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涼玉的身體前傾,雙手撐在了輪椅的扶手上,從上空俯視著海芋逼視著她道:“我為什麽不敢?我也想知道,陸靳聲在知道你的真實麵目以後,讓他再選擇一次,他會怎麽做?”


    穆涼玉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什麽樣的,是忍無可忍的猙獰,還是冰凍似的麵無表情。她隻看到海芋最後逃避似的閉上了眼睛。


    她的每一句話,似乎把海芋逼到了絕境,她閉著眼,顫抖著嘴唇無力的喃喃道:“你敢……你敢……他不會,他不會的……”


    她像是要表達自己對陸靳聲的信任,也像是說給自己聽,那幾句話反複的說著。


    穆涼玉用力的鬆開了輪椅,活動的輪子晃動了下,海芋打了個哆嗦,也許是感覺到了窒息似的壓製消失了,她睜開眼來看著穆涼玉,更用力的道:“他不會選擇你的!”


    穆涼玉勾起一側唇角冷笑道:“是嗎?”


    她轉過身體,從長椅上又拿了一隻紙袋遞給海芋:“你不如再看看這份文件?”


    此時,海芋已經不敢去接了,她別過頭,看也不看,穆涼玉冷酷的將文件從紙袋中抽出,然後塞到她的手裏。


    “你一直的讓陸靳聲以為,是我弄殘了你的腿,你讓陸靳聲為了我對你愧疚,讓他留在你的身邊——”


    穆涼玉還未說完,海芋受不了尖聲打斷她:“他早就已經知道了!”


    “他早就已經知道了!”海芋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尖銳的嗓音將樹上的鳥兒都嚇飛了起來。


    林子裏一陣撲簌簌的翅膀飛動的聲音,還有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打破了這突然的安靜,樹梢也晃動了起來,發出沙沙的聲音。


    海芋睜大了眼睛,烏黑的眼珠因為惶恐與憤怒微微的突了出來,然後她笑了起來:“你不就是想說,如果他知道了真相會怎樣?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沒有告訴你,他還是選擇留在了我的身邊。”


    穆涼玉唇角掛著一絲苦笑。


    涼玉戀靳聲,戀了那麽多年,就算早已經放棄,但是心中不是沒有怨言。


    他不信任她,可笑的替她去贖罪,娶了這個女人。


    她有什麽罪,憑什麽要他去幫她贖罪?她寧可麵對麵的較量一場,坐牢也無所謂。


    可是他不信任她……


    他沒有想到,她會那麽絕,毅然決然的跟了黎少彥,與他斷了個徹底。


    也許那個時候她是莽撞不顧後果的,但是她一點也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她不會對一個不信任她的人回頭。


    陸靳聲後來知道了真相,他不敢告訴她,對她糾纏不斷,不過是對她的放不下。


    他不甘心她那麽快就把他忘了罷了。


    穆涼玉的眼眸平靜,靜的一點波瀾都看不到。她用著平凡的語調說道:“是啊,他就算知道了真相也繼續的留在了你的身邊。可你為什麽那麽急切呢?為什麽還要惶恐不安呢?”


    “因為你根本沒有底氣。因為你知道,他留在你身邊,不過是憐惜你的兒子——陸雋。”


    “他不能放下的是一個殘疾的你,帶著一個心思敏感的孩子單獨生活。”


    “你自己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所以你根本不敢讓他知道,其實你的腿已經有了起色,你已經能站能走!”


    穆涼玉越來越大聲,海芋張大了嘴巴,像是透不過氣了似的,白色的紙從她的手心飄落,她的手指緊緊的抓著輪椅的扶手,扶手上麵的真皮都被她抓碎了。


    像是被徹底的逼到了絕境,海芋絕望的一聲聲呐喊:“穆涼玉!穆涼玉!”


    穆涼玉彎腰,從地上撿起那幾張白紙,翻過麵來一看,上麵印著一張照片,是海芋在複健師傅的引導下,扶著橫杆行走。


    那些給她做治療的醫生都被她買通,在陸靳聲的麵前隻說治不好。


    其實很容易看出來的,長期不能行走的人,腿部肌肉會萎縮的厲害,而海芋的雙腿隻是瘦弱。所以,她在陸靳聲的麵前一直都是用毛毯遮掩著雙腿。


    其實如果陸靳聲真的愛她的話,對一個人的細微之處都是清楚的。


    穆涼玉幽黑的眼看著就要崩潰的海芋,慢慢的退回到長椅上,她坐了下來,平靜的道:“你以為你對我做的這一切,陸靳聲什麽都不知道嗎?”


    “是的,他也知道。他縱橫商海那麽多年,一個女人的小伎倆,他又怎麽會不知道?”


    “可是他還是選擇留在你的身邊。那天他來找我,你知道他是為了什麽來的嗎?”


    “……”海芋像是渾身都抽了力氣似的,癱坐在輪椅上,急促的呼吸著。


    穆涼玉淡淡的笑了下,將那些文件都收回了袋子裏,一邊說道:“他讓我離開……”


    “你陷害我的時候,他囚禁了我,你又陷害我的時候,他讓我離開……”


    “他不想我挑起爭端。”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你是一個雙腿殘疾的人。說到底,你是為了他才廢了雙腿,他對你有憐憫同情,對陸雋有父子情分……”


    穆涼玉說完這一切後,很長一段時間的平靜。


    她既然當初選擇了離開陸靳聲,就不會再想回頭,說這一切,不過是要讓海芋也嚐嚐失去的滋味。


    她那麽想要的得到一個人,失去了,對她才是最好的報複。


    天色本就陰沉,蜻蜓低低的飛舞著。這會兒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了,空氣裏響起了蠶啃桑葉似的沙沙聲。


    海芋麵如死灰,眼睛空洞的盯著地麵。


    灰白的地麵漸漸的被雨滴打濕,慢慢的變得斑駁了起來,變成了深褐色。


    海芋的眼珠微微的動了下,忽的冷笑了起來。她死灰一般的眼透著死氣,看向了麵前的人。


    “穆涼玉,你說了那麽多,又有誰知道?就算你知道了真相又如何?知道的人,買通的已經買通了,陸雋是我的兒子,他什麽也不會說的。”


    “不過多了一個你罷了……”


    “不過多了一個你罷了……”


    穆涼玉微微的皺了下眉頭:“你想幹什麽?”


    海芋哈哈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刺耳,再次的將樹上的鳥兒驚動。此時的微風已經變成了夾雜著雨絲的勁風,雜草拂動,樹梢搖晃。


    她的笑讓人毛骨悚然,穆涼玉的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防備的盯著她。


    “哈哈——”海芋倏地停了下,目光死死的盯著穆涼玉,陰狠的道,“我想幹什麽?”


    “穆涼玉,我是一個殘疾人,而你是一個手腳健全的人,在你我懸殊這麽大的時候,你以為我會單獨赴約嗎?”


    穆涼玉臉色一變,海芋滿意的從她的臉上看到了驚慌的神色,她道:“你不用這樣怕我,我是一個殘疾人,還能對你做什麽?”


    “想要對你做什麽的,是別人。”她轉頭,看了小路的入口,兩個穿著黑色短袖t恤的彪形大漢走了出現,一步步的往她們這裏走來。


    他們肌肉健碩,噴張的手臂上都紋著紋身,麵上卻帶著猥瑣的笑。


    穆涼玉呼吸一窒,在桉城的經曆讓她對這樣模樣的男人本能的恐懼。


    她努力的按壓著心底的恐慌,皺著眉盯著海芋道:“別怪我沒有警告你,你不能對我做什麽,你這是犯法的!”


    海芋勾了下唇,目光泛著冷色:“我一個殘疾人,碰你一根手指頭都不可能。”


    “……”穆涼玉緊緊的抿著唇,氣息放的極為的低沉。


    海芋滿意的看著她就要掩飾不住的驚慌,再給她加了些壓力,說道:“穆涼玉,要怪就怪你太有大明星的包袱,挑了這麽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放心,他們不會要你的命。隻不過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他們就讓你的手不能寫,嘴不能言罷了。”


    穆涼玉完全相信海芋能做的出來,為了陸靳聲,她連自己的身體都能傷害,又何況是別人的。


    她捏緊了拳頭,沉著氣說道:“海芋,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叫他們立刻離開!”


    海芋完全的不在意,嗤笑了聲道:“放心,你長得這麽漂亮,他們不會舍得讓你毀容的。不過,他們應該很樂意用你來賺錢。做完這一切後,誰又知道這麽個荒涼地方出了什麽事?”


    “你穆涼玉聲名狼藉,別人是不是會以為你在南城這地界兒待不下去,又跑到什麽爪哇國去了呢?”


    海芋說著話的時候,那兩個彪形大漢已經靠近了穆涼玉,兩個人一左一右,穆涼玉逃都沒有地方逃,被兩個大男人逼得無路可退,跳到了長椅上。


    她抓緊了拳頭尖聲叫道:“小錢、左呈,你們兩個還要等到什麽時候,給我出來!”


    海芋臉色一變,那兩個大漢也停住了往前的動作,轉頭四下看了過去。


    隻見前方的樹林裏,一人高的草叢中走出了三個人來,小錢見到那兩個大漢同樣的有恐懼,微微的瑟縮了下。不過因為身邊多了個王牌在,她強撐著嘟嘟囔囔的對著左呈罵道:“都怪你,我早就要出來了,你還非要拖著。”


    左呈滿不在乎的道:“那麽早出來幹嘛,我們為了她在林子裏被多少蚊子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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