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過後,第二天,天光大好,距離中秋節隻剩四日。


    一大清早的,剛吃完早飯,賀長弓就來到趙楷與王琦的小院裏,是來傳授金光訣的。不過他並不著急,平時他身為山莊莊主,要處理的事情很多,現在頗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感覺,坐在石桌旁,看著還在練劍的趙楷,饒有興趣地打量著。


    趙楷勤奮的有些過頭,早飯吃的不多,也就繼續練習,這是他的緊迫感所造就的習慣。現在看到賀長弓來了,將剛剛起勢的一套劍法耍完便停下了。


    “剛剛這式以守為功,其實內藏劍氣,可以根據使劍者意願來決定是否觸發,其中蘊含著兼愛非攻的俠義之道,我看趙楷你練的不是道家劍法,而是墨家的俠義劍。”


    剛放下劍的趙楷與桌旁的王琦都不由大驚,對麵長者不愧是蜀地豪傑,竟然一眼看穿趙楷劍招師承,這可就與之前所說的趙楷是道家弟子相互矛盾了,趙楷的身份可不能暴露。


    王琦思考著,實在沒辦法了,對麵坐著的可是個老江湖,忽悠不住呀,幹脆供出楊逍和大鐵錘,反正到時候如果四人匯集的話,也瞞不住麒麟山莊。


    他頗為嚴肅正經地回到:“嗯,其實我們二人不是師侄關係,到得此地遭遇麻煩,這才撒了謊,趙楷真正的師父確實是墨家的一位統領,除了我們三個,還有一個墨家統領,我們四人數月前遭遇變故分開,如今他們正在向這裏趕來,按照計劃也就這幾天就會到山莊了。”


    賀長弓謙和地笑了笑,沒什麽架子,“嗯,走江湖不便,要是處處講真話,那才是糊塗了。想我年輕時,對墨家也是心向往之呀,畢竟墨家中人俠義為懷,更是有天下聞名的巨子統領,沒法不眼饞那些走南闖北留下名頭的統領們。”


    聽得這話,寄人籬下的兩人總算是放下心來,畢竟別深究趙楷身份就行。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賀清雪在那場夢境試煉過後,早就將當時趙楷潛意識裏“父皇母後”的那聲呼喚給告訴了賀長弓。賀長弓何其老辣,通過蛛絲馬跡直接就確認了趙楷的身份,雖是震驚,但也並無其他多餘的心思,江湖裏講究的是緣分,而且江湖向來不摻和廟堂之事,既然兩人是以江湖人身份出入山莊,他便也以江湖禮待之,更別說他會出賣趙楷的消息給官府。


    閑談過後,賀長弓親自帶著趙楷進了藏經閣。


    敞亮的一樓大殿之中,一排排書架之上,古籍遍布,有序地排列著,此時大殿之中並無閑人,隻有專門負責看守的長老,在打坐修習。


    連上四層,都是這般光景,冷清而嚴肅。


    到了第五層,也就是最高層,格局發生了變化,隻見一個個特殊材質製成的的密室單間錯落,這些密室的入口處有一方桌擋住去路,其後有一白發老人端坐,此時用手架著頭,雙眼閉合,絲毫不顧形象地打著呼嚕。


    賀長弓似是早已習慣,頗為無奈而又不好意思地上前打斷老人清夢,“金老,別睡了。”


    見老人絲毫沒有動靜,賀長弓提了一口氣,放出了殺手鐧,“金老,今天清雪又做了十全大補湯,等你去吃呢。”


    “十全大補湯?”老人猛地驚醒,坐直了身子,嘴角微張又合起,啪嗒啪嗒嘴,顯然是饞了。


    “啊,金老,先讓我們過去,有正事辦。”


    老人撇了眼賀長弓,不情願地讓開了路,嘴裏嘟囔著:“小賀,你不厚道呀,又唬我。”


    待得過了樓層口的那道坎,隻見一間間密室排列整齊,其中隱隱有靈氣波動,看來是有人在此修煉,哪怕是還在廊道行走的趙楷也感受到了隔牆之中充裕的靈氣。


    廊道極長,密室極多,賀長弓帶著趙楷越走越深,溢出的靈氣也更充沛。


    “這是我們山莊專門修建的術法大陣,核心是一塊天外隕石,通過特殊的材料製成一間間密室,供人加速修行。”


    “剛剛的金老,便是這一代的護陣人了,別看他為老不尊,吊兒郎當地,其實實力非同小可,算是我們山莊隱藏的頂尖實力了。”


    賀長弓緩緩開口,毫不忌諱地介紹著,與其說他相信趙楷,不如說他是相信一個完美過了賀清雪造化三夢的無暇美玉。


    終於到了最深處,賀長弓停下腳步,拿出一把鑰匙,打開深鎖的大門,屋中隻有一張蒲團,牆上還掛著一個金色的葫蘆,其餘便隻剩驚人般充沛的靈氣。


    剛剛在長廊裏,以趙楷敏銳的感知,便隻覺身上的所有毛孔似乎都完全張開,貪婪地吸收著靈氣,到得此時站在密室之中,那一呼一吸間便都有靈力吞吐的感覺還是令他身體一震,險些站立不穩而跌足。


    賀長弓看到趙楷這副摸樣,似是想到了自己第一次來此也是這般光景,不由得一笑,提醒道:“別急,先盡力壓製靈力的吸收。”


    說完他從牆上取出那枚金色葫蘆,迅速拔開瓶塞,隻見一團肉眼可見的金色氣團緩緩飄出。


    “世間修習,以氣盛為大成的標準,大道顯現之下,氣海萬千,均有不同的作用,靈氣是最籠統的稱呼。”


    “靈氣的吸收必須帶有法門,否則得益極少,會漏掉很多,這煉化輔助屬性的靈果而成的金色氣團天生與金光訣親近,你先吸收了它,之後相當於在身體中架起一座過濾的漏鬥,可以有效地吸收周圍的靈氣。”


    趙楷端坐於蒲團之上,凝神靜氣,金色氣團在賀長弓牽引下流於趙楷皮膚表層,趙楷發乎本心地感受著皮膚之上的舒適感,就在這個享受的過程裏,慢慢吸取金光。


    時間持續不短,在趙楷吸收了金光之後,賀長弓重又開口,終於開始教授心法口訣。


    “現在我教你內視之法,之後便按照剛剛過了一遍的心法,運轉氣府,疏通經脈。”


    趙楷慢慢調息,賀長弓的聲音不快,咬字清晰,講起心法抑或內視之法時,還生動地舉些例子,夾雜著一些實用的小竅門,可算是良師了,加上趙楷天資出眾,學起來確實事半功倍。


    內視之法中,趙楷陷入了奇妙的境地,不見所謂的經脈氣府,反而是來到了心神小天地裏。


    熟悉的場景一一顯現,金色的台階,駭人的巨獸,堅固的牢籠,這令趙楷很是懷疑自己是不是睡著了做夢來到這裏的。


    其實賀長弓所教法門沒有問題,隻不過趙楷第一次使用,身體血脈又比較特殊,所以直接進入了心神之中。


    趙楷想出去也沒法子,又被困到這裏了,這次隻能寄希望於能摸到法門,不用陷入昏迷才被動退出。


    然而不可抗的因素太多了,每次趙楷進入這裏準沒好事,金色階梯散發著勾人的魔力,這次與之前不同,趙楷的意識是清醒的,同時一直按照金光訣的心法調息,然而虛幻的身體似是被金光束縛住,緩緩飄浮到階梯底部。


    趙楷無言,隻得乖乖認輸,開始攀登階梯,與第一次相比,這次的攀登所受的壓力減緩了許多,趙楷不知原因,直到心法口訣念到一處“遂此法可削減壓力,猶如踏階而上,可令其步履輕盈。”


    趙楷恍然一驚,難道這口訣暗合大道,有更深的隱晦意思?這心神裏的金色階梯也是吸收金光訣能量才得來的,而這口訣心法與此對應,倒是可以解釋。但是沒聽賀莊主說會在心神中有此光景的。還有當初已經閉合的天門,如今就在最高處重新顯映,等待自己攀爬而上,難不成說這金光訣還與自己身負的皇家血脈有關聯?


    密室之中,賀長弓小心翼翼地為趙楷護陣,金光訣本隻教自己的親傳弟子,如今破例行事,顯然要更加慎重。


    賀長弓感受著靈力瘋狂匯聚,然後再消失,感受到趙楷驚人的汲取速度,暗自咂舌,但是也不過多奇怪,隻以為是吸取秘籍全部能量的後果。


    心神之中,趙楷費力攀登時,沒有看到的是,那座金色階梯應天而上,四周瘋狂匯聚著肉眼可見的靈力,如飛蛾一般決絕地衝撞向階梯,然後與之融為一體,讓其變得更為夯實。


    趙楷承受壓力登梯之時,不斷回味心法口訣,希望獲得更多的啟發。


    他還真就發現了另一段有關階梯的描述,那是口訣中附加的一段掐訣法門,可以憑此調轉氣的方向,讓疏通經脈更加順暢,用的比喻是說被困在隻能單向走的階梯時,可以施展此法逆轉方向。


    趙楷大喜,便在這心神裏做起了實驗。這次有了口訣加持,趙楷的步履並不艱難,至少前十個階梯是如此的。如今他行至了第十三個階梯,超出第一次的範圍了,壓力也重新增強,他手中掐訣不斷,配上獨特的咒語,企圖調轉方向。


    重複數次,毫無作用,趙楷幾乎就要放棄,周邊壓力也越來越強,趙楷意識已逐漸麻木。


    再試最後一次,趙楷咬牙堅持,手中掐訣已十分熟練,這心神天地仿佛是故意要捉弄趙楷,就在他險些失去意識的這一刻,努力終於起了作用,他身形調轉朝下,趙楷看著向下的路,真的是委屈和成就感一齊湧上心頭,險些激動地哭了,他踏階而下,到了底層,自然而然地就解除內視,他睜開雙眼,看到了賀長弓疲憊的眼神,顯然時間已持續很久,他為自己護法也耗費了不少心力,主要還是在探查趙楷氣府與經脈的狀態上費了精力。


    賀長弓點了點頭,說道:“你這吸收速度太快了,搞得我以為出了什麽事,盡心探查後一切無礙,才明白是資質的問題。”


    耗費心力且不去論,到最後發現是人家資質太好,所以吸收速度比自己快一大截,搞得心裏還被打擊,頗不好受。


    “唉”他長呼一口氣,“真是折騰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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