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意微微一笑,道了聲謝。


    陸天朗看了看她,說道:“你把頭發剪了?”


    裴如意抬起頭:“嗯,短發好打理,人也看著幹練一點。”


    她已經將一頭長發剪去,發絲垂到肩膀,整個人看起來更精神一些。旁人都說這樣看著幹練利落,隻有裴如意知道,剪去那一頭長發,除了是告別過去,也是她宣告獨立的開始。


    她不想再依附於任何人,任何的勢力,不用再去顧慮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事。


    陸天朗又看了她一眼,筷子掂了掂菜葉,說道:“哦,這樣也挺好。”


    他低下頭,吃起東西來,裴如意看了他一眼,也是沉默的吃飯。


    葉彌端了一隻大湯鍋出來,看到他們二人隻是坐著吃東西,她走過去道:“嚐嚐薑母鴨,我特意在一個台灣阿媽那裏學的。”


    葉彌張羅著他們喝湯,冬令進補,給裴如意又夾了很多菜。一直到結束,裴如意始終沒有夾起那片肉,也沒有把那片肉挑出來,一直的擱在碗裏頭。


    回去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嗯,在葉彌這裏……”


    “你要來接我?”


    “哦,好……”


    掛斷電話,裴如意一回頭,看到陸天朗站在她的身後,裴如意笑了下,對他略一點頭,然後往馬路上走去。


    一會兒,洛尋的車子就過來了,裴如意上車關門,車子開動,不過幾秒鍾的時間。


    陸天朗一直的站在原地,葉彌在他旁邊道:“她變了很多,是不是?”


    陸天朗沒有開口,沉默的走向了自己的車子,然後往另一個方向開動。


    葉彌馬路兩側都看了看,聳了聳肩膀,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就此各走各的路了……


    *


    翁茹雖然出來了,可現在的翁茹對陸鳴來說,卻是如燙手山芋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陸天朗已經把陸家的產業全部過手,又有所謂的遺囑在手,所以,他才敢把這樣瘋癲的翁茹還給他。


    她已經完全的瘋了,安靜的時候還好,隻是認不得人,瘋起來的時候又打又罵。陸鳴無處可去,連一個處所都找不到。


    陳家的人囂張的告訴他,陸家的那些聘禮一個字兒也不會退還,李敏那個女人也躲他躲的遠遠的。他昔日的那些好友,接到他的電話不是掛機就是說手頭緊。


    沒有人想到,堂堂的陸家大少落魄到這個地步。


    酒店的人是不敢招待這樣的客人的,就連那種最廉價的小旅館也挑客,最後陸鳴隻在貧民窟似的廉租屋找到一間屋子暫時的安置下來。


    在這種地方,蒼蠅老鼠才是這裏的霸主,這裏的居民都是這個城市裏最底層最貧窮的人,渾身肮髒,身上的衣服好像永遠也洗不幹淨,亂蓬蓬的頭發髒兮兮的臉,要麽是年老體弱的老人,要麽是染上了毒的人,瘦的皮包骨似的縮在牆角。


    陸鳴坐在滿是煙熏油汙的屋子裏,睜著直愣愣的眼睛抽煙喝酒,行屍走肉一般,好像這樣才能度過他一天的日子。


    一隻老鼠哧溜的從他麵前跑過,地上的飯盒裏的殘羹剩菜還散發著油膩味,老鼠一點都不避諱人的埋頭吃了起來,還發出吱吱的歡快叫聲。


    翁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隻老鼠,忽的衝上去把老鼠攆開,自己抓了那些飯菜吃了起來,陸鳴將酒瓶子一摔,上前從翁茹的手裏奪下飯盒。


    “媽,這些不能吃!”


    陸鳴從她的嘴裏把那些殘渣都摳出來,翁茹卻忽然發了狂,抱著他的手用力的咬了下去,頃刻間鮮血淋漓,她也不鬆口,血腥味好像更刺激了她,咬的更重了些。


    陸鳴吃痛,不得不甩開她,翁茹又叫又罵,再次的對著他衝了過來。


    她的嘴角掛著血漬,蓬頭垢麵,看起來恐怖的像是喪屍,陸鳴手快的撈起地上的繩子熟練的捆住了她。


    這些,都是在這幾天之內他快速學會的。


    最後一個繩結打好,他看著被捆在木板床上掙紮狂叫的女人,大口的喘息著,頭疼欲裂。


    他這過的是什麽日子!


    他再也受不了了!


    陸鳴充滿了紅血絲的眼看著剩下的繩子,很想把自己吊死在這裏,就這麽算了。但當他將繩子掛在房梁上的時候,他猶豫了。


    他舍不得死,他怕死……


    他僵硬的轉過頭,對著翁茹道:“媽,對不起。”


    他將翁茹又送入了精神病院,看到翁茹被那些醫護人員帶走。翁茹在那大叫:“兒子,救我!兒子,救我!”


    陸鳴上前走了一步,又馬上的停了下來,眼睜睜的看著翁茹在他的麵前消失。


    陸鳴轉身跑出來精神病院,一路跑了很久很久,跑到要吐,他才停了下來。


    他回頭遠望,再也看不到那家精神病院了,才鬆了口氣癱倒在馬路上。


    他是陸家的大少,他有好幾億的財產,怎麽能這樣就此被一個瘋了的人絆住,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第一步就是要去拿回屬於他的一切!


    *


    藕園比以往更冷清了,幾千平的地方幾乎聞不到什麽氣息,寒風一吹,到處都透著一股蕭瑟感。


    陸天朗坐在玻璃花房,細心的照料那隻貓,給它喂營養膏。


    這隻布偶就快要生了,肚子大了許多,陸天朗大多時候就是在陪著它。他還在花房裏親手做了一個舒適的貓窩做產房,等貓兒產下小崽就可以睡在裏麵。


    嚴程進來,陸天朗察覺到動靜,隻是繼續的喂著貓咪,一點都不驚擾它。


    嚴程看了他一眼道:“陸鳴又把翁茹送回了精神病院。”


    陸天朗沒什麽表情,隻是眼睛微動了下就繼續逗貓去了。


    嚴程又道:“聽說,你讓醫院給陸峰斷了藥?”


    陸天朗的眼睫微動了下,將營養膏收了起來,聲音涼涼的道:“陸峰不會再醒來,與其讓他這樣生不如死的躺著,身上發臭長蛆,不如讓他早點結束這中痛苦的日子。他風光一生,不會願意自己後半生是這樣度過的。”


    聽來沒錯,但其中透著多少冷漠涼薄。


    嚴程默了下,說道:“天朗,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的行事越來越乖張,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他知道了製造車禍的人是翁涵,可是他沒有什麽動作。這種平靜,讓人卻更讓人坐立不安。


    陸天朗摸了摸貓耳朵道:“嚴管家,你跟了我有十幾年了,現在,也可以享清福了吧?”


    嚴程一震:“什麽!”


    陸天朗緩緩的抬眼,目光冷漠。他道:“嚴管家,我不喜歡我的身邊一直有人盯著,有人把我的消息告訴給別人,我會覺得很不安全。”


    “你,還是到她的身邊去吧。”


    嚴程呼吸一窒,捏了捏拳頭,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好!”


    他一直以來,對他們都沒有什麽動作,現在這是要開始了!


    *


    陸家大宅。


    翁涵剪了一地的花,卻沒有一束花能夠紮起來。


    她變得坐立不安,所有的平靜,都隻是她在撐著而已。


    陸天朗連嚴程都趕了出來,他想做什麽!


    “啪”的一下,翁涵將剪刀拍在桌上道:“怎麽,他還想對我動手不成!是我培養了他,讓他走到這一步,沒有我,他還是陸家那個沒人管的可憐蟲!”


    翁涵目光凶狠的看向嚴程。


    嚴程搖了下頭道:“可是他已經不受你的控製。”


    陸天朗把翁茹從精神病院弄出來還給陸鳴,完全的把陸鳴耍著玩,讓他崩潰,他又在醫院讓人停了陸峰的藥,讓他等死,這一切,都脫離了控製,下一個,恐怕就是他或者翁涵了。


    不但如此,從嚴程掌握到的情況來看,陸天朗完全的吸收了陸家的產業,另外,他還在自己的公司消除嚴程的影響力,完全的脫離他的掌控,也就是說,現在的陸天朗擁有絕對的權利,這是非常危險的。


    “……”


    “你對他太狠,他就會變成複仇機器,不管那個人是誰,他會吞噬一切!”翁涵割斷了陸天朗的七情六欲,他的眼裏已經沒有別人了。


    翁涵眯了眯眼睛,搓了搓手指頭道:“我就不信,他還能拿我怎麽樣!”


    “我既然能捧他到這個位置,我就能讓他摔下來!”


    *


    兩天後,陸峰在醫院不治身亡,走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陸鳴瞪直了眼睛,看著那個停放在病房蒙著白布的男人,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把他送到太平間。


    陸鳴睜著猩紅的眼,一步一步的走過去,還是不敢置信。


    他掀開上麵的白布,陸峰的青白色的臉就在眼前。醫生說他是在昏睡中死去的,所以沒有什麽痛苦。


    陸鳴從那張僵硬的,沒有一點血色的臉上看到了絕望。


    他曾幻想過陸峰還有會再醒來的時候,等他清醒了,就能推翻陸天朗的那份遺囑。


    現在他還能怎麽辦?他孤立無援,就隻有他一個人了,誰也不相信他的話,他還能怎麽辦?


    陸鳴瞧了瞧雪白的天花板,抱著腦袋蹲下來痛哭了起來。


    他這才知道自己有多麽沒用。他的這一生,都是這個男人在給予他,沒有了父親的光環,他什麽都做不成。


    病房內響起了別的腳步聲。在他的身邊站了一個人,那人說道:“我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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