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血腥氣在空氣中也需要發酵的時間,也可能是地道的七拐八拐的氣體流通不便,感官敏銳的舵主這才察覺到了一股極淡的血腥氣味,他並沒有懷疑自己的感覺出錯,一瞬間便緊繃了身子,停止了傳授吸食精氣方法的進程,他對著身後的三個人小聲地說了幾句話,然後其中兩個就急忙往另一邊通道口趕去。


    而舵主則鎮定自若地維持著場麵,同時心中不住盤算,如今他背後的魔宗靠山可都化成灰燼了,容不得他不小心一點,說現在的他是隻驚弓之鳥都不為過,所以他已經打起了退堂鼓,就等著那兩人確認問題回來了。


    “大家先靜一靜,所有的步驟我都已經講了兩遍,所有人應該都已經記下了吧,現在我們這裏可能出了點問題,一會兒說不定要讓大家轉移場地了,所以都做好準備,同時也不要擔心,並不是什麽大問題。”


    舵主臉上堆起褶子假笑著,講話時不但精雕細琢而且很注重語氣,生怕篤信教義的人們在危機的麵前各自逃竄,如今站在他麵前的這些人是他的全部期望,可不能把他們給嚇跑了。


    台下人倒也沒有太驚慌,他們還是很信服這位令人尊敬的舵主的,隻是紛紛竊竊私語起來,不住猜測突發事態的原因,而那位曾經向趙楷詢問過兒子下落的父親終於再次躁動不安起來,似乎冥冥之中他察覺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他也向著地道那裏快步走去了。


    很快地,前去確認血腥氣是否真實的兩人回到了舵主的身邊,將他們得知的壞消息告知了舵主。


    “出入口的整塊木板被割裂成了兩半,看血跡的色澤絕對是剛剛發生的,碎土渣子也是人隨便蓋上的,屍體卻不知道被人丟到哪裏去了。”


    “那也就是說那人剛剛甚至還混在了人群裏,聽完了我們所有的謀劃!”一想到這裏,舵主哪怕再深沉內斂,也是猛地慌了神,但看著三個手下盯著自己的希望得到解決辦法的苛求目光,他知道自己必須快速地拿個主意出來。


    而那個中年男子也發現了一樣的血跡和被破壞了的木板,他心中將變故和自己地兒子聯係在一起直接就急了,再也不管什麽宗教信仰,教中精氣,身子承受不住猜測中的結果,不受控製地往後倒退了幾步,然後直接大喝起來。


    “是誰,是誰殺了我的兒子!剛剛那個人呢,剛剛那個人呢!”他沒想那麽多,也顧不得確認猜測是否正確,憤怒便衝昏了頭腦,直接怒吼了出來,朝著大廳急速奔來,穿梭在人群中不斷地搜索著趙楷的麵容,隻是一番推搡過後毫無結果,反而將人群中恐慌的氣氛激發了出來。


    “舵主,到底是怎麽了?”眾人七嘴八舌地問著。


    “有軍方的探子混進了我們之中,而且已經逃遁,所以我們這裏的地道已經暴露,要快些轉移才是。


    大家跟著我,從那邊的通道出去,然後分散著各自遠離此處,到得春節那天我們再一齊重聚,給我們的教中兄弟們報仇雪恨。”


    舵主的話語很有凝聚力,手臂狂熱地舞動著,招呼著眾人跟隨他走去,隻是偏偏那個死了孩子的父親卻鬧了起來。


    “舵主,他還殺人了,我的兒子好像已經死了!”


    眾人聽到這番話後變得更加驚疑不定,這些個人中最壞的也就是個愛惹事的小混混,有的人連打架鬥毆的先例都沒有,他們能夠匯聚到這裏服從命令,準備幹一番大事,一是因為被教義洗腦,被舵主誘惑人的言語蠱惑,另一個是因為所謂的教中精氣功效非凡,可遇不可求。


    總之他們都是被利益誘導著行動的,如今麵對死了人這樣的殘酷事實,脆弱的心弦重又被波動,腦袋也從誘惑裏清醒過來,很多人都表示不幹了,散發著恐懼意味的瞳孔盯視著那一番話製造出慌張氣氛的中年男人,都透露著詢問的眼神。


    舵主眼看情形不對,立馬反應過來,開始施展忽悠人的大神通。


    “你的兒子是被我派去處理絕密任務去了,死的人則是我的一個手下,不要胡亂猜測,製造恐慌,我們陸沉大教的無上神靈自會庇佑著他的子民,你的兒子根本不會出事。”


    一番話下來,舵主心頭愈發沉重,雖然人群的恐慌和騷動已經暫時壓製了下來,但是時間也被拖延了很久,好在他可以確定潛伏進來的那人應該隻知曉一個出入口的位置,他們還有逃脫的機會。


    “快走,估計那些顛倒是非的官兵很快就來了,到時候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一眾人不再廢話,那個挑起恐慌中年男人也不再質疑,都緊跟著舵主前行的步伐,向著通道出口的方向飛奔而去,當然危機之下沒有秩序可言的人群少不了推搡和踩踏事故的發生,不過在這種情形之下所有人都顧不得那麽多,也沒人會去在意其他人的死活,都自顧自地想要先離開這個已經暴露的地道。


    而此時趙楷正帶著一大群預備的甲士飛奔而來,已經進入了殘缺的屋舍群,他心知肚明自己地道之內仍有其他通道,自己所發現的入口對方絕對會棄用的,所以他很趕時間。


    而為了預防更大的暴亂發生,曲煌則是暫時離開了隊伍,深夜裏向著巡城兵馬司以及廷尉府而去。


    作為更高一層的掌權者,他考慮事情不能簡簡單單的加減乘除一二,必須考慮周全,如果那些個不穩定因素在甲士的緊追之下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舉動,譬如說闖入尋常百姓的家裏一番劫掠甚至屠殺,那麽這個喜慶的春節可就徹底再度變成一番對於災難的回憶了。


    等趙楷趕到通道這頭的時候,另一頭的逃竄者也已經有人順利走出地道,之後這些人就紛紛按照舵主的安排各自分散逃離,準備按照約定到得春節那日來一番大動作。


    而也有許多被推到在地上乃至不幸慘遭踩踏的人們沒能逃脫得了,趙楷帶著甲士一衝進大廳就看到這麽多待宰的肥羊,正準備高興呢,卻發現了人數有些不對頭,而且這些人的慘狀很顯然是在逃脫的途中被其他人誤傷的,也就是說大部分人已經逃走了。


    趙楷再不敢猶豫,深夜裏值班的甲士們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又都是甲申帳訓練有素的精英,不等帶他們來這裏的趙楷說話,這些甲士就自行分開一部分人圍困住未能逃離的邪教徒,而另一些人便跟著趙楷一齊朝那邊的通道口追了上去。


    負責策劃春節行動的舵主並未像那些個小嘍囉一樣溜之大吉,反而呆在通道口附近,很是自信的玩起了守株待兔的把戲,其實他並不是不擔心對方隊伍中有高手存在,隻是因為他太憤怒了,自己所信奉的魔宗一朝被毀,靠山沒了,信仰沒了,一切也就都沒了,作為幸存者的他並沒想著逃跑,反而是自發地組織人手妄圖報複,如今也是一樣,他就是咽不下這一口氣。


    黑夜裏散發著寒光的弓弩就被架在舵主和三位手下的身前,人手一個,不知道他們是從哪搞到手的,做工精巧,且為連發,弩臂、弓、扳手和可以在弩臂上滑動的箭匣都為木質,但是輕巧簡便,箭匣內可裝十或十餘二十機短箭,射速極快,正好適用於四人此時的偷襲和埋伏。


    四人不斷將身邊放著的箭矢裝入箭匣之中,鋼鐵碰撞箭槽和坎缺的聲響帶著股子冰冷的窒息感,扳手極快地被向後推去,箭槽被坎缺中的機牙鉤住,這就已經完成了準備,隻剩下瞄準目標以及扣動扳機這最後兩步。


    趙楷是第一個探出頭去的追蹤者,隻是還沒等熟悉周圍冷冽的寒風,就聽到四聲接連甚至重疊的破空聲傳來,一瞬之間危機便已到來,趙楷不敢又絲毫大意地全開金光訣,同時身子靈巧的開始不斷躲避。


    這時他的口中已經發出了“小心,警惕”的提醒詞句,隻不過後邊有兩個甲士跟得太緊,又剛來到地上根本來不及反應,嗖嗖嗖地直接就被數支箭羽貫穿身體,然後身體倒回地道之中,這才給之後的甲士來了個血的教訓,大家連忙急刹車停下腳步,暫時不敢再度冒頭了。


    可是在這些甲士門短暫的戰術調整時間中,外邊唯一呆著的趙楷就變成了暗處四人的活靶子,可謂是險象迭生,不斷地有箭羽朝他射來,對方很顯然也頗為惱火,本來沒想著對付一個人便耗費如此多箭矢的四人,在看到趙楷經曆幾波齊射之後竟然依舊活蹦亂跳的,哪裏還沉得住氣,紛紛對著黑夜裏身上正冒著刺目金光的家夥來了個餛飩餃子大包圓。


    這時有一些甲士趁著趙楷吸引火力的間隙竄了出來,對方眼看著有人出來立刻轉換目標,雖然能夠再度擊殺幾人,但也已經來不及了,對方憑借著暗夜和地形的便利,甚至是同袍的屍體掩護,有越來越多的人成功躍出地道。


    趙楷身上不能說一點傷都沒帶,但因為金光訣的護體,幾乎都隻是皮外小傷,他也不以為意,自己已經給甲士們爭取到了機會,接下來自己也就不能再故意當一個吸引火力的活靶子了,該有所行動,一報還一報才是。


    暗處四人的箭矢對付同等數量,甚至多一倍的人都能夠全麵占優,然而跟著前來的甲士實在太多了,這些人又不是什麽任人宰割的野兔子,而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士兵,怎會沒有一點實力,紛紛借助地勢,揮舞著兵器格擋箭矢,同時一齊向著箭矢的根源處衝來,一時間雪花紛揚,寒光迭起,局勢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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