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韓醒仍然在叫喊,說什麽讓甲士保護他之類的話,隻是賀無雙既然來了,那麽廷尉府隨行的人員自也是不少,肯定不會怕這一營的甲士就對了。


    趙楷掀開帳篷,果然見到麵前人頭攢動,兩邊勢力劍拔弩張地在那邊對峙,趙楷哪會錯過這個機會,正好可以借機趁亂逃離,直接運轉起了身形,身影飄忽,如影子般往遠處掠去。


    很快的便有人將消息傳遞給了正悠閑地品著茶讀著書的王清遠,等那人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講述出來,王清遠刷的一下站起身子,臉上暴怒,一直以來的養氣功夫直接毀於一旦,他怒喝道:“好一個淩平城的賀無雙,來我龍窯書院竟然敢不拜會我這個院長,還敢在我書院軍營裏動手抓人,當真是目中無人了。”


    “你先去叫人,我們出去走一趟。”王清遠擺了擺手,底下那人立刻聽從號令,出去叫人了,整的跟黑道幹架一樣,隻是王清遠顯然不是韓醒那種愚蠢之輩,他這種人隻能用陰險狡詐,深不可測來說。


    “漁翁老叟,你給我看看,都是你幹的好事,陽關大道你不走,偏要走羊腸小道,若是你真藏了什麽證據,導致我最後事發,你也妄想得到半分好處,看我不把你也拉下水,讓你一輩子的美名毀於一旦!”


    趙楷往自己的隊伍而去,一路上速度非凡,不敢耽誤半點功夫,賀無雙已經來了,那麽書院內的明爭暗鬥就不會如之前一般水柔柔的了,想必很快第一場真正的交鋒就要開始,自己一方也要做好準備,畢竟他們來這裏一趟不是來劃水的,也應該有所貢獻才是。


    韓醒一路上被人拉著快速奔走,臉頰直麵著風卻仍然是罵罵咧咧的,直到最後嘴都僵了,也就沒了動靜,賀無雙隻覺得這家夥一路上哼哼唧唧地,實在煩人,故而毫不減速,想著把對方晃暈再說,結果也正是如此,當賀無雙把韓醒拖進暫借的辦公地點時,韓醒意識已經昏迷,臉上一臉的呆傻,就差沒口吐白沫,當場去世了。


    當韓醒再度清醒過來的時候,隻感覺臉上一陣冰涼,再往手腳看去,皆是厚重的鐵鏈相連著的枷鎖。


    韓醒仍不服輸,也看不清楚俱是,一抬頭便破口大罵道:“賀無雙,你個黃毛小子懂不懂辦差,你抓我問過院長的意思了嗎,書院軍營重地又豈容你來去自如,你別看你仗著自己身為修行者實力強,等會我們院長大人來了,看你怎麽收場?”


    “你問我如何收場?我倒是可以告訴你的一生會如何收場。這些天來,在書院裏你們處處阻撓我廷尉府辦案,所以與大部隊相比晚來一天的我並未直接露麵,而是潛藏在暗處,帶著另一群手下暗中調查事情原委,雖然你們掩藏的極好,但是貪汙腐敗,權力荼毒到了一定程度又怎會不留下蛛絲馬跡,今日我抓你來,就是想先問問你,當初一個平平無奇的小教習又是如何一年之內連升數級爬到位高權重的書院祭酒的位置上呢。”


    “你,你想說什麽,我能夠升到祭酒的位置,一是靠院長大人賞識,二來當然就是靠我自己的才華能力了。”韓醒雖然還在負隅頑抗,但顯然其心已經慌亂了。


    賀無雙哈哈大笑,仿佛是聽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話,他雙眼瞪著被枷鎖纏身的韓醒,頓了頓說道:“靠你的才華和能力?我怕是沒聽錯吧,你韓醒的名聲早就壞醜了,我隨便一打聽十個裏邊八個都是相說你壞話的。”


    韓醒眼神有些避讓,但言語仍不退縮,正要大聲開口反駁,隻見賀無雙大袖一甩,扔出了一張泛黃的契約,觀其內容,應該是田契轉讓的單據,在大楚田契轉讓可為大事,尤其是當轉讓的田地過於得多時,必須去附近官府報備,要有公證人坐場,兩家這才可締結轉讓契約,一手交錢一手交地。


    在大楚,法家的發展尤為出眾,如今的韓帝頗為信賴當世法家的一位領頭人,楚帝也是氣吞萬裏,大有抱負的雄主,這二人強強聯手,修訂了一部重典,各種條紋精細嚴明,而且推崇重罰,在這種動蕩不安,六國爭霸的年代實在是受用無窮,一經出世,楚帝便下死命令要求各地官員認真執行,否則直接砍頭抄家,底層的官員經此威脅,哪個敢違抗聖名,一個個牟足了勁,如同鋼釘一般正在把這法典一步步鑲嵌在大楚的每一寸山河之內。


    隻不過很多時候,力不從心,人力也有窮盡,總要順應大勢,大楚法典的實行並不能盡善盡美,總是有些勢力可以不受約束,而且數量不少,也總是有些案件難以決斷,更是要顧及背後勢力不做處罰,法典的威嚴也就起不得作用,雖然大楚法典實行於世的過程已經足夠迅速,也足夠受用,隻是到得如今,堪堪十年過去,仿佛再難有所寸進,那位法家大佬曾言道:“若大王還想更進一步,則必須變革。”


    可是光空談有什麽用,變革又不是說說就能辦到的,大楚皇帝顧慮太多,思來想去,仍不能有一個滿意地方法,也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畢竟周圍數國正虎視眈眈,大楚內部的動蕩也漸興起,多事之秋安敢放鬆警惕,不過或許這次即將出兵滅燕趙,便也是韓帝心中變革的開始吧。


    當韓醒的目光落到紙張上的字體時,身體一顫,眸光黯淡,隻是這人仍抱有希望,狡辯道:“這又能說明什麽,我正正經經地賣地賺錢有什麽不對的嗎?”


    “有什麽不對你自己心裏知道,我也沒工夫跟你瞎扯,我既然把這東西扔到你眼前,自然便是查到了你那暗地裏的齷齪交易,如今你賄賂上級的證據我已經查實,當然再結合些書院學子的供詞,再給你加一個以公謀私,公報私仇的罪名也很輕鬆。”


    韓醒終於沉默了,一條平時一直汪汪直叫隻會咬人的瘋狗靜下來時,往往意味著他已經服輸了。


    賀無雙既然已經查到了這些證據,本來直接派手下把韓醒抓走,然後按罪審理,將其關押在監牢等候發落即可,自己沒必要現身的,所以如今他親自抓住韓醒,肯定是另有目的,他要從韓醒的嘴裏套出更多的真相,包括能證明王清遠罪行的證據,而在套話之前,先擊潰對手心理防線,讓對方打心裏認輸更是必要的手段。


    “我本來可以一直罪狀直接派手下將你羈押牢獄的,你知道為什麽我沒有這麽做,而是直闖軍營親自與你會麵嗎?”


    “我什麽都不會說的!”枷鎖纏身,滿臉狼狽的韓醒惡狠狠地喊了一嗓子。


    “哦?看來嘴還挺嚴的,就是不知道幾鞭子下去,骨頭還有沒有那麽硬了。”賀無雙拿起鞭子,往前靠近韓醒而去,他年歲不大,堪堪二十有三,麵如桃花,笑容燦爛,看起來暖洋洋的,令人如沐春風,隻是在韓醒的眼裏,他手拿鞭子笑意吟吟的模樣極度地瘮人,就像是個冷血無情的惡魔,如今正要來殘害自己。


    “看你一臉畏懼的模樣,搞得我才是個惡人似的,你可要把態度擺正了,我並不是什麽惡魔,你想想剛才在軍賬裏邊對那個少年的舉動,現在豈不是風水輪流轉了,你如今可會後悔自己當年行過的苟且之事?!”說到最後賀無雙聲調變高,也就在快要破音的那一刹那間,鞭子揮下去了,直聽啪的一聲,接下來便又是一聲痛徹心扉的哀嚎。


    隻是聲音既然響起便沒個中斷,鞭撻不停,哀嚎不停,賀無雙打了將近十多下這才緩緩停下手來,平淡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的厭惡,他說道:“現在可以談談關於王清遠的事情了吧?”


    韓醒麵目猙獰而扭曲,血淋淋的傷口看起來觸目驚心,實則更是痛徹心扉,隻是已然服輸的韓醒仍然大口喘著粗氣,卻並不言語,雙手打著擺子,眼睛盯著賀無雙的臉帶著恨意,那副無賴的模樣是故意裝給賀無雙看的,隻有一個意思——等著我喘完氣再說。


    賀無雙嗬嗬笑了兩聲,轉身直接換了個行頭,一個體型甚大的鉗子出現在二人麵前,伴隨著兩邊長力臂的收縮,鉗子的頭頭正鏗鏘鏗鏘地發出振奮人心的魔音。


    這柄巨大鉗子的目標肯定不會隻是一個小物件,說不定就是扯耳朵,拔鼻子之類的凶器,韓醒見這架勢直接嚇了一個機靈,就連因受鞭撻而無力的身體也在一瞬間激發起的本能之下爆發了一次,隻不過奮力掙紮過後迎接他的是更加的疲憊與絕望。


    “我說!我說!”韓醒終於徹底認輸,說實話賀無雙這兩下也算不得什麽,要是來個脾氣硬點的罪犯說不定也能熬過去,隻是這個韓醒明顯骨頭沒那麽硬。


    隻不過對方眼中的恨意絕無消失的勢頭,反而更加濃重,賀無雙便也大致摸清楚了這個韓醒的性格,卑鄙小人自不必說,他投機,猥瑣,貪婪,良心已然喪盡,但也同樣善於隱忍,有股子瘋勁狠勁,就像條瘋狗,若是讓他咬住了人必定要扯下一大塊血肉。


    隻是如今這韓醒身為階下囚,賀無雙也不是能輕易任人拿捏之輩,二者的頭腦智商也有質的差距,所以賀無雙也不在意對方的恨意,淡淡地道:“那就說說吧,這些年你所知道的王清遠暗地裏所行的那些勾當,給我老老實實地好好回答,若是讓我發現有一個字造假,我當場要你好看。”


    賀無雙手中的鉗子仍然在開開合合地,起著威懾的作用,韓醒眼眸雖然含狠,但事到如今,自己落到這個境地也隻好暫時服軟,他便也接著說了下去:“你們不就是為了漁翁老叟跳河一事來得嗎,跳河這事隻怪這老頭太過死板,我們院長大人可沒有逼迫他,甚至院長還表達過對那老頭子的敬意,主動示好過,不過人家不給麵子,那能有什麽辦法。”


    “別說這些沒用的,直接給我說王清遠到底幹了些什麽,或者說漁翁老叟發現了你們的什麽秘密?”賀無雙的眸子裏泛著寒光,聲音冰冷而無情,仿佛這韓醒再敢打機鋒,逃避主題,他就敢直接上前宰了對方。


    “就是官場上的那點事唄。”賀無雙手中的鉗子揪住了韓醒的耳朵,往外扯出弧度。


    “啊!我說重點,我說重點!”韓醒不敢拖延,繼續道:“按罪狀直接說就是結黨營私,收受賄賂,營私舞弊,擠壓排擠漁翁老叟,反正那封絕筆信上所言不差就是了。”


    “嗬,還算聽話,那你再繼續說說每一份罪名的具體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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