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沐平住一段時間嗎?這次離開的話,要再見你,可得等上一兩年了呢。”


    垂青觀上,就要離開的陳錫康依依不舍的看著身前的師姐說到。天下何其大,他要去的地方很多,而且路途注定艱險,這一次上路,再回來時,天下已經是大亂之世了。


    多情自古傷離別。看著遠處的王爺,騎在騾子背上,牽著高大寶駿的老金隻是靜靜的等著。


    “錫康,安心去吧,師姐會在垂青觀上等著你回來的。不過此去山高水長,路途必然艱苦難耐,你在府中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出去以後要學會忍受。”


    宣玄青語氣溫柔,眼神寵溺,表情也很祥和,雖然能看出來其心中對陳錫康之後的行程於心不忍,但為了讓離別不那麽悲情,其還是將心中的擔憂忍了下去。


    “師姐,抱抱我。”


    知道自己師姐的性格,陳錫康淡淡出聲。這一次離開,他其實並沒有那麽多難以割舍的人,唯獨姐姐和師姐而已。


    “你啊,永遠長不大,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白了陳錫康一眼,玄宣青還是溫柔的將身前比自己高大了許多的人擁入懷中。“錫康,以後,你得學著長大了,畢竟這天下太過殘酷了。”


    宣玄青柔聲說著,但是陳錫康並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享受著熟悉的感覺,無論是發絲上傳來的淡淡清香,還是熟悉的溫暖。


    沒有停留太久,離開了溫柔之後,陳錫康爽朗的回頭,灑脫率然的樣子,像是在心中坐下了什麽決定一般。


    “師姐,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你撒嬌了。以後,這天下我陳錫康要占一份!”漸漸遠去的馬背上,陳錫康背對著原地的幾人語氣豪邁的說到。


    “師姐,這個陳錫康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為什麽我總覺得他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可到底不一樣在哪裏,我又說不上來。”


    看著馬背上的高大身影,長燕瑤月嘀咕出聲,她能感覺到陳錫康變了,真的變了。


    “瑤月啊,你這個二師兄啊,以後會讓你自豪的。”


    聽到師姐這模糊不清的話,長燕瑤月也沒有再說話,隻是眉頭微皺的看著前方隻能透過樹葉隱約看到的人。


    陳錫康說了,他之後要去遊逛天下,可是其過的生活比自己還要富足奢華,其真的能忍受得了風餐露宿,風霜雨雪的辛苦嗎?


    看著離去之人的不隻是宣玄青和長燕瑤月,單眼皮小眼睛的華世大師兄臉上也有淡淡的笑容,隻是其不笑還好,這麽一笑,本就細小的眼睛頓時隻剩下一道縫隙了。


    若是陌生之人看到大師兄這般笑容的話,心中絕對會升起絲絲寒意的。


    危險,絕對是看到大師兄的笑容後,人們心中升起的第一感覺。


    知道陳錫康要離開,觀中敲木魚的聲音也安靜了下來,白眉長須的青光聖人隻是眼神呆滯的看著身前的道家三清尊神,腦海中則是第一次見到陳錫康的樣子。


    那時的青光聖人已經一百二十多歲,仙風道骨,氣質超然,那時的陳錫康尚且幼齒之年,靈動的雙眼中如同蘊含有日月星辰。


    “小子,做戲掩飾了自己這麽多年,苦了你了。以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去做回真正的自己,盡情鬧騰吧。”


    作為陳錫康的武道師傅,青光聖人知道開國公的打算,也知道這些年來陳錫康所做所為皆是為了掩飾天下耳目。


    在長達十多年的歲月裏,陳錫康從來沒有在世人麵前活出過自己真正的樣子,又或者其也根本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麽樣子了。


    畢竟演戲演了快多年,難免不會入戲太深。


    一路顛簸,因為已經恢複了小一品的修為,陳錫康與老金到沐平時天色還不算晚,而人才剛到家中,陳錫康便被開國公叫去了。


    沐平陳府上,陳錫康打量著身前的老劍聖,而老劍聖也打量著身前這個備受天下爭議的少年,在二人的旁邊,紅豆則猶豫不決的說著自己的想法。


    “於老,以你所見,紅豆如何?”


    紅豆說完後,陳錫康沒有對其說話,反而問起了身前的老劍聖,讓心中戰戰兢兢的紅豆也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王爺為何突然這樣問。


    “小王爺,紅豆可比天降之物,有難尋其二之姿。”


    “劍者,利也。女者,柔也。雙手之劍,重力且霸道之極,紅豆女兒之身,可以學得?”


    “劍道無獨路,雙手劍並非一定要走霸道之途。丫頭學劍的話,授其意,不授其形,以丫頭之姿,自練之後,賦劍以形,再結合雙手劍劍道之意,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依劍聖所言,紅豆乃寶也。”


    “小王爺謙虛,丫頭為寶,且還需加一個珍字在前才妥當。”


    “如此珍寶,本無平白贈送之理,然劍聖成名已久,後生敬仰,隻是不知……劍聖心中有幾成把握讓將這珍寶精雕細琢為天下獨絕之物?”


    “說十成太過輕浮,也顯得狂妄。八成的話,則過低,小王爺怕是不會同意丫頭和我學劍。九成多一半,三年後我會讓王爺看到一個煥然一新的女劍聖。”


    聽到這,陳錫康沒有再繼續說話,而是扭頭看向了身邊的紅豆。他說過,紅豆是他撿回來的,是他的所有物,既然紅豆要學劍,那就得跟最好的人去學。


    雙手劍劍聖,有一個聖字,有這個資格。


    “天下萬民,本逃不過一個俗字,唯有獨絕驚豔萬古者,可冠之一個聖字。紅豆,去和老劍聖學劍吧。不過除了練劍之時,老劍聖讓你吃一絲苦頭的話,就寫信回府上來。”


    “這番話還請老劍聖不要在意,畢竟紅豆是我的人,雖然在府上以侍女身份居住,但從未受過他人冷眼亂言的委屈。我尚且舍不得打罵,別人,就更不行了!”


    聽到王爺對自己說的話,還在一個勁點頭的紅豆又聽到王爺接下來說的話,聽到王爺說自己是王爺的人後,微微垂下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了一絲紅暈。


    “哈哈哈,小王爺說笑了,當師傅的哪有讓徒弟吃苦的道理。雖然居無定所的生活必然比不上府上的富足日子,但我一定保證不會讓丫頭受凍挨餓的。至於冷言冷語,天下人便是不知我於承惠,也得敬我手中雙劍一二吧?”


    見這個與天下傳聞截然不同的小王爺同意之後,老劍聖心中輕鬆後,說話的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


    事情談妥之後,陳錫康起身離去了,其長途跋涉回家,一身的汗漬,粘的難受。


    而知道王爺要去換洗更衣,恭敬的和即將成為自己師傅的老劍聖告別後,紅豆一路小跑,跟上了已經到門口的王爺。


    “紅豆,黃淮還沒有回來嗎?”


    一番洗漱過後,高高的豎境前,將雙手撐開讓紅豆為自己將衣服褶皺順平的陳錫康淡淡開口。


    朝元會時,黃淮將羽田隼殺死之後就提前逃回了西陲,雖然身上也受了些輕傷,不過在他回到西陲時就已經痊愈得差不多了,而知道自己即將要去垂青觀上梳理經脈,重塑筋骨,恢複修為後,收到陽姬劍消息的黃淮又從沐平去到了臨潼。


    自從陳錫康讓黃淮去找陽姬劍的消息,黃淮就一直沒有停過,即便在陳錫康廢棄修為的這段時間亦是如此。


    對彼此都十分了解的黃淮知道,即便暫時將自己的修為廢棄了,但是王爺一定會再次修武練劍的,所以其一直在追尋陽姬劍的下落。


    “王爺離開後,黃淮也沒有再出現過,我也不知道他回了沒有。”


    “王爺,我……”


    聽到紅豆的話,知道羽田家正在瘋狂尋找黃淮的陳錫康心中有些擔憂升起時,紅豆欲言又止的聲音出現在背後。


    “怎麽了?”回頭看著不敢與自己對視,又將頭顱微微垂下的紅豆,陳錫康皺眉開口。


    “王爺,我又不太想和於老劍聖去學劍了。”


    知道王爺正在看著自己,在等著自己的回複,紅豆弱弱的開口,而因為害怕被王爺訓斥,所以說得很沒有底氣,話到後麵時都快要聽不到聲音了。


    雖然之前已經在心裏掙紮過許久,而且在剛剛才做下決定,不過這麽一幫陳錫康換洗後,紅豆就又不想離開了。


    別人有家人,有許多關心在意的人,但她關心在意的隻有王爺一個,她隻想陪在王爺身邊。


    “紅豆,把你剛剛的話再重複一遍。”


    自己順了順衣領,陳錫康淡淡開口,雖然他已經聽清楚紅豆剛才說了什麽。


    緊咬著嘴唇,微微抬頭瞥了一眼王爺,看到王爺臉上的表情有些嚇人後,紅豆又迅速將頭垂了下去,不敢看身邊的王爺。


    安靜之下,紅豆的心跳在漸漸加速,而在其就要咬牙再說一次自己的決定時,淡淡的溫暖從抬著自己下巴的手指上傳來。


    “紅豆,你很聰明,你應該知道以後我的身邊會死很多人,我做不到把你們都保護得周全,所以你必須自己保護自己,而現在的你,手無寸鐵,遇到有心之人,隻能任人魚肉,懂嗎?”


    將紅豆的垂下的臉抬起後,讓眼前跟了自己五年之久的人看著自己時,陳錫康笑容溫和的說到。


    亂世之下要死人,他要與宋恒和夏春秋爭鬥,天下就要死更多人,而他身邊的人也很難避免,所以紅豆必須去和老劍聖練劍。


    看著眼前那張俊逸秀氣的臉龐上出現的溫暖笑容,紅豆撲通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握緊的拳頭鬆開時,隻是乖巧而又絕決的點了點頭。


    三天後,陳府的大門前。


    “去吧,平時的話就算了,我也懶得聽你的嘮叨話,不過逢年過節的時候記得寫封信回來就是了。”


    老劍聖在後方等著,陳錫康則“驅趕”著身前戀戀不舍的人。


    看了看陳府,又看了看身前的人,雖然心中想對王爺索取一個擁抱,但紅豆依舊沒有敢說出口。


    將手中拴著念冰的鏈子交給王爺,紅豆倔強的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轉身離去了。


    可是……


    “王爺,我可以和你所要一件東西嗎?”


    才剛走出兩步,紅豆突然轉身來到陳錫康麵前說到,雙眼水汪汪同時鼻子也有些通紅。


    “說吧,你要什麽。”看著身前的紅豆,陳錫康心中無奈時,臉上則是出現寵溺的笑容。


    聽到王爺的話,雖然已經在心中做下了決定,但看到王爺的笑臉時,知道以一個侍女的身份提出這樣的要求有些過分後,紅豆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就是開不了口。


    猶豫著,膽怯著,紅豆顫巍巍的將手指伸了出來。


    看著身前隻有咫尺距離,指著自己嘴唇的手指,拉著念冰的陳錫康也微微一愣,他沒想到紅豆都這麽大膽了,竟然都敢向自己索wen了!


    心中雖然意外,但陳錫康還是順成了紅豆。然而其不知道的是,紅豆想要索取之物,是其脖子上帶著的玉佩,隻是紅豆自己身材高挑,又因為害怕而不敢抬頭,所以這麽一指就指到了嘴唇。


    溫潤的觸感出現在額頭上,讓心中還在為自己提出的要求而膽戰心驚的紅豆頓時愣住,大腦更是在一瞬間變得空白!


    紅豆被王爺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有些六神無主!


    “王爺……你在……在幹什麽?”直到額頭上溫軟的觸感離開後,紅豆才癡癡的開口,但臉上依舊還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樣。


    “不是你指著我的嘴唇說要對我索取一物的嗎?”


    聽到這,知道自己失誤的紅豆臉上頓時通紅無比,如同日落時天邊的紅霞。


    “我其實是……是想要王爺戴著的玉佩……”


    紅豆完,羞怯的不能自己後,再也不敢停留,迅速轉身逃跑離開。


    聽到紅豆的話,想到剛才自作多情的自己,陳錫康臉上也出現一抹尷尬。


    這妮子,話也不說清楚。


    “紅豆,接著。”


    心中嘀咕過後,看著轉眼間去到老劍聖身邊的紅豆,陳錫康說著已經將脖子上的環龍玉佩扯了下來,隔空拋出。


    聞聲回頭的紅豆臉上還有散不去的紅暈,不過在看到向自己落下的玉佩時,還是連忙伸手接住。


    感受著手中還留有王爺餘溫的玉佩,一臉滿足的紅豆轉身後再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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