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5日星期五上午6時30分


    珍妮特開車去上班的路上,想靠欣賞沿途的美景排遣心中的麻煩,但是毫無效果。她的腦子裏盡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在經曆浴室內可怕的一幕後,珍妮特不打算再在207室過夜。在她看來,肖恩的房間也不是個安全港。她堅持搬到她已在邁阿密海灘租下的房間。她不想一個人單獨呆在那裏,邀請肖恩同行。使她感到寬慰的是,肖恩不僅接受了邀請,還主動提出睡在起居室的沙發上,但是他們一到那裏,珍妮特的鐵石心腸也軟化了。拿肖恩的話說,他們以“柏拉圖精神戀愛”的方式睡在一起。他們沒有作愛,但是珍妮特不得不承認,睡在他身邊感到很舒服。


    她不僅因殺人凶手的闖入感到後怕,也為她和肖恩的越軌行為而煩惱,她一次又一次問自己,如果他們昨晚在財務室被當場抓住,會有什麽後果呢?


    更有甚者她甚至開始懷疑肖恩的為人。他既瀟灑又聰明,這是沒有疑問的。


    鑒於他自己披露曾有過偷盜的前科,她不得不對他的道德品質打一個問號。


    總之,珍妮特感到心煩意亂,更糟的是,她今天還要以欺騙手段設法搞到嚴格控製的那種神奇藥的樣本。如果她無法搞到,肖恩就有可能打道回府,離開邁阿密。


    醫院裏繁忙的氣氛反倒使珍妮特暫時從煩惱中解脫出來。在交接班時,最使珍妮特感到不安的是,海倫·卡伯特毫無好轉的跡象,在淩晨4時又發作了一次。珍妮特聽得很仔細,因為今天將由她照看海倫·卡伯特。


    對於那種控製的藥,珍妮特已想出一個計劃,她注意到盛這種藥的針劑瓶與普通的針劑瓶沒什麽兩樣,她要設法搞同樣的空瓶。


    交接班結束後,珍妮特馬上投入工作。第一件事是為格洛麗亞·達馬拉格利奧準備好靜脈輸液。這是化療療程的最後一天。


    珍妮特帶著必要的器材走進格洛麗亞的病房。格洛麗亞坐在床上,靠在一疊枕頭上,氣色顯然比昨天好得多。珍妮特邊和她共同回憶在韋爾斯利學院的學生生活,邊給她接上靜脈輸液。


    “你針頭插入我一點沒感覺,”格洛麗亞佩服地說。


    離開格洛麗亞的病房後,珍妮特又開始緊張起來,因為她的下一項任務是搞到那種嚴格控製的藥的樣本。


    珍妮特回到護士室,取出海倫·卡伯特的病曆卡,翻到醫囑那頁。醫生囑咐上午8時給海倫用mb-300c和mb-303c藥。珍妮特準備好靜脈輸液瓶和針筒,帶上她原來準備好的空針劑瓶,到馬喬裏那裏向她取海倫的藥。


    馬喬裏從脖子上取下鑰匙,打開小藥櫃,從冰箱裏取出兩瓶海倫·卡伯特用的藥。她告訴珍妮特從大瓶取,從小瓶取藥水。她還告訴珍妮特該在什麽地方簽名。


    “馬喬裏,接一下拉森大夫給你的電話,”蒂姆叫她。


    珍妮特拿著兩瓶清澈透明的藥水到小藥房去。她先把洗手池的熱水龍頭打開。


    等她肯定沒人注意她時,就把兩個標有mb的針劑瓶放在熱水下浸泡,她等粘住的標簽脫離後,她把它們揭下來,貼到兩個空針劑瓶上。她把撕去標簽的兩瓶藥水藏到放雜物的抽屜裏。


    珍妮特把兩個空瓶高舉過頭,讓它們摔在鋪著地磚的地板上。她然後在玻璃碎片中澆了點水。最後她匆匆離開藥房。


    馬喬裏還在聽電話。珍妮特等她掛斷電話後,馬上對她說:“我不小心把兩瓶藥水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了。”珍妮特盡量裝得很緊張的樣子,這對她當時的心情來說並不困難。


    “沒關係,沒關係!”馬喬裏安慰珍妮特說。“不要太緊張。人總有疏忽的時候,特別是在這樣繁忙的情況下。帶我去看看。”珍妮特領她到藥房,給她看地上的玻璃碎片。馬喬裏蹲在地上,把附有標簽的碎片撿出來。


    “我很抱歉,”珍妮特說。


    “沒關係,”馬喬裏說。她站起來,聳了聳肩。“我說過了,人總有疏忽的時候。讓我打電話告訴裏士滿女士。”珍妮特隨馬喬裏回護士室,馬喬裏馬上給護理部主任打電話。她向裏士滿解釋了這個小事故。


    “大瓶裏有,小瓶裏有,”馬喬裏對聽筒說。然後她聽對方說,連連表示讚同,最後把電話掛斷。


    “沒問題,”馬喬裏說。她在記錄本上記了一條,然後把筆交給珍妮特,要她簽個字。珍妮特照辦了。


    “現在到科研大樓七樓裏士滿女士的辦公室去,”馬喬裏說。“把這些帶去。”


    她把附有標簽的玻璃碎片放在一個信封裏,把信封交給珍妮特。“她會給你幾瓶新的,懂了嗎?”珍妮特點點頭,再次表示歉意。


    “沒關係,”馬喬裏再次安慰她。接著,馬喬裏請蒂姆通知湯姆·威迪庫姆去藥房打掃。


    珍妮特感到心怦怦直跳,臉脹得通紅,但她竭力裝作鎮靜地向電梯走去。


    她的詭計得逞了,但是她一點也不高興。她覺得自己利用了馬喬裏的信任和好心腸,感到很內疚。她還擔心有人會看到她藏在雜物抽屜中的針劑瓶。


    珍妮特盡管心事重重,仍注意到格洛麗亞病房的門關著。通常她的門都是虛掩著的,因為她覺得這樣才能與醫院裏的生活息息相通。


    珍妮特站在格洛麗亞的病房時,拿不定主意該怎麽辦。她的時間已耽誤了,她得馬上去裏士滿女士的辦公室。但是她又擔心格洛麗亞有什麽事。她毅然敲了敲門,沒有人應門,她敲得更響,仍然沒有聲音。珍妮特推門進去一看,隻見格洛麗亞癱在床上,一隻腳從床墊邊上懸下來。這不像正常的睡覺姿勢。


    “格洛麗亞?”珍妮特叫她。


    格洛麗亞沒有回答。


    珍妮特急步走到床邊,沒有注意到牆邊放著一隻插著拖把的水桶。她驚駭地發現格洛麗亞的臉色發青。


    “急救,409號病房!”珍妮特抓起聽筒對接線員大聲呼叫,隨手把裝玻璃碎片的信封扔在床邊櫃上。


    她把格洛麗亞的頭扳過來,看到嘴上沒流出異物,馬上對她作口對口人工呼吸。


    她又用手掐她的人中,用力按她的肺部。她用左手搭她的脈,盡管在跳,但很微弱。


    馬喬裏第一個趕來,後麵又來了好多人。其他護士把珍妮特換下來,繼續進行急救處理。珍妮特注意到起碼來了近10人,連勤雜工也在。


    過了三分鍾又來了幾個醫生。經過各種搶救措施,格洛麗亞在半小時後已能自己呼吸。


    珍妮特拿起信封,跌跌撞撞走出格洛麗亞的病房。她從樓梯走到二樓,穿過人行天橋到科研大樓,乘電梯到七樓,找到裏士滿女士的辦公室。


    護理部主任接過信封,把玻璃碎片倒在一塊吸墨台板上,仔細地把標簽拚起來。


    珍妮特站在那裏。裏士滿女士的緘默不語使她擔心對方已識破她的詭計,冷汗也沁了出來。


    “沒出什麽問題吧?”裏士滿女士終於開口問,語調異乎尋常地柔和。


    “你是指什麽?”珍妮特問。


    “我是說,瓶子破碎時有沒有割破你的手?”“沒有,”珍妮特鬆了一口氣。


    “我不小心把它們掉到地上,我沒有受傷。”“你知道,這種事既不是頭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裏士滿女士說。


    “我很高興你沒有受傷。”裏士滿女士從坐椅上蹦起來,快步走到一張高到天花板的大櫃子前,開鎖後把櫥門打開,裏麵藏著一隻上鎖的大冰箱。她打開鎖,拉開冰箱門,取出兩瓶相同的針劑。冰箱裏幾乎裝滿了這種針劑瓶。


    裏士滿女士回到座位上,拉出辦公桌的抽屜,從一個小盒子裏取出兩張標簽,貼在這兩個瓶上。這時電話鈴響了。


    “什麽?”她的嗓音突然變大。她的臉色漲得通紅。


    “在哪裏?”裏士滿女士問。“在四樓!”她停了一下說。“那樣更糟!真該死!”裏士滿女士猛地把聽筒放下,一時間目光呆滯地直視著前方。她突然注意到珍妮特還在場,吃了一驚,馬上把針劑瓶遞給她。“我得走了,”裏士滿女士急匆匆地說。“這種藥你要小心。”珍妮特點點頭,剛要回話時,裏士滿女士已跨出房門。


    倫道夫·梅森很羨慕斯特林·龍鮑爾。他對他精明的商業頭腦和個人財富早有所聞,不知道是什麽促使他去幹偵探這一行的。如果他有斯特林那樣多的財產,他決不會去做這種根據客戶的要求不分天南地北去搜集情報的工作。但是,梅森還得感謝斯特林選擇了這一職業。他每次雇用他,每次都能得到圓滿的答複。


    “在須下公司的飛機在邁阿密出現以前你不用擔心,”斯特林說。“這架飛機本來停在波士頓等田中,原計劃來邁阿密,後來卻不等田中飛往紐約和華盛頓。田中隻得乘普通航班來這裏。”“你有辦法知道那架飛機來不來和什麽時間來,對嗎?”


    梅森大夫問。


    斯特林點點頭。


    梅森大夫的內部電話響了。“對不起打擾你,梅森大夫,”他的秘書帕蒂說。


    “你告訴我裏士滿女士來時預先通知你。她就要進來了,看上去心情不佳。”梅森大夫倒吸一口冷氣。隻有一件事會使瑪格麗特如此緊張。他請斯特林原諒,說著走出辦公室去迎候護理部主任。他在帕蒂的辦公桌旁見到瑪格麗特,一把把她拉到一邊。“又發生了,”裏士滿女士急促地說。“又一個rx房癌病人出現窒息。倫道夫,你得采取措施啊!”“又死了一個?”梅森大夫問。


    “還沒有死,”裏士滿女士說,“但是比死更糟,她已處於植物人狀態,顯然由於腦子損壞。要是新聞媒介了解,就麻煩了。”“天哪,”梅森大夫驚叫起未。


    “你說得對,如果她的家屬追查起來,那就更麻煩了。”“他們當然會追查,”裏士滿女士說。“我必須再一次提醒你,這可能把我們為之奮鬥的事業毀掉。”“用不著你來提醒,”梅森大夫說。


    “好吧,你準備怎麽辦呢?”“我也說不上,”梅森大夫承認道。“讓我們先把哈裏斯找來。”梅森大夫要帕蒂通知羅伯特·哈裏斯上來。“斯特林·龍鮑爾在我辦公室,”他告訴裏士滿女士。“也許你也應該聽聽他了解到的那個醫科生的情況。”“那個搗蛋鬼!”裏士滿女士說。“那天我抓住他在醫院偷看海倫·卡伯特的病曆卡,我真想掐住他的脖子。”“別激動了,進來聽聽,”梅森大夫說。裏士滿女士很不情願地跟隨梅森大夫走進他的辦公室。大家坐定後,斯特林開始介紹情況。


    “肖恩·墨菲是個有趣的人,個性很特殊,”斯特林說。“他實際上過著一種雙重生活,進入哈佛大學以後發生顯著變化,但他仍然頑固地保持著愛爾蘭藍領工人的傳統。他幹得很出色。目前,他和他的幾個朋友就要開辦一個新公司,名字叫致癌基因公司。公司的目標是推銷基於致癌基因技術的診斷和治療產品。”“這樣一來,我們就知道該采取什麽行動了,”裏士滿女士插嘴道。


    “讓斯特林把話講完,”梅森大夫說。


    “他在生物技術領域可以說是智力超群,”斯特林說。“說實話,我不得不說他是個天才。他的弱點是不尊重權威,常常惹許多人生氣。還有,他和一些朋友已創辦過一家很成功的公司,並且賣了個好價錢。他現在在籌集資金開辦第二個公司方麵沒遇到明顯的困難。”“聽上去他會越來越成為我們的麻煩,”裏士滿女士說。


    “並非是你所說的那種麻煩,”斯特林說。“問題在於須下公司也掌握了這些情況。我的職業敏感告訴我,他們會把肖恩·墨菲看作對他們在福布斯投資的威脅。他們一旦這樣認為,一定會付諸行動。我不相信,他們的收買辦法或引誘去東京的辦法會在墨菲先生身上奏效。但是,如果肖恩繼續留在這裏,我認為他們會考慮停止提供新的資助。”“我仍然不明白為什麽不把他送回波士頓去,”裏士滿女士說。


    “這樣一了百了,不就沒麻煩了嗎!為什麽要冒同須下公司鬧翻的風險?”斯特林看著梅森大夫。


    梅森大夫清了一下嗓子。“從我的角度講,”他說,“我不想魯莽行事。


    這孩子對於我布置給他的任務很在行。今天早上我到他工作的地方去。他已經讓整整一代老鼠接受了糖蛋白注射。此外,他還給我看了他正在培養的結晶,說隻要一個星期就會取得成果。沒有人能取得如此進展。我現在是左右為難。按協定,我們現在必須向須下公司提供一種產品,否則他們就要中斷資助,這個威脅對我來說更加迫在眉睫。”“換句話說,你認為即使要冒風險我們也需要留住那個搗蛋鬼,”裏士滿女士說。


    “我不會用你那種措辭,”梅森大夫說。


    “那你為什麽不打電話給須下公司向他們解釋清楚?”裏士滿女士說。


    “那樣是不可取的,”斯特林說。“日本人喜歡用間接接觸辦法來避免正麵對抗。他們不會理解這種直截了當的辦法。用這種開門見山的辦法隻會增加猜疑,而不是消除。”“實際上,我已把這種意思向弘熙暗示過,”梅森大夫說。“可是他們仍然一意孤行,自己派人去調查墨菲先生。”“龍鮑爾先生,你怎樣看這個小夥子呢?”裏士滿女士問。“他是間諜嗎?這是他來這裏的原因嗎?”“不,”斯特林說。“他根本不是個間諜。他隻是對你們在治療成神經管細胞瘤方麵的成就感興趣,而且僅僅是學術方麵的興趣,而不是商業方麵的興趣。”“他毫不掩蓋對於成神經管細胞瘤項目的興趣,”梅森大夫說。


    “我第一次同他見麵時,當我告訴他不讓他參加這個項目時,他顯得很失望。


    如果他是間諜的話,決不會把自己的意圖和盤托出。”“我完全同意,”斯特林說。


    “那怎麽辦呢?”裏士滿女士問。


    “斯特林會監視整個情況,”梅森大夫說。“他會每天向我們報告事件的發展。


    隻要墨菲先生對我們有用,他會保護他,不讓日本人插手。如果斯特林發現他是間諜,他會告訴我們。我們就可以把他打發回波士頓去。”“一個高價保姆,”裏士滿女士說。


    斯特林笑嗬嗬地點頭表示同意。“3月的邁阿密氣候宜人,”他說。“尤其是住在大海灣賓館。”梅森大夫的內部電話響了,帕蒂報告哈裏斯到了。梅森大夫向斯特林道謝,送他出辦公室。梅森大夫不得不同意裏士滿女士的評論:斯特林是個高價保姆。但是,梅森大夫堅信錢是花得值得的,還得感謝霍華德·佩斯使他付得起這筆錢。


    哈裏斯站在帕蒂的辦公桌旁,為了禮貌起見,梅森大夫把哈裏斯介紹給斯特林。


    他讓哈裏斯先去他的辦公室,然後再次向斯特林表示感謝,並請隨時保持聯係。


    梅森大夫回到辦公室,看到哈裏斯筆直站在房間中間。“放鬆一些,”梅森大夫說著繞到辦公桌後,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是,先生,”哈裏斯回答得幹脆利落。他仍然不動。“天哪,請坐下!”梅森大夫注意到對方仍站著時說。哈裏斯坐了下來。


    “我想你已經聽到又一個rx房癌病人幾乎死去,”梅森大夫說。“實際上跟死也沒什麽兩樣。”“是,先生,”哈裏斯簡明扼要地回答。


    梅森大夫有些生氣地看著他的保安主任。他一方麵欣賞哈裏斯的職業本能,另一方麵又討厭他的軍人作風。這同一個醫學機構格格不入。但是他從來沒有責怪過他,因為在這些rx房癌病人意外死亡以前,保安方麵沒出過問題。


    “我們以前就告訴過你,”梅森大夫說,“我們認為一定是某個瘋子的所作所為。現在已變得令人難以容忍,必須立即製止。我早就要你把破這件案子作為頭等大事。你發現什麽線索了沒有?”“我向你保證,我一直全力以赴在處理這個問題,”


    哈裏斯說。“按照你的忠告,我對幾乎所有專業人員進行了背景調查。我已經同幾百個單位聯係過,但至今沒發現任何疑點。我現在準備把調查擴大到有機會接觸這些病人的非專業人員身上。我們試圖在暗中監控rx房癌病人,但病人太多,我們人手太少。也許我們應該考慮在所有病房安裝保安攝像機。”“也許應該在所有rx房癌病房內裝攝像機,”裏士滿女士說。


    “費用相當大,”哈裏斯提醒道。“不僅要考慮器材和安裝費用,還要考慮增加人手觀察,增加的監測熒屏。”“如果你需要增加人手,告訴我,”梅森大夫說。


    “要不惜一切代價製止此類事件。”“我明白了,先生,”哈裏斯說。但是他不需要幫手。他要自己來破案,因為這已涉及到他的聲譽。任何瘋子別想在他麵前逞能。


    “昨天晚上招待所遭襲擊一事怎麽樣了?”裏士滿女士問。“我招聘護理人員越來越困難了。我們不能讓女護士在我們的招待所遭人襲擊。”“招待所在安全方麵出問題,這是第一次,”哈裏斯說。


    “也許我們需要在晚上派保安人員去那裏值班,”裏士滿女士建議道。


    “我很願意提交一份費用預測報告,”哈裏斯說。


    “我認為病人問題更重要,”梅森大夫說。“目前你們不要分散精力。”“是,先生”,哈裏斯說。


    梅森大夫朝裏士滿女士看了一眼。“還有什麽要說的嗎?”裏士滿女士搖了搖頭。


    梅森大夫回過頭來看著哈裏斯。“全靠你了,”他說。


    “是,先生,”哈裏斯說著作了個立正姿勢。他條件反射似的要舉手行軍禮,一想不對,馬上把手放下。


    “真了不起!”肖恩高聲讚歎。他坐在碩大無比的實驗室中央有玻璃屏障的辦公室內,33份病曆卡影印件攤在麵前。他選擇這個地方閱讀病曆卡有其特殊理由,萬一看到有人進來,他有足夠時間把這些影印材料藏到一個空抽屜裏。


    肖恩覺得了不起的是治療成神經管細胞瘤的數據。福布斯癌症中心在過去兩年取得百分之百緩解的成就,而在前八年死亡率達百分之百,這是多麽鮮明的對比。


    肖恩覺得這是他到福布斯後第一個正常的上午。沒有人來打擾他,他沒有見到弘熙和其他研究人員。他一上班先到動物房給老鼠注射,順便把藏在那裏的病曆卡影印件取出,帶到辦公室。然後,他搞他的結晶試驗,培養出一些結晶,足以使梅森大夫高興一二個星期。他甚至把中心主任請來看他的成果。肖恩知道這給梅森大夫留下了好印象。現在,他估計不會有人來打攏,就一頭鑽進他的辦公室,進一步研究這些病曆卡。


    他首先把全部病曆卡瀏覽一遍,獲得一個總的印象。然後他再從不同角度進行分析。他發現大多數病人是人到中年的白人,這個年齡段不是典型的患成神經管細胞瘤的年齡。肖恩估計出現這種不尋常現象可能出於經濟原因。福布斯醫院收費昂貴,不是一般病人能夠承受的。他還注意到這些病人都是從全國各大城市轉來的。


    匆忙作結論性概括總是危險的,肖恩發現有一個病人來自佛羅裏達西南部一個小鎮:那不勒斯。他在地圖上看到過這個城鎮,是佛羅裏達西海岸最南端的一個小鎮。病人的名字叫馬爾科姆·貝頓科特。肖恩把他的名字、地址和電話號碼記下來,以便有機會時找他談談。


    關於治療方法,肖恩注意到幾乎是千篇一律的。使用標有代號的藥的劑量和次數基本上一樣,隻是根據病人體重略作調整。所有這些病人都住院一個星期左右,出院後來門診複查的時間從兩星期一次、四星期一次、兩個月一次、半年一次,一直延長到每年一次。33個病人中已有13人達到每年複查一次的階段。


    肖恩知道起碼花一個星期時間才能消化這些寶貴資料。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把他從沉思中驚醒。他拿起聽筒,想不到是珍妮特打來的。


    “我把藥搞到了,”她盡量說得簡短。


    “太妙了!”肖恩說。


    “你能到餐廳碰頭嗎?”她問。


    “當然可以,”肖恩說。他從珍妮特的話音裏聽得出她很緊張,一定出了什麽事。“出了什麽事?”“見麵時再告訴你,”珍妮特說。“你現在能離開嗎?”


    “我五分鍾就到餐廳,”肖恩說。


    肖恩把病曆卡藏好,乘電梯下去,跨過人行天橋進入醫院。他到餐廳時看到珍妮特已坐在裏麵,桌上放著一杯咖啡。她看上去滿臉愁雲。肖恩坐到她對麵的椅子上。


    “出什麽事了?”他問。


    “我的一個病人處於昏迷狀態,”珍妮特說。“我早上剛給她作靜脈輸液。前一分鍾人還很好,後一分鍾突然停止呼吸了。”“真不幸,”肖恩對她表示同情。


    “我總算把藥搞到了,”她說。


    “在什麽地方?”“在我的包裏,”她說。她環顧了一下周圍,確信沒有人在注意他們。


    “我從桌下把針劑瓶遞給你。”“你不必像做戲一樣,”肖恩說。“鬼鬼祟祟更引人注意,不如像平時一樣,光明正大地交給我。”“你就遷就我一下吧,”珍妮特說。她從包裏摸瓶子。肖恩感到珍妮特的手碰在他膝蓋上。他用手伸到桌下,接過她手中的瓶。體諒珍妮特的敏感,肖恩這次看也不看就把兩個瓶分放在兩個口袋中。他把椅子一拉,就站了起來。“肖恩!”珍妮特抱怨地說。


    “什麽?”肖恩問。


    “你非得這樣引人注目嗎?你就不能再坐5分鍾,裝出隨便交談的樣子?”他坐了下來。“沒有人在注意我們,”他說。


    “我們能不能談一些高興的事?”珍妮特說。


    “你想談什麽呢?”“我們星期天的計劃,”珍妮特說。“我需要離開醫院,擺脫一下緊張氣氛。我想放鬆一下,樂一樂。”“好吧,我們就這樣約好了,”肖恩答應她。“現在,我得趕回實驗室去。如果我現在離開,還會引人注目嗎?”


    “滾!”珍妮特以命令的口氣說。“真拿你沒辦法。”“待會兒在你的海灘房子再見,”肖恩說。他快步離開,以免她說出不邀請他之類的話。他走出餐廳時回過頭來,朝她揮了揮手。


    他三步並作兩步穿過人行天橋,手伸到口袋裏摸著兩個瓶。他恨不得馬上就開始分析。多虧了珍妮特,他又感受到了當初作出來福布斯癌症中心的興奮,那種要揭開謎底的興奮。


    羅伯特·哈裏斯把一紙箱人事檔案搬到他那間沒有窗戶的小辦公室裏。


    他在辦公桌前坐定,打開紙箱,開始審閱這些非專業人員的檔案。這些都是有機會接觸病人的非專業人員,包括送菜單、接受訂菜、送飯、收餐具的膳食人員,進病房檢修的維修工,還有打掃病房的勤雜工。


    哈裏斯打算先把這50多份檔案粗看一遍,有疑點的抽出來作進一步調查。哈裏斯盡管不是心理分析專家,但是他知道幹這種殺病人勾當的瘋子一定有反常的經曆。


    他看了一份又一份,都沒有看到異常的情況,就把它們扔到地板上,他終於看到一份有疑點的檔案。這是一個名叫加裏·沃納梅克的膳食人員。他曾經在紐約一家監獄的食堂裏工作過5年。從身份照片上看,他的頭發是棕色的。哈裏斯把這份檔案放在辦公桌角上。


    再翻過5份檔案,又有一份引起他注意。湯姆·威迪庫姆是個勤雜工。


    哈裏斯從檔案中發現此人受過醫護急救培訓,有這樣學曆的人來幹勤雜工是異乎尋常的。哈裏斯再一看照片,此人也是一頭棕發。哈裏斯把威迪庫姆的檔案放在沃納梅克的上麵。


    哈裏斯再翻閱幾份後,又發現一份有前科的檔案。拉爾夫·西弗是維修工。他在印第安那因強xx罪服過刑。這明明寫在檔案裏!哈裏斯不禁大搖其頭。他想不到會有這樣的收獲。相比之下,專業人員的檔案相當枯燥乏味。


    而非專業人員的檔案,他僅僅翻閱了四分之一,卻已發現了三份值得進一步調查的檔案。


    珍妮特在下午休息時間沒有坐下來喝咖啡,她到二樓的重點護理組去。


    她很佩服在那裏工作的護士。她永遠無法理解她們怎麽經受得住這種無間斷的高度緊張。珍妮特畢業後也到重點護理組去試過。她發現這項工作對於專業知識的增加是很有利的,但試了幾個星期後,她決定打退堂鼓。那裏太緊張了,又沒有同病人交流的機會,因為那裏的病人大多數處於昏迷狀態。


    珍妮特走到格洛麗亞的病床邊,低頭俯視著她,她還處在昏迷之中,盡管不用儀器幫助,已能自己呼吸。她那放大的瞳孔沒有收縮,對光也沒有反應。最糟糕的是,腦電圖中幾乎顯示不出腦子的活動。


    一個探望者在輕輕撫摸她的額頭。她30歲左右,外表同格洛麗亞很相像。


    “你是格洛麗亞的護士嗎?”那人問。


    珍妮特點點頭。她看得出那女人已經哭過。


    “我叫瑪麗,”她說。“是格洛麗亞的姐姐。”“很遺憾,發生了這樣的事,”珍妮特說。


    “唉,”瑪麗歎了口氣,“也許這樣對她來說更好。她用不到再受罪了。”珍妮特強忍眼淚,回到四樓去。她馬上全身心投入工作,以便用這個辦法來排解煩惱。


    但是這種自欺欺人的手法並不十分奏效,格洛麗亞的麵容一直在她腦際閃現。但是很快她就不必再借助這種手法。不亞於格洛麗亞事件的新悲劇出現了,弄得她手足無措,無暇顧及其他。


    下午2時剛過,珍妮特給在走廊頂端那間病房的病人作肌肉注射。回護士室的路上,她決定去察看一下海倫·卡伯特的病情。


    今天上午珍妮特在給海倫的靜脈輸液中加入那種有標號的藥後一小時曾去看過她,海倫說她感到頭痛。珍妮特擔心她的病情,把這個情況用電話向梅森大夫作了匯報。梅森大夫建議給她服一種口服止痛藥,並且說如果情況惡化馬上通知他。


    海倫服了止痛藥後,頭痛沒有消失,但也沒有加劇。不管怎樣,珍妮特不時去詢問她的感覺,至少一個小時一次。


    現在差不多2時15分,珍妮特又進入海倫的病房。她看到海倫的頭垂在一邊,沒有靠在枕頭上,不禁大驚失色。她衝到床前。注意到她的心律不齊,更加憂心忡忡。她的脈律表明她的神經機能嚴重不良。珍妮特把電話掛到護士室,要蒂姆讓馬喬裏來接電話。


    “海倫·卡伯特出現潮式呼吸現象,”珍妮特對馬喬裏說。


    “天哪!”馬喬裏大叫一聲。“我馬上通知神經科醫生和梅森大夫。”珍妮特把枕頭拿掉,把海倫的頭放平。然後,她從口袋裏拿出小手電筒,照海倫的瞳孔。其中一隻瞳孔已放大,對光線毫無反應。珍妮特感到一陣顫動。


    很快,其他人開始趕到。先是馬喬裏和其他幾個護士。接著是神經科醫生伯特·阿瑟頓大夫和麻醉師卡爾·塞伯特大夫,醫生厲聲喊叫,采取措施降低海倫頭部的壓力。梅森大夫也趕來了,由於從科研大樓一路奔過來,他上氣不接下氣,一個勁兒喘著粗氣。


    珍妮特盡管同他在電話中講過話,從未見到過他本人。海倫名義上是梅森大夫的病人,但是出現這種神經危象,隻得求助於阿瑟頓大夫。


    遺憾的是,各種急救措施無一奏效,海倫的病情進一步惡化。醫生們商量最後決定對海倫施行腦手術搶救。珍妮特感到大惑不解的是,他們要把海倫轉到邁阿密總醫院。


    “為什麽要把她轉出去?”珍妮特問馬喬裏。


    “我們是專科醫院,”馬喬裏解釋道。“我們沒有神經外科設施。”大家飛快地做各項準備工作。珍妮特幫忙把海倫從病床移到輪床上,當輪床被推到電梯去時,珍妮特高舉靜脈輸液瓶跟在旁邊。


    在電梯裏,海倫的病情進一步惡化。原來不齊的呼吸竟然完全停止了。


    她那張蒼白的臉很快變得發青。


    這是一天中第二次,珍妮特對病人作口對口人工呼吸。電梯一到一樓,塞伯特大夫馬上命人去取氣管導管和救護袋。塞伯特大夫把珍妮特推開,動作利落地把氣管導管插入。接上救護袋後,他開始直接向肺部送氣。海倫發青的臉變成半透明的蒼白顏色。


    “好啦,我們走吧,”塞伯特大夫叫嚷道。


    他們把輪床折起來,推進救護車內。塞伯特大夫隨車,負責保持海倫的呼吸狀態。


    隨著警燈閃爍和警笛長嘯,救護車轟鳴著駛出停車台,飛快地消失在建築物後麵。


    等人群從救護車停車台消失後,珍妮特一個人站在那裏。她喜歡一個人呆著。


    草地上一切是那樣寧靜。溫暖潮濕的熱帶和風輕拂著她的臉。怡人的情景中夾雜著不協調的警笛聲。對珍妮特來說,這漸漸逝去的忽高忽低的警笛聲聽上去像是海倫·卡伯特的喪鍾。


    湯姆·威迪庫姆感到一會兒發熱,一會兒發冷,就向主管去請假。主管說他臉色蒼白,同意他請假。


    “你有整個周末可以休息,”主管說。“好好睡一覺。你很可能患了流感。”


    所以湯姆已回到家中,但是他無法安下心來休息。問題還是出在珍妮特·裏爾登身上。他剛剛設法讓格洛麗亞安睡,突然傳來她的敲門聲,他嚇得魂不附體。他心急慌忙之中潛入浴室,心想這一下可完蛋了。他已絕望到把槍握在手裏的地步。


    以後病房裏一陣忙亂,使他有機會脫身。他從浴室出來時,沒有人注意他。他趕忙提著水桶溜到走廊裏。


    問題是格洛麗亞還活著。珍妮特·裏爾登把她搶救過來,但是她還在受罪。格洛麗亞現在在重點護理組,湯姆是不準許到那裏去的。


    由於這一切,艾麗斯仍然不願意同他說話。湯姆一直苦苦哀求,但毫無結果。


    艾麗斯知道,隻有當格洛麗亞從重點護理組轉回到私人病房時,湯姆才能接觸她。


    現在隻剩下珍妮特·裏爾登。對湯姆來說,她好像是專門派來破壞他和他母親創立的生活的魔鬼。他知道他必須把她幹掉。隻是現在他不知道她住在哪裏。她的名字已從招待所客房一覽表上消失,因為她已搬出去了。


    湯姆看了一下表。他知道她下午3時下班。當然他也知道護士還要留一些時間交接班。他得在她下班出來時等在停車場。這樣,他可以尾隨她回家,然後用槍把她幹掉。如果他這一次能夠成功,他相信艾麗斯會打破沉默,同他講話。


    “海倫·卡伯特死了!”珍妮特重複著這句話,眼眶裏閃著淚花。作為專業醫護人員,她一般不會因為病人死亡而哭泣,但是同一天發生兩起慘劇,實在使她的神經受不了。此外,肖恩的反應也使她很不好受。他對海倫的死反應平平,卻很關心她的屍體在什麽地方。


    “我知道她死了,”肖恩用撫慰的口氣說。“我不想給你冷酷無情的印象。我這樣反應的部分原因是想掩蓋我內心的痛苦。她是個很好的人,太可惜了。尤其是想到她父親擁有世界上最大的電腦軟件公司之一。”“這有什麽區別?”珍妮特仍然氣呼呼地說。她用食指關節抹了一下即將淌下的眼淚。


    “沒什麽大的區別,”肖恩承認道。“死亡麵前人人平等。哪怕你擁有世界上所有的財富,也沒什麽區別。”“你一下子變成哲學家了,”珍妮特挖苦他說。


    “我們愛爾蘭人都是哲學家,”肖恩說。“這就是我們處理生活中悲劇的辦法。”


    他們坐在餐廳裏,是珍妮特打電話把他叫來的。她是在交接班結束,回家以前給他打電話的。她說她需要找人談談心裏話。她把海倫·卡伯特的死訊告訴他。


    “我不是有意要使你生氣,”肖恩說。“我確實想知道海倫的屍體在什麽地方。


    是在我們這裏嗎?”珍妮特的眼睛骨碌碌打轉。“不,不在這裏,”她說。“我真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但是我猜想在邁阿密總醫院。”“怎麽會在那裏呢?”肖恩問。他俯身向前。


    珍妮特把事件的經過向他作了介紹。“我們聽說她死在邁阿密總醫院的急診室內,”她說。


    “你和我開車到那裏去一次,怎麽樣?”肖恩建議道。“我想找到她。”珍妮特以為肖恩在逗她。她轉動著眼睛,等待肖恩說出什麽損人的笑話。


    “我是認真的,”肖恩說。“他們有可能要作屍體解剖。我想要一份腫瘤樣本,因此我需要一些血液和腦脊髓液。”珍妮特聽到這裏不寒而栗。


    “聽著,”肖恩說。“記住,我們是在一條船上的。我真的為她的死感到難過,這你也知道。現在,既然她已經死了,我們應該集中精力搞我們的科學研究。你穿著護士製服,我穿著白大衣,我們在那裏可以橫衝直撞。當然,我們還是帶好針筒,以備不時之需。”要麽肖恩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推銷員,要麽珍妮特已神經緊張過度,她不再表示異議。15分鍾以後,她發現自己坐在肖恩身邊,看著他駕駛五十鈴車朝一個陌生的醫院駛去,目的在於獲取她的一個剛死去的病人的腦組織標本。


    “那就是他。”斯特林從擋風玻璃裏指著肖恩·墨菲給韋恩·愛德華看。


    韋恩是個外表使人望而生畏的黑人,斯特林在南佛羅裏達辦事時總請他幫忙。


    韋恩當過兵,做過警察,還在保安公司供過事。他現在像斯特林一樣,充分利用過去的各種經驗幹偵探工作。他是個私人偵探,盡管他的專長是家庭糾紛方麵的調查工作,但是他在其他領域也同樣能幹。斯特林是在幾年以前認識他的,那次他們碰巧同時為邁阿密一個巨商所雇用。


    “他看上去身體很棒,”韋恩說。他為自己能迅速作出評價感到自豪。


    “你的判斷不錯,”斯特林說,“他曾經是哈佛大學明星冰球隊隊員,如果他喜歡的話,他完全可以做職業球員。”“那個小姐是誰?”韋恩問。


    “顯然是個護士,”斯特林說。“我對他女朋友的事沒有了解過。”“她真是個美人兒,”韋恩說。“那麽田中呢?你最近看到過他嗎?”“沒有,”斯特林說。


    “不過我想我會看到他的。我在聯邦航空局的關係告訴我須下公司的飛機剛才已重新申請來邁阿密的航線。”“看來要行動了,”韋恩說。


    “在某種意義上,我希望如此,”斯特林說。“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完成我們的使命。”韋恩發動他那輛深綠色的默西迪斯車。車窗都是有色玻璃,從外麵很難看清裏麵,尤其是外麵陽光明媚時。由於半小時前是醫院換班的時間,現在還有不少車駛離停車場。韋恩故意讓幾輛車插在他和肖恩的車之間。


    “後座的冷卻箱內我帶了一些三明治和冷飲,”韋恩說。“考慮得真周到。”斯特林說。這也是他喜歡韋恩的理由之一。他總能未雨綢繆,做到有備無患。


    “瞧,瞧,”韋恩說。“不是長路。他們已經轉彎了。”“這不是另一家醫院嗎?’斯特林問。他俯身向前,仔細觀察肖恩前去的那幢樓。


    “這是個醫院城,老兄,”韋恩說。“每隔一英裏路,總能遇到一家醫院。但是他們去的是邁阿密總醫院。”“這倒奇怪了,”斯特林說。“也許那個護士在那裏工作。”“啊呀,”韋恩說。“我相信有人與我們同行。”“你這是什麽意思?”斯特林問。


    “看到我們後麵那輛黃綠色的卡迪拉克了嗎?”韋恩問。“怎麽會看不見呢,”斯特林說。


    “我過邁阿密河以後就一直注視著它,”韋恩說。“我毫不懷疑,它是在盯墨菲先生的梢。”斯特林和韋恩看著肖恩和他夥伴從急診室入口處走進醫院。他們身後不遠跟著那個開黃綠色卡迪拉克車的人。“我想我的直覺是對的,”韋恩說。


    “看來那個家夥盯他們的梢比我們還盯得緊。”“我討厭這種情況,”斯特林說。他打開車門,從車內出來,看著後麵那輛破舊不堪的卡迪拉克。然後他彎下身子對車內的韋恩說。“這不像田中的風格,但是我不得不防。我跟進去。如果墨菲出來,你跟著他。如果開卡迪拉克的人先出來,你就盯著他。我會用大哥大同你聯係。”斯特林帶上他的大哥大,三步並作兩步跟在湯姆後麵。在急診間實習住院醫生的指點下,肖恩和珍妮特很快就找到病理科。肖恩告訴珍妮特,根據他的經驗,隻要向實習醫生和護士打聽,你可以了解醫院內的任何事情。肖恩又問病理科的實習醫生。


    “這個月我們不做屍體解剖,”那個實習醫生邊說邊急著離開。


    肖恩擋住他的路。“我想了解一個病人,”肖恩說。“她死在急診室。”“急診室死亡病人通常由驗屍醫生護理,”實習醫生說。


    “我怎麽能肯定呢?”肖恩追問道。


    “病人叫什麽名字?”“海倫·卡伯特,”肖恩說。


    那個實習醫生不厭其煩地走到附近懸掛在牆上的電話那裏,打了個電話。不到兩分鍾功夫,他就告訴肖恩驗屍的時間還沒有定。


    “屍體放在什麽地方呢?”肖恩問。


    “在停屍室,”那個實習醫生說。“就在地下室。你可以坐主電梯到b1層,沿著標有m字母的紅色標記走。”等實習醫生急匆匆離開後,肖恩看著珍妮特。“如果我們找到她的屍體,我們也許能取到她的體液。”“我反正已走到這一步了,”珍妮特無可奈何地說。


    湯姆·威迪庫姆已開始平靜下來。起初,當他看到珍妮特身邊有個穿白大衣的小夥子時,他感到很失望。但是當他發現他們去的是邁阿密總醫院時,他感到喜出望外。他在這家醫院工作過,對醫院的每個地方都了如指掌。他知道由於探望病人時間已到,醫院裏是人最多的時候。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掩護。也許他有機會在這裏把珍妮特幹掉,那就不必再尾隨她回家。如果他不得不把那個穿白大衣的家夥一起幹掉,那也是不得已的。


    要在醫院裏盯住這兩個人並非易事,尤其是他們進了病理科以後。湯姆以為他們從他眼皮底下溜走了,剛想回停車場去監視他們的五十鈴車,他倆突然又出現了。


    珍妮特離他那樣近,他敢肯定她已認出他來了。他驚恐萬狀,好在沒有魯莽行動。他擔心珍妮特會像那天晚上在福布斯招待所那樣驚叫起來,已用手握著口袋裏的槍。


    隻要她一叫,他就當場把她打死。


    但是珍妮特毫無反應地走了過去。顯然她沒有認出他。湯姆膽子更大了,在他倆後麵跟得更近了。他甚至於同他們乘同一部電梯下去。


    湯姆看到珍妮特按b1層的按鈕時,心中竊竊自喜。在邁阿密總醫院,湯姆最喜歡地下室。他在這家醫院幹活時,經常溜到地下室去看報,或到停屍室參觀。他對地下室縱橫交錯的過道熟悉得就像自己家裏一樣。


    當電梯到達地下室後,珍妮特和肖恩出去後朝兩麵看了一下,然後朝左走去。


    湯姆故意呆在電梯裏,等電梯門快要關上時,用力把門推開,走了出來。


    他跟在肖恩和珍妮特後裏,保持著50英尺左右的距離。他把手伸進口袋,緊緊握著槍把。他甚至把手指放在扳機和保險之間。


    這兩人離開電梯走得越遠,湯姆越高興。這對完成他的使命來說是最理想的場所。他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運氣。他們已進入地下室中很少有人光顧的地方,隻聽得見他們的腳步聲和蒸汽管道的嘶嘶聲。


    “這個地方簡直像陰曹地府,”肖恩說。“我擔心我們是否走錯路了。”“從最後一個m標記以後還沒有出現過岔道,”珍妮特說。“我想我們沒走錯。”“為什麽他們總是把停屍室建在那麽偏僻的地方?”肖恩說。“甚至連燈光也這樣暗淡。”


    珍妮特指著前方。“那裏又有一個m記號。我們走對了。”“我想他們想把醫療事故掩藏得起遠越好,”肖恩又開始說俏皮話。“把停屍室放在入口處豈非是為自己作反宣傳。”“我忘了問你,我給你的那種藥,你分析出什麽結果了嗎?”“我才剛剛開始,”肖恩說。“我想發現這種藥中有多少種蛋白以及它們的分子量。這隻是第一步。”“你一定要充分利用,否則我的精力都白花了,”珍妮特說。


    “我希望你不要以為搞到這份樣本就可以脫身了,”肖恩說。“下一次我還要你搞路易斯·馬丁的藥的樣本。”“我想我不能再幹了,”珍妮特說。“我不能再故意把針劑瓶打碎。如果這樣,他們肯定會懷疑的。”“你可以用別的花樣,”肖恩建議道。“再說,我也不需要那麽多。”“我想給你整整一瓶就夠你用的了,”珍妮特說。“我想比較一下不同病人使用的藥,”肖恩說。“我想發現不同藥之間的差別。”“我不敢肯定是否有區別,”珍妮特說。“我在裏士滿女士辦公室裏看到她從一個大冰箱裏取出兩瓶。我的印象是所有病人都使用這兩種藥。”“我不能同意你這種分析,”肖恩說。“每一個腫瘤的抗原都不同。即使同一種腫瘤也如此。不同抗原的腫瘤需要不同的抗體。”“也許他們在做活組織檢查前使用同一種藥,”珍妮特說。肖恩朝她投去尊敬的眼光。“這個解釋有些道理,”他說。最後,他們拐了一個彎來到一扇很大的隔離門前。齊胸的地方是“停屍室”三個大字,下麵寫著“非公莫入”。門旁邊有好幾個電燈開關。


    珍妮特使勁一拉,門居然拉開了。


    “看來他們沒有料到我們會來,”肖恩說。


    一股陰風從室內竄出,在他們腳邊打旋。肖恩把燈打開。“你先走,”肖恩殷勤地說。


    “這是你出的主意,”珍妮特說。“你先走。”肖恩走在前麵,珍妮特緊跟在後麵。這是一間很大的房間,舊的輪床亂七八糟地停在裏麵,每張床是一具用布罩著的屍體。室內的溫度根據門上的溫度計是華氏48度1。珍妮特瑟瑟發抖。“我不喜歡這地方。”珍妮特把自己抱緊,但是陰濕的冷氣無孔不鑽。


    肖恩揭開一塊罩布,對屍體說:“你好!”然後把它蓋上。珍妮特內心十分厭惡,但為了節省時間,也不得不這樣做。他們分頭一個一個尋找。


    “真糟糕,他們為什麽不按字母排列呢?”肖恩說。“這裏足足有50具屍體。”


    他倆差不多分頭走到這一行的盡頭。


    “趕快,海倫。”肖恩像孩子做遊戲似地說。“出來,快從你躲藏的地方出來。”


    “別開這種粗俗的玩笑,”珍妮特說。


    湯姆·威迪庫姆充滿著期望即將實現的興奮。甚至他母親也決定打破長期沉默,稱讚他跟蹤珍妮特和她的朋友到邁阿密總醫院是個聰明之舉。湯姆對停屍室了如指掌。對於他期待已久的行動,這是再好不過的理想地方。


    走到隔離門前,湯姆把手槍從口袋中掏出。他右手握著槍,左手用力把那扇厚重的門拉開,然後朝裏張望。沒有看到珍妮特和她的朋友,他跨進停屍室,讓門緩緩關上。他盡管看不到他們,卻能聽到珍妮特叫她朋友別開玩笑。


    湯姆把黃銅球形把手慢慢一轉,把厚重的門鎖上。湯姆在邁阿密總醫院工作時從來沒有用過門鎖,他估計門外沒有插鑰匙。把門鎖上就不會有人幹擾他的使命。


    “你是個聰明絕頂的人,”艾麗斯低聲說。


    “謝謝,媽,”湯姆也低聲回答。


    他像在電視中看到過的那樣兩隻手握著手槍,悄悄地向前移動腳步。他從聲音中知道珍妮特和她朋友就在另一邊。


    “這裏有些人已經放了好長時間,”肖恩說。“他們好像被遺忘似的。”“我也有同樣想法,”珍妮特說。“我想海倫·卡伯特的屍體不在這一邊。它應該在靠近門的地方。她畢竟死了才幾個小時。”肖恩剛要表示同意,突然燈熄滅了。由於這裏沒有窗,厚重的門關得嚴嚴實實,不留一點縫隙,裏麵就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暗,而像在黑洞中一樣漆黑一團。


    隨著電燈熄滅,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接著是近乎歇斯底裏的哭泣聲。


    起先肖恩還以為是珍妮特,後來覺得不是從珍妮特熄燈前所在的位置傳來的,而是從門那邊傳來的。那麽是誰呢?


    恐怖的氣氛有感染性。一般情況下,肖恩不會害怕突然陷入黑暗,但伴隨著恐懼產生的尖叫,也使肖恩驚嚇得有些六神無主。但是,對珍妮特的關切使他沒有完全失去控製。“我不喜歡黑暗,”哭泣間歇中傳來聲嘶力竭的叫喊。“救救我!”肖恩顯得手足無措。從尖叫聲傳來的方向又聽到一陣瘋狂雜亂的聲音。


    1約等於攝氏9度。


    輪床互相碰撞,屍體紛紛拋到水泥地上。“救救我!”尖叫聲不絕於耳。


    肖恩曾想高聲安慰那個可憐的人,但懷疑這樣做是否明智。在遲疑不決的情況下,他仍然保持沉默。


    接著,更多的輪床互相碰撞。隨之而來的沉寂中聽到有人撞到隔離門上的響聲,然後傳來門鎖的開啟聲。隨著啟門時滲入的瞬間光線,肖恩看到珍妮特用手捂住嘴。


    她離他20英尺左右。一會兒黑幕重新降臨。整個停屍室寂靜無聲。


    “珍妮特?”肖恩輕聲叫喚。“你沒事吧?”“我沒事,”她回答。“到底出了什麽事?”“朝我靠攏,”肖恩說。“我過來了。”“好,”珍妮特說。


    “這是個鬼地方,”肖恩盡量在相互摸索著前進時說些什麽。“我原來以為福布斯中心是個古怪的地方,但是同這裏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兩隻摸索著的手終於碰到了。他們牽著手,繞開亂七八糟的輪床,朝隔離門的方向走去。肖恩的腳碰到一具倒在地上的屍體,他馬上提醒珍妮特跨過去。“從今以後,我一定會噩夢不斷,”珍妮特說。“這比斯蒂芬·金的恐怖小說還要恐怖,”肖恩說。肖恩撞到牆上了。他然後就沿著牆摸到大門。


    他用力把門推開,兩人跌跌撞撞步入走廊,走廊裏燈光閃爍,空無一人。肖恩用兩手撫著珍妮特的臉。“對不起,”他說。“你的生活永遠是不平靜的,”珍妮特說。“不過這次不是你的錯。再說,我們已經去過了。讓我們離開這裏吧。”肖恩吻了一下她的鼻尖。“我也這樣想。”出來的路上很順利。用不了幾分鍾,兩人已坐上五十鈴車,準備駛離停車場。


    “現在沒事了,”珍妮特說。“你知道停屍室裏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肖恩說。“太怪了。好像是有人故意上演這一幕來嚇唬我們。也許地下室裏有妖怪。”剛要開出停車場,肖恩突然一個刹車,珍妮特差點撞到前麵去。


    “又怎麽啦?”珍妮特問。


    肖恩指指旁邊。“那幢磚房樓是驗屍醫生的辦公室。想不到就在我們身旁。一定是命運告訴我們,海倫的屍體就在那裏。你以為怎樣?”“我不敢作這樣大膽的設想,”珍妮特說。“但是既然我們已到了這裏……”“我就是要你這句話,”肖恩說。


    肖恩把車停在來訪者的泊位上,走進了那幢現代化樓房。他們向問詢處走去。


    一個熱情的黑女人接待了他們。肖恩告訴她,他是醫學院學生,珍妮特是護士。他想找驗屍醫生談一談。“哪一位醫生?”接待員問。


    “主任醫生行嗎?”肖恩問。


    “主任不在城裏,”接待員說。“副主任可以嗎?”“太好了,”肖恩說。


    他們等了不久就被請到一個位於邊角的辦公室。副主任是約翰·斯塔辛大夫。


    他身高和肖恩差不多,但沒有肖恩那樣粗壯。他看上去很歡迎肖恩和珍妮特來了解情況。“教學是我們的主要任務之一,”他自豪地說。“我們鼓勵學術界積極關注我們的工作。”“我們關心的是一個病人,”肖恩說。“她的名字叫海倫·卡伯特。她是今天下午在邁阿密總醫院急診室死亡的。”“我記不得這個名字,”斯塔辛大夫說。“請等一會兒。我問一下。”他拿起電話,提到海倫的名字,很快又把電話掛斷。顯然,斯塔辛大夫是個非常講究效率的人。


    “她是幾小時以前送來的,”斯塔辛大夫說。“但是我們不準備對她驗屍。”


    “為什麽。”肖恩問。


    “有兩個理由,”斯塔辛大夫說。“第一,她患腦癌,她的主治醫生願意證明這是她的死因。第二,她的家屬強烈反對作屍體解剖。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認為最好放棄驗屍。我們一般總是尊重家屬的意願的。”“有沒有可能獲得任何組織標本?”肖恩問。


    “我們不解剖。當然無法獲得,”斯塔辛大夫說。“如果作屍體解剖,我們有權處理取下的組織。既然我們不對病人驗屍,屍體所有權就屬於家屬。


    再說,她的屍體已被埃默森殯儀館收去,明天就要運到波士頓去。”肖恩感謝斯塔辛大夫。


    “不用謝,”他說。“我們每天都有人值班。如果需要我們幫忙,來個電話就行。”肖恩和珍妮特回到車上。太陽開始下山,已處於交通高峰時間。


    “這樣助人為樂的人真難得遇到,”珍妮特說。


    肖恩隻是聳一聳肩。他把頭靠在方向盤上。


    “太讓人泄氣了,”他說。“看來什麽事都不順心。”“講這種泄氣話的應該是我,”珍妮特提醒他,想不到他一下變得這樣消沉。


    “意誌消沉是愛爾蘭人的傳統之一,”肖恩說。“也許我們麵臨的困難是對我的一種警告,說明我本來就不應該來這兒,說明我應該打道回府,去波士頓幹些有意義的事。”“讓我們去吃點東西吧,”珍妮特說。她想換一個話題。“我們再到海灘邊那家古巴餐廳去。”“我想我肚子不餓,”肖恩說。


    “喝一點古巴咖啡會改變一切,”珍妮特說。“相信我。”盡管外麵天還沒暗,湯姆·威迪庫姆把房間裏所有的燈都打開了。他最不喜歡黑暗。盡管邁阿密總醫院停屍室那可怕的一幕已過去好幾個小時,他依然驚魂未定,混身顫抖。他六歲時母親也曾這樣懲罰過他。她不讓他再吃冰淇淋時,他對母親大發脾氣,威脅說要把兩人同床睡覺的事告訴學校老師。


    她的回答是把他在密不透光的壁櫥裏關了一夜。這是湯姆一生中最可怕的經曆。


    從此以後,他既害怕黑暗,又害怕壁櫥。


    湯姆不知道停屍室的燈怎麽會熄滅的,他隻知道最終摸到門跌跌撞撞逃出去時,差點撞倒一個穿西服戴領帶的人。由於湯姆手中握著槍,那個人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讓湯姆有機會一溜煙跑掉。盡管那人想追他,但湯姆對地下室的通道了如指掌,很快就把後麵的人甩掉了。等他登上通向停車場的階梯時,他已看不到那個人的影子。


    湯姆驚魂未定,大步奔向自己的車子,以最快的速度發動汽車,朝出口處開去。


    湯姆怕後麵追他的人搶先來到停車場,所以他一邊開一邊向周圍窺視。由於停車場並不繁忙,他很快就發現那輛綠色的默西迪斯車。


    湯姆故意繞過那個常用的出口,從很少有人使用的出口開出停車場。那輛默西迪斯車也如法炮製,湯姆知道自己被人跟蹤了。他集中精力想甩掉這個尾巴。多虧交通燈和下午高峰時間的車輛,他漫無目的地繞了半小時後終於達到了目的。這時他才開車回家。


    “你本來就不應該到邁阿密總醫院裏麵去,”湯姆這樣責備自己是說給母親聽的。“你本應該呆在外麵,等她出來後再跟蹤她到家裏。”湯姆仍然不知道珍妮特的住處。


    “艾麗斯,跟我講講話!”他高聲叫嚷。文麗斯卻一聲不吭。


    現在湯姆隻好等珍妮特星期六下班時再去跟蹤她。他一定得格外小心。


    然後他就用槍把她幹掉。


    “你看著,媽,”湯姆對冷藏櫃說。“你看著。”珍妮特說得不錯,盡管肖恩並不想承認。那一小杯一小杯濃鬱的古巴咖啡使肖恩精神振作起來。他甚至學起鄰座的人那種喝法。他一口一杯,像喝酒那樣一飲而盡,讓又濃又甜的咖啡直接灌入胃中。濃鬱的味道幾乎立刻使他產生一種令人陶醉的快感。


    使垂頭喪氣的肖恩振作起來的另一個原因是珍妮特的積極態度。盡管她今天親眼目睹兩個病人不幸死亡,剛才又在邁阿密總醫院停屍室受了一場驚嚇,她仍然顯得那樣樂觀。她安慰肖恩說,僅僅來了兩天時間,他們的收獲已不小。他們已搞到以前所有33個成神經管細胞瘤病人的病曆卡,她還搞到了兩瓶神奇的藥。“我認為我們進展很快,”珍妮特說。“以這樣的速度,我們肯定可以發現福布斯中心治愈這些病人的秘密。快,振作起來!我們能做到!”在珍妮特的熱情和咖啡因的共同作用下,肖恩的情緒由陰轉晴。


    “讓我們打聽一下埃默森殯儀館在什麽地方,”他說。


    “做什麽?”珍妮特問,對他的建議很不理解。


    “我們可以開車順便去一下,”肖恩說。“也許他們的營業時間長。也許他們出讓標本。”殯儀館在城市公墓附近的邁阿密北大街上。這是一幢保養得很好的二層樓的維多利亞建築。房子漆成白色,屋頂鋪著灰色石板瓦,房子外側三麵都有走廊。整個房子看上去像一幢私人住宅。


    旁邊的環境很不協調,都是水泥建築。一邊是一家酒店,另一邊是出售各種管子的商店。肖恩把車停在殯儀館前麵的裝卸區域。


    “我想他們已關門,”珍妮特說,眼睛盯著那幢樓看。


    “還亮著不少燈,”肖恩說。除了外走廊外,底層所有的燈都開著。二樓一片漆黑。“我想還是試一試。”肖恩從車上下來,登上階梯,按了一下門鈴。沒有人開門,他從窗戶裏朝裏望了一眼。他又繞到兩邊的窗戶朝裏看了一會兒才回到車上。他把馬達發動起來。“我們現在到哪兒去?”她問。


    “我們去家用工具店,”肖恩說。“我需要更多工具。”“聽上去不太妙,”珍妮特說。“我可以先把你送回家,”肖恩建議道。


    珍妮特沒有理他。肖恩先把車開到她在海灘的房子,停在人行道旁。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


    “你到底打算幹什麽?”她終於開口問他。


    “繼續尋找海倫·卡伯特,”肖恩說。“我很快就會回來。”“你打算到殯儀館破門而入嗎?”珍妮特問。


    “我要‘悄悄潛入’,”肖恩說。“這樣好聽一些。我隻想要一些標本。


    即使再糟,又會怎麽樣呢?她畢竟已死了。”珍妮特遲疑了一下。這時候她又把車門打開,一隻腳跨了出去。盡管肖恩的計劃近乎荒唐,她畢竟也負有一定責任。


    正像肖恩幾次三番指出的那樣,整個冒險計劃最初是她的主意。


    再說,讓她一個人坐在家中等他回來,她會急得發瘋的。她把腳又收回車內,告訴肖恩她已改變主意,決定和他一起去。


    肖恩在家用工具店買了一把劃玻璃的刀,一隻玻璃吸盤、一把建築刀、一把手鋸和一個冷卻箱。在路上,他又在一家小店買了冷卻箱用的冰和幾罐冷飲。然後,他開車直達殯儀館,把車停在老地方。


    “我想我就在車上等,”珍妮特說。“我還是覺得你有些不正常。”“你怎麽想都可以,這是你的權利,”肖恩說。“我認為自己是鐵了心啦,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還帶冷卻箱和冷飲,”珍妮特評論道。“你好像是去野營似的。”“我這人就喜歡有備無患,”肖恩說。


    肖恩拿起裝工具的袋子和冷卻箱,走上殯儀館的外走廊。


    珍妮特看著他檢查每一扇窗。好幾輛車在大街上開過去。她佩服他像冷血動物似的冷靜沉著。他把自己看成是隱身人似的。她看到他走到旁邊靠後麵的一扇窗前,把工具袋放下。他彎身從袋裏摸出幾樣工具。


    “該死的!”珍妮特說。她氣勢洶洶把車門打開,一溜小步登上階梯,沿外走廊走到肖恩身旁。他把吸盤裝在玻璃上。“又改變主意了?”肖恩頭也不朝她看地說。他正在沿著窗子邊緣劃玻璃。


    “你的瘋狂行為使我震驚,”珍妮特說。“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在做這種事。”


    “這帶給我童年溫馨的回憶,”肖恩說。他使勁把那一大塊玻璃吸出來,放在木板走廊上。他把頭伸進去檢查了一番,然後對珍妮特說,不出他所料隻有簡單的窗框警報裝置。肖恩先把工具袋和冷卻箱放進室內,然後從窗子裏鑽進去。他從窗裏伸出頭來。


    “如果你不打算進米,最好回到車上去等,”他說。“這個時間,一個美人在殯儀館的外走廊逛蕩,太引人注目了。如果我找到海倫的屍體,隻要幾分鍾時間就夠了。”“扶我一把!”珍妮特邊說邊學肖恩的樣想鑽進窗口。“當心玻璃的邊!”


    肖恩提醒她。“鋒利得像刀一樣。”等珍妮特進屋後,肖恩扛起工具袋,把冷卻箱交給珍妮特。


    “他們太客氣了,大開燈火迎接我們,”他說。他們一直走到這層的另一端,看到一間很大的防腐處理室。裏麵有四張不鏽鋼工作台。兩張工作台上分別放著一具屍體,都用布蓋著。揭開布一看,第一個是粗壯的女人,看上去就像入睡那樣安詳。


    走到第二具屍體前,肖恩把罩布揭開。


    “終於找到了,”肖恩說。“她在這裏。”珍妮特走進來,作好充分思想準備後才敢朝海倫看。眼前的景象不像她想象的那樣可怕。海倫·卡伯特也像剛才那個女人一樣,好像在安詳地睡覺。


    她的臉色甚至比她生前還要好看。過去幾天中,她的臉蒼白得像紙一樣。“太糟了,”肖恩評論道。“她已作了防腐處理。取血標本已沒有價值。”“她看上去像活著一樣,”珍妮特說。


    肖恩戴上外科手套,在珍妮特的協助下,行動起來。他先抽取了一試管腦脊髓液,蓋上蓋後放在冷卻箱的冰塊上。然後,他切開顱骨,從腦殼裏撈了一把腦子放到冷卻箱內。肖恩把事先從冷卻箱內取出來的冷飲遞一罐給珍妮特。由於使用的不是專業器械,肖恩已滿頭大汗。


    珍妮特謝絕了。她看著他仰頭喝了一大口,禁不住又佩服又感歎。“有時候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她說。突然他們聽到警笛一聲長鳴。珍妮特嚇得就要朝外跑,肖恩一把拉住她。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珍妮特焦急地說。


    “不要慌,”肖恩說。“這不是朝我們這裏來的。”果然,警笛聲由高到低,漸漸消逝。


    “求求你!”珍妮特哀求道。“讓我們走吧。我們已得到我們要的東西。”


    “我們必須打掃幹淨,”肖恩說,把飲料罐放下。“這應該是一項秘密使命。去看看能不能找一把掃帚或拖把來。我要把海倫恢複原狀,讓別人看不出她的變化。”


    盡管擔驚受怕,珍妮特還是按肖恩的吩咐,找來工具,打掃起來。等她打掃完畢,肖恩還在縫頭皮。他縫好後,把她的頭發拉過來蓋在切口上。珍妮特佩服得五體投地。海倫·卡伯特現在看上去就像沒人動過一樣。


    他們帶著工具和冷卻箱回到進來的那間房間。


    “我先爬出去,你把這些東西遞給我,”肖恩說。他貓下身子,一下子就鑽了出去。


    珍妮特把工具袋和冷卻箱遞給他。


    “你要我幫忙嗎?”肖恩問。他兩隻手都拿著東西。“我想不必了,”珍妮特說。進來時好像並不太困難。肖恩捧著東西朝汽車走去。


    珍妮特忘了肖恩的警告,一把抓在玻璃邊上,四個手指都給劃破了。她痛得把手縮回來,隻見鮮血汩汩流出。她把手握緊,心中暗暗咒罵。


    既然她在裏麵,她何不把窗幹脆打開。她認為這樣肯定會容易一些,也不會冒被劃破的危險。她不加思索就把窗鎖拉起,把窗框推上去。突然警報聲響了起來。


    珍妮特掙紮著爬出窗口,緊追肖恩而去。他們兩人跳進汽車,肖恩馬上發動馬達。


    “出什麽事了?”他把車開上大街時問。


    “我忘了有警報裝置,”珍妮特承認道。“我去把窗框打開了。我很遺憾。我告訴過你我這一方麵不在行。”“噢,沒問題,”肖恩朝右轉彎,向東開去。“等人們有所反應時,我們早就遠走高飛了。”肖恩沒有注意到殯儀館隔壁的酒店中有一個人對警報迅速作出反應。他從酒店出來看到了肖恩和珍妮特坐的五十鈴車,仔細打量了汽車的牌照。他回到店裏,記下牌照號碼,馬上向邁阿密警察局報了警。


    肖恩把車開回福布斯中心,讓珍妮特取她自己的車。肖恩把車停在她租來的車旁邊,她開門要下車。


    “你現在跟我一起回家嗎?”她問。


    “我現在到實驗室去,”肖恩說。“你想一起去嗎?”“我明天還要上班,”


    珍妮特提醒他。“這一天夠緊張的了。我已筋疲力盡。但是沒有你在身邊我會害怕的。”“我不會在那裏耽擱好長時間,”肖恩說。“別擔心!隻有一二件事我得馬上做。再說,明天是星期六,我答應過你我們一起去度假。等你明天一下班我們就出發。”“聽上去你已經決定到什麽地方去,”珍妮特說。“是的,”肖恩說。


    “我們開車到那不勒斯去,我聽說那是個好地方。”“好,就這樣說定了,”


    珍妮特說著把她那邊的車門重新關上。“但是今天晚上你必須在半夜以前把我送回家。”“沒問題,”肖恩說著朝科研大樓停車場開去。


    “至少須下公司的飛機還沒有離開華盛頓,”斯特林說。他正在梅森大夫的辦公室裏。在場的除梅森大夫外,還有瑪格麗特·裏士滿和韋恩·愛德華。“我認為在他們的飛機到達這裏以前田中不會采取行動,”斯特林補充說。


    “可是你剛才說肖恩被人盯梢,”梅森大夫說。“誰在跟蹤他呢?”“我本來希望你會幫我們解開這個謎的,”斯特林說。梅森大夫朝裏士滿女士看了一眼,她聳了聳肩。梅森大夫又把頭轉向斯特林。“這個神秘人物會不會是田中雇用的?”


    “我表示懷疑,”斯特林說。“這不是田中的風格。如果田中采取行動,肖恩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是個行家,幹起事來幹淨利落。跟蹤肖恩的那個人穿著邋遢,根本不像田中會雇用的那種職業偵探。”“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梅森大夫提出要求。“我們在下午4點左右跟蹤肖恩和一個青年護士的車開出福布斯中心的停車場,”斯特林說。


    “這護士很可能是珍妮特·裏爾登,”裏士滿女士插嘴說。“他們是從波士頓來的一對朋友。”斯特林點點頭。他要韋恩把護士的名字記下來。“我們也需要調查她。有必要搞清楚他倆是不是一夥的。”斯特林繼續介紹他們怎樣跟蹤肖恩到邁阿密總醫院。他讓韋恩留在外麵,他自己跟隨他們到停屍室。


    梅森大夫感到大惑不解。“他們到底為什麽要去那裏?”“這也正是我希望你來回答的問題,”斯特林說。“我想象不出,”梅森大夫說,連連搖頭。他又朝裏士滿女士看了一眼。她也搖了搖頭。


    “那個神秘人物跟著肖恩·墨菲和裏爾登小姐進了停屍室,”斯特林繼續說。


    “我從後麵很快看了一眼,覺得那個人手裏拿著槍。後來證明我沒看錯。我擔心肖恩的安全,所以我衝到停屍室門前,誰知門被那人從裏麵鎖上了。”“多麽可怕啊!”裏士滿女士說。


    “我沒有其他辦法,”斯特林說。“我隻好把裏麵的燈熄掉。”“幹得太妙了,”梅森大夫說。“你頭腦真行。”“我本來隻希望在我找到打開門的方法前裏麵的人不至於出什麽意外,”斯特林說。“可是根本沒有那個必要。那個穿棕色圓領衫的人顯然對黑暗有某種強烈的恐懼感。很快他就破門而出。這次我看清楚他的確有槍。他慌忙逃竄,我急起直追。遺憾的是,我穿的是皮鞋,他穿的是跑鞋,此外,他看上去對那裏的地形非常熟悉。我當然追不上他。我再回停屍室去,但是肖恩和裏爾登小姐也不見了。”“那麽,韋恩應該跟蹤那個穿棕色衣服的人囉?”梅森大夫問。


    “他把我甩了,”韋恩承認道。“正好是交通高峰時間。”“所以現在我們不知道墨菲先生在哪裏,”梅森大夫抱怨道。“我們還要擔心那個無名殺手。”“我們已安排愛德華先生的一個同事守在福布斯招待所,”斯特林說。


    “肖恩一回去我們就知道。”梅森大夫桌上的電話鈴響了。梅森大夫拿起聽筒。


    “梅森大夫,我是入口處的警衛胡安·蘇亞雷斯,”電話中傳來胡安的聲音。


    “你讓我一看到肖恩·墨菲先生就向你報告。他和一個護士剛進來,已經到五樓去了。”“謝謝,胡安,”梅森大夫鬆了口氣。他把電話掛斷。“肖恩·墨菲平安無事,”他告訴在場的其他三人。“他剛剛進這幢樓,很可能要給老鼠注射。他的事業心多強!我認為這小夥子會成功的,我們留他是值得的。”羅伯特·哈裏斯離開拉爾夫·西弗的家時已是晚上19點多。西弗並不十分合作。他對哈裏斯重提他在印第安那犯過的強xx罪很反感,說那早就是“陳年老賬”。哈裏斯並不看重西弗的自我評價,但是他一看到這人時,心裏就悄悄地把他從懷疑對象中劃掉。襲擊者被描繪成中等個子和中等身材。西弗卻是高頭大馬,起碼重250磅。


    哈裏斯回到他那輛深藍色福特車,拿起最後一個懷疑對象的檔案。湯姆·威迪庫姆的家離哈裏斯的家不太遠。盡管時間已不早,他還是決定去湯姆家看一看。如果湯姆家裏還亮著燈,他就按門鈴。否則就等到明天上午再說。


    哈裏斯已對湯姆·威迪庫姆的背景情況作過調查。他以前的雇主由於種種原因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材料。哈裏斯也問過湯姆在福布斯醫院的主管格倫。格倫認為,湯姆在工作上還是可靠的,隻是經常與同事發生矛盾。總之,哈裏斯開車去湯姆家裏時,心中並不樂觀。


    “還好,房裏燈還亮著,”哈裏斯把車停在一幢保養極差的牧場式住宅前。住宅裏所有的燈都亮著,這使哈裏斯很吃驚。他注意到信箱上的名字是艾麗斯·威迪庫姆,不知她與湯姆是什麽關係。


    哈裏斯拾級而上,按了前門的鈴。他在等人應門時,打量了這幢房子。


    他發現粉刷和油漆已嚴重剝落。


    哈裏斯等了好一會沒人應門,又按了一下鈴,並把耳朵貼在門上聽。鈴是響的。


    沒有人在家,卻把所有燈都開著,這讓人不能理解。


    按了第三下仍沒有回應,哈裏斯隻好回到車上去。他沒有馬上離開,他坐在車上考慮,什麽情況下人們才會讓自己的房子大放光明。他剛打算發動馬達,突然隱隱發覺起居室窗子裏有動靜。他仔細朝那裏看。房子裏肯定有人動過窗簾。顯然此人想暗暗窺視我哈裏斯。


    哈裏斯毫不遲疑地下了車,重新回到門廊。這次他按住鈴不放,讓鈴聲響了好長時間,但是仍然沒有人來開門。


    哈裏斯氣憤地回到車上。他用車內電話給格倫打了個電話,詢問他湯姆·威迪庫姆明天是否上班。


    “他明天不上班,先生,”格倫有南方的口音。“他要到星期一才上班。


    這樣正好。他今天身體不好,臉色很難看,我讓他提早下班的。”哈裏斯謝過格倫,把電話掛斷。如果威迪庫姆身體不好,在家臥床休息,他為什麽要把所有的燈都開著?他真的病得無法來開門?那麽艾麗斯在哪裏呢?


    哈裏斯開車離開湯姆的家,心裏在考慮下一步怎麽辦。威迪庫姆家中一定出了什麽怪事。他可以開車回去,繼續監視那幢房子,但是那樣是否幹得太絕了。他可以等湯姆星期一上班時找他,但眼下怎麽辦呢?他決定明天一早再去湯姆家看看能否見到他。格倫說過湯姆是中等個子,中等身材,有一頭棕色頭發。


    哈裏斯長歎一聲。守在湯姆·威迪庫姆房子外度過神聖的星期六可不是好滋味,但是他好像到了山窮水盡的境地。他感到,如果他還想繼續在福布斯中心幹下去,他最好在破rx房癌病人意外死亡案件上有所突破。


    肖恩一邊工作一邊自得其樂地輕輕吹著口哨。珍妮特也拉來一把實驗室的高凳子,坐在肖恩旁邊看著他全神貫注地工作。他麵前的工作台上擺滿了各種玻璃器皿。


    像這樣寧靜的時刻,珍妮特發覺肖恩最漂亮最迷人。一縷縷柔軟的黑色鬈發垂在他臉上給人以女性的感覺,與他那強健的男子漢體格形成絕妙的對照。他的濃眉和筆挺的鼻子搭配得恰到好處。一雙湛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粗壯但十分靈巧的手指托著的那個塑料盤。


    他抬起頭盯著珍妮特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閃閃發光。她看得出他非常興奮。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深深愛著他,連殯儀館那可怕的一幕也被拋之腦後。


    她要他把她摟在懷裏,親口對她說他愛她,並且願意同她白頭偕老。


    “過來看看,”肖恩說,打斷了珍妮特的遐想。


    珍妮特從高凳上下來。盡管她眼下對他的工作絲毫不感興趣,但是她別無選擇。


    她不敢掃他的興。但是,對於他沒能體會她的一片愛心,她仍然很失望。


    肖恩有條不紊地做著實驗,並且向珍妮特逐一介紹每項實驗的目的。珍妮特盡管聽得似懂非懂,但還是被他的熱情所感染,漸漸產生興趣了。


    肖恩請珍妮特從她身邊的抽屜裏取出剪刀和手術刀。肖恩把冷卻箱拿到水池邊。


    他戴上乳膠手套,把腦子取出來,在水龍頭下衝洗了一下。他又從水池下麵取出一塊砧板,把海倫的腦子放在砧板上。


    他把腦子切開,找到了腫瘤部位。他讓珍妮特幫忙把切口處撐開,自己用剪刀剪下腫瘤標本。


    “我要看看我從神奇藥中分離出來的抗體對海倫腫瘤所起的作用,”肖恩說。


    珍妮特盡管對肖恩的解釋並不十分理解,但是對揭開神奇藥的謎還是很感興趣的。盡管這樣,她突然感到又乏又困。她看了一下表,原來已快12點鍾了。


    她拉了一下肖恩的手臂。“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她問。


    肖恩看了一下表。“當你心情愉快時,時間過得特別快。”“我明天還要上班,”她說。“我得睡一會兒覺。我想我可以一個人回去。”“這麽晚了不行,”肖恩說。


    “讓我把手中的活幹完,用不了幾分鍾時間。”珍妮特不得不同意。但是她在高凳上已坐不住。她從玻璃辦公室裏拖出一把扶手椅。


    肖恩越幹越起勁,半個多小時又過去了。


    “哇!”肖恩驚叫起來。“簡直難以令人置信。珍妮特,快過來看看!”珍妮特沒有回答,肖恩的眼睛從顯微鏡上移開,朝她的方向看去。珍妮特靠在椅子背上,已經睡著了。


    肖恩看到她疲憊不堪的樣子,馬上感到一陣內疚。他一點都沒有考慮到她的身體。他從高凳上下來,走到珍妮特麵前,俯視著她。她睡覺時的樣子尤其像美麗的天使。肖恩很想去吻她。但是,他克製住自己的衝動,輕輕搖了搖她的肩。


    “來吧,”他柔聲地說。“我送你到床上去。”珍妮特已在肖恩的車上係好安全帶,突然想起她自己的車。她提醒肖恩。


    “你這樣能開車嗎?”肖恩問。


    她點點頭。“我要自己的車,”她說得很堅決,毫無商量的餘地。


    肖恩把車開到醫院停車場,讓她下車。她把自己的車發動起來,肖恩讓她在前麵開。肖恩隻看著前麵珍妮特的車,沒注意到一輛深綠色默西迪斯車車燈也不開,悄悄地跟隨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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