “在我那二弟的眼裏,我和他是兄弟,陳錫康與他也是兄弟,可是現在我要和陳錫康打架,他選擇誰也不幫,選擇視而不見,不過若是我和陳錫康之中有任何一個出現生命危險的話,他一定不會繼續坐觀壁上的。”


    “照漢帝所說,淮南王之所以自動請纓去到淮南那等地方,就是為了避開和西陲的碰撞?”


    “沒錯,去到淮南那等偏僻之地,二弟自然不用對付西陲,隻需將注意力放在太武身上就可,這樣一來,二弟既不用因為陳錫康而難堪,也不會對我產生愧疚之情,這就是我二弟,從來都按照自己意誌行事的二弟,也正因為如此,當初的丞相才會那麽想要擁護二弟上位。”


    聽到宋恒的話,太尉沒有再說話。


    確實,在先帝未曾立儲時,二皇子宋胤展現出了足夠驚豔的才能,其也確實想要爭奪皇位,不過最終失敗之後,其便將一身鋒芒收斂,去到淮南之後就安安靜靜的做起自己的淮南王來。


    “我和二弟是兄弟,但我差點殺了陳錫康,二弟心裏一定是有不滿的,所以我得去找二弟談談心,而且都快過年了,我順便將弟妹接回來過個平安年。”


    聽到過個平安年,太尉隻是目有所思的告辭離去。


    不破不立,破後而立。現在的強漢已經病了,想要繼續強盛下去,就必須打破現在的格局,哪怕是讓天下再次陷入水火之中,他亦是義無反顧!


    堂堂西陲王爺,在遊曆至淮南郡時竟然在一個小村莊之中遭受了整整三千叛軍的伏殺,這樣的事情傳出後,不僅在強漢大地上掀起軒然大波,就是太武王朝,也有不少人為之動容,而震驚之後,所有人都將視線放在了西陲之上,想看看開國公的反應。


    眾所周知,西陲王爺雖然是開國公義子,但卻深受開國公寵溺,與西陲一眾大將軍的關係也極其親密,而現在其人在強漢上丟了半條命,加上之前朝元會西陲與長安就不對付,所有人都覺得事情不會如表麵上那般簡單的。


    有心之人在盯著西陲,也知道西陲的一眾大人物都聚到了沐平城,但值此時刻,也沒有人敢派遣人去沐平打聽消息。


    現在的開國公一定怒不可遏,沒有誰願意在這個時候讓自己成為那個會被槍打的出頭鳥。


    當漢帝宋恒啟程前往遙遠的淮南時,沐平陳府中,燒著爐火的屋子裏坐滿了人,開國公,一眾大將軍,從長安趕回來的陳婉清,還有來府上過冬的撿屍人霍冥與秦坤伯,而此時的眾人臉上都隻有陰沉與凶狠!


    “閨女,你也不用那麽擔心,錫康那小子別的不行,就是命數強,命硬,死不了。而且那小子的修為也突破到了舉冥,和老刀聖學過刀,也和通天道人學過大周天之術,本事大著呢!”


    “還有,他身邊不是還有一個老金嘛。整整三千人的伏殺,老金一個人都能殺出重圍,去到太武也不會有事的。”


    率先開口打破寂靜的是開國公,不過其所說皆是安慰陳婉清的話。


    開國公心裏雖然也無比擔憂,但是知道自己閨女的性格,害怕其失去冷靜做出一些瘋狂的事後,開國公還是以陳婉清為先。


    “爹,錫康現在下落不明,而且據得到的信息說,老金雖然帶著錫康逃走了,可也受了小的傷勢,而太武本就虎視眈眈,知道發生這樣的事後,豈能安靜?”


    “宋恒竟然已經如此肆無忌憚,視咱們西陲如無物,我想已經沒有再忍耐下去的必要了!”


    陳婉清語出驚人,但周圍卻沒有人因此而露出任何驚詫的表情,顯然周圍的人都認同了其所說。


    不過所有人都認同陳婉清的決定,但是也沒有人開口支持,非時不想,而是有所顧慮。


    陳錫康離開西陲時曾和一眾大將軍說過,不管其在外期間發生了什麽,一定等他回來再自立門戶。


    “婉清,我們知道你心裏擔心錫康,也為宋恒的囂張行為而憤怒,不過錫康走時曾多次叮囑過我們,一定等到他回來時再動,你知道錫康的性格,而且郭先生的未雨綢繆,其也習得八九,其既然這樣說了,一定是有著什麽用意在其中的。”


    知道開國公寵溺陳婉清,也知道平安與呂驢等人向來順著陳婉清,此時有些難以對其開口,所以大將軍裴行儉便將眾人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眾人心中雖然都清楚陳婉清才是那個被領養的孩子,但所有人對其都一視同仁,也十分愛護寵溺,而幾人中除了開國公外,就屬大將軍輩分大,此時說的話,陳婉清更容易聽進去。


    眾人先是勸說著陳婉清,將其安撫下來後又從長計議,最後決定讓秦坤伯獨自一人悄悄去到太武,另一邊則讓影子內閣與陳平安手下的夜不收盡最大力量去找尋陳錫康的下落。


    陳錫康遭遇伏殺,丟了半條性命後才逃走的事不是秘密,幾天過去後,整個西陲人都知道了,整個西陲的人都義憤填膺,不過心懷擔憂的人可不止是西陲眾人。


    龍虎大典結束後,從龍虎山直接回到江南的長燕瑤月才從家裏離開沒有幾天,聽到陳錫康的事情後,便又匆匆從垂青觀上回到了江南洛城中,想向自己的父親和兄長多詢問一些仔細的信息。


    而憤怒之下,心中產生和陳婉清差不多的瘋狂想法的還有一人,那便是取得了夏春秋信任的黃淮!


    東陵夏府中,一直在外收集信息的黃淮在受到消息後回到了府上,此時正一臉平靜的站在夏春秋身後。


    “黃淮,你對陳錫康還真是有夠忠誠的,我要是能有你這樣的忠心之士,隻怕做夢都能笑醒。”


    “我知道你心中的憤怒,我也知道你提出這樣的請求並非隻是因為憤怒,現在去動燕京,時機固然上佳,可都快要過春節了,待過了這個平安年,你想殺多少宋恒的大軍,我都隨你!”


    聽到陳錫康出事後,憤懣的黃淮回來後便提出要領兵三萬,直渡淮河討伐燕京的請求,但是被夏春秋拒絕了。


    現在去攻打燕京,黃淮有想要給宋恒換以顏色的想法,當然也因為現在出兵的時機最為妥當。


    燕京於與東陵,與江南之於西陲無異,夏春秋要起事,就必須先把燕京城拿下,否則早晚都會落得個被甕中捉鱉的下場,而燕京之外是淮河,天然的防護要塞,春汛夏澇,難以渡河,可現在入冬,淮河是水勢最小的時候。


    見夏王拒絕了自己,黃淮也沒有再多說,所謂秋後算賬,但現在寒冬已至,那他就等來年春風!


    而當所有人都想盡辦法的去尋找陳錫康的下落時,之前因為戰鬥已經被毀於一旦的八裏屯中,一道修長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來人一直微微眯著的笑眼中此時隻剩下淩厲的殺氣!


    從龍虎山獨自消失的大師兄也來到了淮南,而且打算朝著太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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