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歌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對著裴如意道:“大嫂,我不那麽懂畫,我帶妮妮去學習,怕影響到妮妮,還是你陪她去吧。”


    孟清歌自認就隻欣賞錢,對藝術品那種東西,她是沒有什麽鑒賞能力的,隻有好看跟不好看的認知。


    孟清歌是怕了,萬一在那個洛尋那裏說錯了話,影響到妮妮就不好了。


    裴如意見她實在擔憂,便答應了下來。


    第二日,妮妮便要去洛尋那裏先行拜師,孟清歌還是把小丫頭打扮的清清爽爽的,然後一直送到門口。


    老趙按照要求,將車子開到一家畫廊門口,裴如意便帶著妮妮下了車子。妮妮還小,身上背不動那麽大的畫架,裴如意幫她背著進門。


    一到裏麵,卓斐就走了出來。


    妮妮瞧著他,脆生生的又叫了一聲“叔公。”因為她記得上次她這麽叫他的時候他很高興。


    卓斐輕咳的一下,戳戳妮妮柔軟的小臉道:“你可不能再叫我叔公了,叫我叔叔吧。”


    妮妮點點頭,又叫了一聲“叔叔”。


    卓斐抬起頭來看向裴如意,微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為什麽不是霍太太送孩子來呢?”


    裴如意也已經知道了妮妮因為家長的事被小學拒絕的事情,怕影響到妮妮,便如實說了孟清歌的境況,卓斐點了下頭,笑著道:“這位霍太太,倒是真心為子女著想。”


    他說完,又看了一眼裴如意:“這麽說來,裴小姐對藝術很有見解了?”


    裴如意微微笑著道:“不敢這麽說。”


    她隻是學過插畫,跟那些畫在畫布上的畫作不是一個派別,隻是略懂而已。她對真正的大作還是很敬畏的。


    這邊他們在前廳說著話,洛尋從樓上走下來,對著卓斐冷冷的道:“怎麽人還沒到嗎?”


    他沒看樓下一眼,隻是站在樓梯上,眼睛直視著前麵。


    因為樓梯是旋轉式樣的,裴如意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男人中間一截灰色的衣料,看不清男人的臉,甚至看不到這個人的高矮。


    卓斐一笑道:“人家早來了。洛大師,你明明聽到了聲音才下來就直說,挑什麽刺啊。”


    卓斐毫不留情的戳穿,裴如意瞧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什麽意思。不過她還是禮貌的道:“你好,洛先生,我帶著我家孩子來報到,請問有什麽要準備的嗎?”


    男人轉身往樓上走,淡淡的道:“叫她上來吧。”


    裴如意覺得這是個怪人,她推了推妮妮的後背,將畫架遞給她,給她使了個眼色:“去吧。”


    裴如意並沒有像別的家長那樣特別的吩咐孩子好好表現,乖乖聽話之類的話,卓斐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畫畫最忌諱的就是別人給壓力,這個裴小姐倒是很懂的樣子。


    “裴小姐,我們洛大師隻有兩個小時的教學時間,你若沒什麽事的話,可以在我的畫廊裏隨便看看,若有其他的事,可以兩個小時以後再來。”


    裴如意最近都沒什麽事,便留了下來。反正外麵天氣那麽熱,這裏有空調,又何必去外麵大汗淋漓。


    這家畫廊很大,也很有名,經常開畫展,國內外的一些畫家也會在這裏開畫展,隻是裴如意不明白,這個卓先生好像跟洛尋很熟悉的樣子,為什麽不開洛尋的個人畫展呢?


    裴如意慢慢的看著畫,卓斐陪在她的身邊,裴如意便把問題問了出來。


    卓斐笑了下說道:“洛大師隻是借用一下我的地方,至於開畫展,他那個人,畫一幅畫要一年,我可等不起。”


    這個裴如意倒是聽說過,所以洛尋的畫才千金難求,去年的一幅秋月都已經炒到了三百萬,要知道,當代畫家的畫作幾十萬就已經高得嚇人了,到達幾位數的幾乎沒有,這已經是天價了。


    但一年隻出一幅,真的是產量極少了。物以稀為貴,像達芬奇那些大師的作品,現在都是珍藏,拿出來展出的,都是仿品。


    原來,洛尋從不開畫展的原因在這裏。


    裴如意不由好奇:“那他別的時間做什麽?”


    畫一幅畫,總不至於要一年吧?


    卓斐往畫室的方向瞥了一眼:“你猜?”


    裴如意搖搖頭,她根本就不認識洛尋,從何猜起。


    裴如意道:“那洛先生怎麽忽然收徒了呢?”


    卓斐摸了摸嘴唇上的那一撇胡子,還是那句:“你猜?”


    裴如意癟了癟嘴,算了,她還是慢慢看畫吧。


    畫廊裏陳列的畫都是各個畫家的精品,裴如意很早以前還會去看看畫展,但在之後的六年裏,就隻剩下了複仇,所以這是她六年後第一次靜靜的欣賞這些畫作。


    她被一幅畫吸引住了目光,站在那裏一直沒有動。


    畫布上就畫了一隻展翅飛起的白鷺,像是要飛出畫框一樣。如果從專業的筆觸來看,畫工並不是很好,但就是給人一種強烈的衝擊感。


    這隻鳥很小很平凡,但能感覺到它非凡的野心。


    她的視線往角落看去,上麵並沒有作者名字,大概是不怎麽出名的人畫的。可是既然不出名,又為何會掛在這裏呢?


    卓斐看了裴如意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裴如意問:“為這麽這幅畫沒有署名?”


    她想這個卓先生大概又要說“你猜”,不過這次他倒是回答了。他隨意道:“這邊空了一塊地方,就隨便找了幅畫補上了。”


    這話一聽就是心口胡謅的。開畫廊的,哪有可能把沒有品位的畫掛在牆上,畢竟這裏每一幅畫都能賣出十幾萬幾十萬。


    裴如意笑笑不說話了。


    卓斐看了眼裴如意的表情,背著雙手道:“裴小姐,還有些時間,不如去休息一下,喝杯茶,你看如何?”


    裴如意穿了高跟鞋,站了這麽久確實腿酸疼了起來,對他笑了下,點點頭:“那就有勞卓先生了。”


    大廳的一角開辟了一個休息區,安靜的角落裏布置的很有禪意的味道,流雲熏香,綠蘿藤,還有根雕的茶幾,很有意境。


    裴如意很喜歡這個地方,指尖在白色的茶碗上輕輕轉了一圈。


    畫廊裏來了客人,桌斐招待客人去了,裴如意便安靜的喝著茶,一點不耐煩的情緒都沒有。


    二樓的位置,洛尋從畫室出來,就見樓下的女人安安靜靜的坐在角落,翻看著一本畫冊。


    黑色長發從她的肩頭滑落,一側勾在她的耳後,白皙的皮膚嫣紅的唇,三種顏色便給人以一種強烈的視覺感。


    美人如玉,大概就是她這樣清新雅致,又不失嫵媚風情,難怪有人肯為她舍命。


    這幾天,卓斐沒少在他耳根邊嘮叨她的那些事,他隻是一聽便過,並未真正上心,但瞧見她的人,他便忍不住的駐足了。


    一如那日在商場,他看到她穿鞋,便忍不住的拍下了她。


    在他的心裏,沒有別的企圖,就隻是純粹的,因為美好的事物而留步。


    洛尋又不由的想起卓斐在他耳邊嘮叨的關於她的最新動靜。


    原來她在相親,霍家並沒有要留她一輩子的打算。這在豪門家庭裏,算是很驚人的一件事了。


    都說大清都滅亡了,可那些老思想,反而在豪門貴族裏麵是留存最深的,卻沒想到那霍家人,有這樣的眼界胸襟。


    洛尋想到她要去相親,心裏不由得產生一股莫名的情緒。


    他站了一會兒,起步往樓下走去。


    他在裴如意的旁邊站定,低聲道:“你是裴小姐?”


    裴如意正看得入迷,聞言一怔轉過頭來:“你是……洛先生?”


    裴如意並未見過洛尋,可見到眼前的男人,心底裏下意識的覺得他就是洛尋。


    他有那種深厚的氣質,讓人過目難忘。


    洛尋勾唇笑了下,在她的對麵做了下來:“你如何認出,我便是洛尋?”


    裴如意抿了下唇,指了指他袖口沾到的一點油彩。


    洛尋失笑,但並沒有把那一點油彩放在心上,隻淡淡一拂手便過去了。


    裴如意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他,便大著膽子說道:“洛先生,我想問一下,您為什麽收下我家孟寶霓做您的學生呢?”


    畢竟,如果說他要收徒的話,大有人在。妮妮隻是一個小孩子,而且比她畫的好的孩子太多了。她不認為洛尋這樣的大畫家,會看在霍家的麵子上格外青睞。


    洛尋微挑了下眉道:“大概,她是唯一一個敢來的孩子吧。”


    裴如意目瞪口呆,愣了會兒笑了起來。


    人人都以為當洛尋弟子這種好事兒會爭得頭破血流,也就不費這個心了,卻沒想到,就是因為人人都這麽想,讓孟清歌撿了個便宜,不得不說,妮妮命裏有福,順順當當的。


    她也沒有想到,看起來遙不可及的“洛魂”,竟然會是這樣的平易近人,會跟人說笑。


    所以說,傳說就是傳說,洛魂隻在人們的想象裏,她眼前的人就是洛尋。


    “洛先生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樣。”


    洛尋微微笑著,看她淺淺笑著,兩人都笑,卓斐抱著手臂站在拱門那裏瞅著他倆,決定再去陪一下那個難纏的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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